陳巖應聲,開玩笑說好幾個副總都在,也不差他這一個人。
周斯揚確實累了,勾了領帶松領口,拉了車門上車,回家的路上仰頭靠在座椅上睡了會兒,等半個小時後後再醒,已經到了家門口。
遙遠地看見頂樓屋子沒有燈亮,忽然想起,夏燭最近升了職,就她目前的職位來講,今晚的飯局應該是必須要出席,按了按眉心,又想到她這人的性格,驀地松手笑了。
就算不是要求出席,她多半也會跟著李麗去,每天晚上回來洗過澡就抱著電腦加班,書房的桌子不夠用,臥室的梳妝臺堆了各種考證的資料,簡直成了第二張學習桌。
她還有一年多才滿一建的報考條件,現在就開始復習了,認真得周斯揚看到她都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虛度光陰。
想了想,沒下車上樓,而是撥了陳巖的電話,問他聚餐的地址。
陳巖:“怎麼又要來,不是說回家休息?”
陳巖剛說了兩句,電話被程煜非搶過去,他揚著聲音:“快點來,找你喝酒呢,磨磨唧唧的。”
話音落,斜眸瞟了眼前方不遠處,手捂著話筒往旁側兩步:“你老婆也在,穿了黑裙子,漂亮……”
他話音未落,聽到那側男人淡聲:“嗯,就是去找她。”
程煜非被噎了一下,剛嘶了一聲,想說點什麼,又聽周斯揚說:“不然呢,為了找你喝酒?”
“……”
“愛來不來,別來了,滾吧。”程煜非氣得想把手機吞了。
二十分鍾後,周斯揚的車停在中寧聚餐的會場,地方是人事那邊定的,距離中寧不遠的一個宴會廳,三層,一層大廳,二層表演和吃飯的地方,三層是一些小露臺,可以從上面看到下面的表演,觀景很好。
中寧有錢,每次周年和年會訂的地方都好。
從地下停車場坐電梯往上,到一層門開,正巧遇上夏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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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年聚餐,請了兩個樂隊駐場,表演已經開始了,樓下人少,夏燭也是因為……周斯揚探身按電梯鍵,收手時掃了她身上的裙子,吊帶長裙,側叉開在膝蓋上面。
“怎麼在下面?”他問。
夏燭攥了攥手機,覺得也是巧,她下來是要給周斯揚打電話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信號不好,連撥了兩個都沒撥出去,通話掐斷,為了測試信號,給林冉又打了一個,聊到現在。
周斯揚掃她:“又不說話。”
夏燭“唔”了一聲,坦白:“給你打電話。”
周斯揚側眸看她,很輕地挑了下眉。
夏燭接收到視線,尷尬轉開,手虛握成拳放在唇邊,輕咳:“想問你下飛機沒有。”
“下了,”周斯揚看著電梯門關,隨後是短暫的失重,“沒回家,直接過來的。”
“來參加周年?”夏燭望過去。
“不是,”回答的人目不斜視,淡笑,“來找你。”
話說完,頭頂的電子屏數字從“1”跳至“2”,夏燭聽懂了,卻還是下意識偏頭反問:“什麼?”
周斯揚轉過來,兩人對視兩眼,然後頂著她的視線無聲比了個幅度很小的口型“來接老婆”。
夏燭臉一燒,瞥眼躲開,小聲:“知道了,不許說。”
周斯揚看著她跨出電梯,在她身後輕聲笑。
剛跨出電梯往前兩步,低頭看手機,發現剛和林冉的通話忘了掛斷,一邊往右側內廳的側門走,一邊手機重新放到耳邊,確認林冉還有沒有在聽。
“喂……”
“我聽見了,你老公說不是為了來吃飯,是為了來找你。”
“……”
夏燭:“耳朵怎麼那麼靈?”
林冉忽略這個,有點狐疑地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可能……?”夏燭現在也有點搞不清楚了,她覺得周斯揚最近有點好的過分,“你覺得呢?”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
夏燭哦了一聲,停止揣摩,溫吞道:“反正他明確說之前我都當不是,不能被男人這些小伎倆騙得團團轉,不然最後……”
她想到一個詞:“身心俱傷。”
林冉咂咂舌評價:“可以,你戀愛沒談過一次,事情倒是看得挺明白。”
“確實,”夏燭點頭應和,步伐輕快往前,“男人不能影響我升職的速度。”
“尤其是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我的男人。”她笑著強調。
周斯揚沒有在二層下電梯,來都來了,自然也要跟公司的高層寒暄一下,幾個重要的股東和副總都在三樓的看臺喝茶看表演。
有幾個看到周斯揚,紛紛站起來讓出自己的位置,周斯揚點頭示意,讓他們坐下,選了靠外側,能看到下面的位置坐下來。
請來的樂隊已經表演了半個小時,二樓廳內的氣氛愈來愈好,各桌都在上菜,但沒什麼人吃,一大半人都在認真聽表演,要麼揮著手機閃光燈跟著節奏搖晃,要麼就是踮著腳尖錄視頻錄得認真。
夏燭剛從側門進去,低頭看手機沒注意,迎面撞上了人——兩天前揶揄過她的那個三組副組。
關於她的謠言,最近兩天公司內部還是有人提起,不過沒剛開始傳得兇,周斯揚不在,夏燭也無暇顧及這種瑣事,索性就任由它去,自己平息。
隻是沒想到冤家路窄,今天這種時候又撞上這個碎嘴的男人。
他往後退了半步,抬眼看到是夏燭,格外陰陽怪氣地“喲呵”了一聲,上次被夏燭懟了兩句,今天借著酒勁兒看到夏燭更是不爽。
他眼神上下打量,笑:“二組的人一個個都漂亮啊。”
他手機的杯子往後揚了揚:“剛還看到你們組長穿了個黃裙子,也漂亮……不對,李麗升了,是副總,現在你是組長,恭喜了,夏組長。”
這話把李麗也扯進來了,夏燭忍不了,她提唇:“謝謝,希望你下次見到我也能這麼敬酒,畢竟我和李總職位都高於你。”
男人掃視她,輕嗤:“二組升得都快,這實力都在臉上?”
夏燭眼神沒避,也上下打量他,她不懂明明穿周斯揚身上挺好看的啞白色襯衫,穿這人身上怎麼這麼像賣保險的。
上次的氣夏燭也沒消,這會兒淺淺一笑,把按滅的手機放進手拿包裡,空出一隻手:“確實不像你,長得醜。”
男人聽到夏燭不留情面的話,火直接拔上來:“先前宋總帶你去喝酒,你還不喝,裝什麼清純,照樣是不知道爬誰的床,換來……”
夏燭高跟鞋直接踩在男人腳背,剛空下來的右手拿了他手上的酒杯。
她臉色冷下來,在男人背後高昂的樂聲裡直視他,言辭認真,聲調很冷:“第一,我不澄清,不代表事情就是真的,我隻是沒工夫和你們一個個解釋,第二,我隻解釋這一遍,往後你們再說什麼都和我無關,因為別人的嘴並不會改變我本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第三,”
夏燭停頓了一下。
對方因為喝酒,反應不如她快,她高跟鞋鞋跟換了男人另一隻腳踩上去,酒杯裡的酒潑到他的白襯衣上:“背後說壞話並不會讓你的能力進步,你不僅二十八是副組,就是三十,三十五了可能還隻是副組。”
“夏燭!”男人被她踩狠了,兩個腳背都是鑽心得痛,“你就不害怕……”
“我害怕什麼?”夏燭語調沒有太高,聲線甚至可以稱得上溫和,“論職位,我比你高,輪關系,二組和三組本來就一直在競爭,我不說這幾句,你就不會給我使絆子了嗎?”
“輪能力,你除了怪叫之外還會什麼?應該是你更應該怕吧,哪天我再往上升,就是你的直屬上司。”
夏燭說完,酒杯放在旁側的長餐桌上,繞開男人,頭也不回地往前去。
遠處臺上的樂隊,歌曲剛演奏過高潮,周圍歡呼喝彩聲一片,她沒回頭看身後那人的狼狽,隻是在周圍同事興奮的叫好聲裡,低頭輕輕笑了。
先前被宋章鳴叫去喝酒,她沒辦法推脫,但現在在陰陽怪氣她的副組面前,卻可以有力地還擊。
她爬到了更高的位置,有了更多的話語權,在別人欺負她時可以反擊,而不是瞻前顧後怕說多說一句就被解僱。
她當時說給周斯揚的話做到了。
靠她自己。
……
周斯揚是在坐下兩分鍾後才看到夏燭的,因為樂隊演奏,廳內大燈都被滅掉,樓下光線不甚明晰,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聽陳巖說話,目光在樓下掃了兩圈,才看到右側門前,犄角旮旯處的夏燭。
垂眸落下去的那一眼,正好看到夏燭高跟鞋踩在男人腳上。
女孩兒表情還算平靜,眉宇間很淡的怒氣,披肩長發隨著她踩人的動作小幅度晃了晃,再接著揚手潑酒的動作非常自然。
挺兇的,但兇得……又有點討人喜歡。
陳巖覺得周斯揚今天不太對勁,明明像在聽他說話,但好像又一句沒聽見,問他他就“嗯”,要麼讓自己再說一遍。
陳巖比周斯揚大兩歲,但因為周斯揚跳級,在國外讀書時倆人一屆,此時她手背磕了磕座椅扶手,看身旁的男人:“你到底聽我說話沒有?”
周斯揚回神,挺直白:“沒有。”
“……”
“那你看什麼呢?”陳巖納悶,共事這麼多年,真想不出來他那腦子裡還能裝下別的。
周斯揚輕笑:“想點事。”
陳巖放棄問他,轉身和斜後方的兩個高層說話,周斯揚屈指搭在桌面,有一下沒一下地叩了兩聲,兩分鍾後叫來了不遠處的羅飛。
周斯揚和羅飛的對話很簡單,讓他找人問一下剛剛夏燭和那個同事發生了什麼事。
十分鍾後,羅飛回來,彎身在他耳側,簡單交代了情況。
“聽說最近幾天都有這麼傳的,但隻是在景觀部內部,夏燭……”羅飛看了眼周斯揚,很客觀地評價,“長得漂亮,能力強,最近兩次升職確實挨得太近,有人嫉妒說闲話,其實挺正常。”
周斯揚把桌面的杯子往自己面前拎了拎,神情看不出異樣:“打聽一下從誰那兒傳出來的。”
找源頭這事有點費勁,羅飛再離開的時間有些久。
周斯揚單手捏杯子,目光落在樓下,夏燭從剛剛發完那通火再回到李麗身邊,聊天說話,看表演吃飯,表情沒有明顯的不對,但周斯揚能感覺到她還是不爽。
不是懦弱的難過,是單純的不爽。
應該是不認為自己在這件事上有任何錯,所以不難過,但覺得自己的努力被人惡意揣測,貶得一文不值,所以很不爽。
周斯揚放了杯子,撐著扶手起身,想下去抽根煙。
羅飛的辦事效率,頂多再有十幾分鍾,應該就問得差不多了。
從三樓下去,到一樓大廳,東南角的抽煙區,三面玻璃房,內部寬闊,被鏤空的木質屏風分割,形成幾個開敞式的隔間。
周斯揚點了煙,往最裡面的隔間去,沒成想,走近還碰到陳巖。
陳巖在打電話,看到他過來,幾步走向他,輕點頭示意,周斯揚右手捏著剛燃的細煙,也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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