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氣息,連同他的視線,像一場傾盆大雨,將她從頭到腳籠罩。
他坐了回去。
她遵照他的指示,又演了一次。
在年輕男人的注視之下,她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舌頭、眼睛和身體,都不再屬於自己。
當黎羚說完最後一句臺詞,清晨的光線,從側邊的一面小窗戶裡照了進來。
這是近乎於奇跡的一刻。
晨光籠著她的側臉,將面龐都照成金溶溶的一片。如同晨霧中的原野,洗去一切夜的沉痛,朝陽在她的眼底升起。
金靜堯說:“可以了。”
她聽到對講機裡,副導演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還夾雜著其他人隱隱的歡聲。
黎羚像被抽掉骨頭,爛泥一樣趴在桌上。
被折磨了一整晚之後,她感覺有點不真實,努力地抬起半張臉,問金靜堯:“導演,我這次表現怎麼樣?”
他語氣很淡地說:“光線很好。”
黎羚沒太聽明白她的表現和光線有什麼關系。
副導演走了過來,喜悅地匯報這一條的光影簡直絕了,稱贊導演真是料事如神,今天的日出和預料之中分毫不差。
黎羚:“……”
“導演,您要拍的是日出嗎?”她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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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靜堯:“嗯。”
那你,為什麼要,半夜兩點,把所有人,都,叫起來,呢。
有些人凌晨兩點把劇組拖進破劇院,足足排練一夜。
隻是為了拍剛才那一秒鍾,日出的光線照在她臉上玫瑰色的剪影?
黎羚突然覺得不累了,也不困了,就是手有點痒。
小劉站在導演背後,一直衝她擠眉弄眼做手勢,看起來甚至很急。
她坐直起身,看著對面的金靜堯,語氣誠懇道:“導演,關於這場戲,我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金靜堯示意她繼續說。
“我覺得無論是劇本,還是女警官的態度,都有些太過被動了。”黎羚有理有據地說,“這是一場審訊戲,她應當主動出擊。”
小劉在一旁瘋狂點頭,就差給她鼓掌了。
金靜堯聽起來沒什麼興趣:“光已經變了。”
黎羚深吸一口氣,內心默念小不忍而亂大謀,轉而眼巴巴地看向小劉。對方會意地說了一堆好話。
在兩人的輪番攻勢之下,金靜堯最終勉為其難地同意了,不過強調說:“隻有一條。不要浪費膠片。”
黎羚快被他的雙標震驚。那是誰為了日出的一秒鍾,浪費了一整晚的膠片。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
晨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入侵了金靜堯的私有空間。年輕男人被大片的、交織的光線籠罩著,浮光與細小的微塵一同跌進他的眼裡。
他的眉毛擰了起來,終於顯露出一點虛弱的病氣。
像畏光的吸血鬼,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動,重新坐進陰影裡。
黎羚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等待著副導演喊了“開始”。
她沒有再說一句臺詞,毫無徵兆地站起身,揪住金靜堯短短的頭發,強迫他仰起臉。
她低下頭。
他們貼得很近。
呼吸交纏,鼻尖幾乎要碰到。
金靜堯很慢地眨了眨眼,像是在觀察她,有些好奇,或者無所適從。
她對他笑了一下,按著他的後腦,迫使他扭頭直視一旁用作審訊工具的臺燈。
明晃晃的強光猛然對準年輕男人的眼睛。
針一樣狠狠扎進他的瞳孔。
第6章
劇院後臺一片哗然。
“噗”的一聲,制片主任的茶水潑到了監視器屏幕上。
隻有小劉站在角落裡,露出陰險而得逞的笑容。
笨蛋終於上鉤了。
小劉並非一個普通的助理。他是金靜堯的表弟。
就在不久以前,他還曾利用自己的職權之便,偷偷將朋友秦易的資料塞進了待試鏡名單裡。
不過很快就被選角導演發現,直接踢出來了。
後來秦易出事了,他很難過。他決定為自己的好兄弟報仇。
一開始,小劉倒是不敢輕舉妄動,甚至以為黎羚是什麼不能惹的大人物。
畢竟表哥讓他坐了足足五個小時的車,親自去鎮上的火車站接她。如此勞師動眾,黃應茜都沒這種待遇。
不過後來據他觀察,黎羚應該也沒什麼了不起,否則表哥不會見了她第一面,就將她晾在一邊不聞不問。
他決定要給黎羚安排一個最慘的死法。
而眾所周知,導演最討厭的事,就是有人改他的劇本。
哪怕一個語氣詞也不行。
可想而知,黎羚這種膽大妄為的小演員,下場應當會更加慘烈。
蟄伏了這麼多天,就為了現在的這一刻,小劉心中戰歌高昂、狼煙四起,已經響起了大戰前的激烈擂鼓聲。
擂鼓聲又敲了一會兒,片場始終安靜,預料之中的大戲並沒有上演。
小劉:?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身後的其他人:“你們覺得她……”
“這個演員不錯哈。”選角導演說,“重拍了一晚上,狀態竟然還這麼好。”
小劉:“不是,她剛把導演按下去了……”
“是啊,很有力量啊,很有爆發力。”另一個人說。
小劉張口結舌:“她改了導演的劇本……”
“改劇本怎麼了,演員即興不是很正常嗎?她讓這個角色的質感更有層次了。”
“是我的錯覺嗎。”一身肌肉的攝影師助理弱弱地插嘴道,“導演跟這個女演員對戲還挺有火花的,就是,有點內個嗑到了……”
小劉:“……”不堪入耳,不能再聽了。
他很崩潰地喊出聲:“你們不要胡說八道了啊!”
“小劉,你沒聽出來麼?”制片主任在後面捧著茶杯,矜持一笑,“他們就是想選一個敢揍導演的人。”
小劉:“……”這裡不是哥譚。
很煩,真的很煩,他不滿地推了推副導演:“快喊卡。”
副導演愣住:“可是,導演還沒發話。”
“還發什麼話?表哥都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小劉氣若遊絲地說。
“啊、啊,也是。”副導演好像還沒緩過來,一臉呆滯地拿起對講機——
“卡。”
被黎羚按在掌下的年輕導演,立刻冷不丁地掙開了桎梏,扣住她的手腕。
他轉過頭,眼神直直地看向攝影機。
像一根冰冷而鋒利的鐵絲,滲進毛孔和血管。
來了!
小劉摩拳擦掌,重新變得興奮。
金靜堯:“誰讓你們喊卡的。”?
小劉覺得自己應該是幻聽了。
他手腳發軟,轉頭看向身後的其他人。
一部分人嗑得更加欲仙欲死,另一部分人則恢復理智,面面相覷。副導演尤其弱小可憐無助,直接將對講機塞進小劉的手裡。
小劉:“……”
他幹巴巴地對著對講機說道:“導演你聽錯了,沒人喊卡,是副導演嗓子不舒服。”
副導演:“……”
年輕導演卻仿佛已失去耐心,微笑著說:“是嗎。”
他的語氣溫和,神情和平時並無太大差別,但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這已是對方不高興的表現。
小劉突然喉嚨發痒,怎麼都說不出那個“是”。
緊張的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下來,他很懵,大腦一片空白,甚至產生一種荒唐的錯覺:
其實表哥什麼都知道。
以前他不管,是因為他不在乎。
但這裡是他的片場。沒有他的許可,任何事都不可能發生。
他很害怕,但是又說不話來,結結巴巴地一直道歉。
金大導演抬起右手,很緩慢地按了按眉心,還要再說些什麼,卻感覺到另一隻手被輕輕地牽動了。
他目光微頓,偏過臉。
他的左手還扣著黎羚的手腕。
他的手比她大很多,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是會被粉絲吹捧為“性冷淡”的類型。
但此刻它看起來很用力,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很明顯,展現出年輕男性的力量感。
而被他扣住的手則很纖細,像潔白的藤蔓,或者柔軟的羽毛。
很難想象在不久以前,這隻手還壓在他的脖子上。
這樣想著,金靜堯不自覺又用力了幾分。
黎羚應該是覺得有點疼了,但還是很堅強地指了指對講機,訕笑道:“導演,您繼續。”
他們的距離貼得很近。
金靜堯低下頭,黎羚則仰起臉,他的目光像深潭,令她望見自己的倒影。
他微微地垂著眼,突然對黎羚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
“你覺得自己表現怎麼樣?”他問她。
黎羚試探地說:“還……還可以?”
“還沒打夠。”金靜堯溫和地評價。
黎羚:“……”
好可怕。他怎麼無條件掃射每一個人。
她強裝鎮定地解釋:“不是的導演,您別誤會,我沒有那個意思。”又很可憐地說,“我以為您不讓他們喊停,是還想看我繼續演下去……”
“我是不喜歡他們自作主張。”金靜堯語氣平淡地說。
這個自作主張的“他們”裡可能也包括了她。他好像在點她。
黎羚神情一滯,悲傷道:“好的導演,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過我剛才那麼演,是有原因的……”
她話鋒一轉,開始講一些廢話文學,對角色進行長篇大論的分析,以試圖合理化剛才揍他的行為。
一些笨比導演會信以為真,並誇她做了很多功課,對角色鑽研很透徹。
金靜堯說:“就兩頁劇本,能編這麼多。”
黎羚:“……”
這種鬼話是真的接不下去了哈。
因為過於悲痛,她沒有注意到,導演至今沒有放開自己的手。
他們的皮膚相連。陌生的、跳動的脈搏停留在他的掌心之下,像是一條川流不息的河。
而她說話時嘴唇微張,十分紅潤,幾近豔麗。令人產生採擷和破壞的欲望。
金靜堯神情平靜得近乎於晦暗。他定定地看了她很久,才轉身走下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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