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的腦回路總是叫人琢磨不透:“不用,我隻是覺得有點好奇,為什麼男人的體溫會比女人高呢?明明都是37攝氏度的恆溫動物。”
“你怎麼這麼會問問題。”秦屹淮把書放下,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
甘棠不明所以,“啊”了一聲。
“問到我的知識盲區了。”秦屹淮邊在手機上搜索邊說道。
甘棠眼睛微眯,在被子裡抿唇笑。
夫妻兩個對此問題討論一番,當然是秦屹淮先了解,融會貫通後再解釋給她聽。
甘棠大概懂了,不禁又問道:“你上學的時候是不是個學霸?”
她第一次詢問他的過去,以一種平常聊天般的方式。
秦屹淮今年三十二歲,學生時代離他實在是太過遙遠,已經很久沒有人跟他提過。
他記憶力一向很好,此時也不免有些模糊。
秦屹淮把手機放下,掃了眼她白皙幹淨的臉蛋,擺弄她的頭發,隨口說道:“還行。”
“是哪種還行呢?”甘棠像個好奇寶寶,睜大眼睛問他。
“保送京大?”他淡聲說著,手指將她頭發勾到另一邊。
甘棠配合“哇”了一聲,表現得崇拜滿滿:“好厲害啊。”
她聲音裝得太誇張,秦屹淮不免唇角微勾。
時間太晚,偌大的世界仿佛就隻有他們兩個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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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精力十足,她下午還在咖啡屋睡了兩個多小時。
秦屹淮看了眼時間,將她擁在懷裡,手掌在她肩膀揉兩下,輕哄她快點睡覺。
確實該睡了。主臥內的燈光全部關閉,連一盞夜燈也不留,和平常不太一樣。
原因無他,甘棠習慣全黑的睡眠環境。
甘棠閉上眼,躺在他懷裡,準備醞釀睡意時,聽見男人低聲問道:“是不是忘了什麼?”
她眼睛微動,一時沒反應過來,忘了什麼呢?
甘棠思索兩秒,起身往他身上挪過去。
眼睛不適應驟黑的環境,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藏好微紅的臉,幹脆胡亂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輕聲道:“晚安~”
“晚安。”
夜色無邊無盡,幸而有輪月色照遍角落,林港寂靜無比,世界陷入沉睡。
隔天,甘棠準時蘇醒,她的生物鍾大概是在七點半左右,清晨的第一縷熹微早早亮起。
她睜開眼,伸手往旁邊一摸,照舊是空空如也。
甘棠簡單洗漱好,打開主臥門,見初一正蹲在門前等自己,它昨天一整晚都在自己的窩裡呆,醒來後才過來等她。
初一正在逐漸適應這裡,不需要時刻黏她,但看不見她也會找她。
這樣一隻高貴冷豔的貓,卻隻會等她,仿佛她的它的唯一一般,甘棠怎麼會不更憐愛呢?
她收拾好東西要下樓,臨出去時發現桌上有一張便利貼,筆力拓落的幾個字。
我去申城出差兩天,勿念。——秦屹淮
出差啊。
她應該確實會勿念。
字跡有些熟悉,像是不久前見過,甘棠沒多想。
她沒把這張紙扔進垃圾桶,順手抽出支筆,唰唰兩下,在便利貼下加了個簡筆畫的豬頭。
於是便利貼就變成了:
我去申城出差兩天,勿念。——(豬頭)秦屹淮
甘棠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將筆放下,抽出便利貼,瞅著這張紙,小梨渦不自覺旋開。
她把手機翻出來,找到秦屹淮的頭像,對準它拍了張照片,一鍵發送。
甘棠:【圖片】
甘棠:【哇,好好看的字/太陽/】
榆城城東機場人並不多,交談的話語聲在空曠大廳顯得寂遠。
秦屹淮手機震動,翻開看了一眼,眼角捎些微不可查的笑意。
秦屹淮:【畫技不錯】
甘棠:【/微笑/】
第37章 037(二合一)
深秋時節,榆城道路上的樟樹葉隨風象徵性飄落。
榆林樂團外,江華道上的香樟樹最多,幾釐米的綠葉悄然接黃變硬,預示今年臨到尾聲。
甘棠將車停在白線內,趴在車窗上,手往外一接,紋理分明的落葉飄進她掌心。
香樟樹常青,在一年四季都不會泛黃,或者說,老葉都被掩蓋在綠葉下。
據她從小到大觀察,香樟樹並不愛在秋天落葉,反而在春天嫩芽新生時,毫不起眼的黃葉在這一刻會從綠蓋下匆匆湧現,等風一吹,黃葉紛紛飄落,在寬長大道裡,像湧進了千萬隻閃動的蝴蝶。
不遠處有幾個小孩兒在樹下亂跑,歡快腳步帶活了地上的死蝶。
甘棠捏起手中落葉打量,發覺葉子的紋理像人類掌心的線。
她將葉子放在鼻尖輕嗅,眸間輕顫。
人人都說香樟樹香,可她半點沒感覺,在樹下行走時,隻有一陣似有若無的清冽。
或許是嗅覺不夠靈敏,甘棠也沒有特地聞過。
但幾年前她在那不勒斯旅居時,方艾婷給她塞了一包東西,說是樟腦丸,防蟲防霉用的,讓她愛用不用。
甘棠從小到大的衣食住行都被人精心照料,衣櫃裡沒有放過這種玩意兒,初次聞時隻覺得太衝鼻子了,一股怪味兒,想不注意都難。
但她也用了,換衣服時總得低頭使勁兒聞聞染上味道沒有,有一絲一毫就要不熟練地反復洗。總而言之,印象不怎麼樣。
大概是樟腦丸和香樟樹裡都有一個“樟”字,她先入為主,有種下意識的感覺,認為香樟樹葉和樟腦丸差不多,隻不過味道略淡一些而已。
可甘棠將葉子在鼻尖細細嗅過,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冽,沾染昨天雨天的湿潤,什麼也聞不出來。
她大概是個五感偏科的學生。
“在幹嘛呢?老遠就看見你在接葉子。”林瑜彎下腰,敲了敲她車窗。
“在找秋天。”甘棠將落葉遞上去,小梨渦淺抿起。
林瑜不由得打趣:“唔,好高深的回答。”
甘棠沒繼續在車上呆,挽著林瑜往樂團裡面走,離布滿香樟樹的江華道越來越遠。
室內地板光亮,進去後大廳正對面就是寬敞的主樓梯,主樓梯旁有個小窗,露出後面小榕樹的部分光景。
裡面的人各自忙著自己的事,甘棠和林瑜往樓梯上總去,算是一路暢通無阻。
林瑜有些好奇:“許老師找我們過來幹什麼?”
甘棠也不太了解:“練琴吧,試探一下我們的實力。”
確實是練琴,希斯納四年一屆,門檻很高,不是說她會彈琴就可以報個名上了。
甘棠要準備的東西比較多,除去申請表,候選人身份證明,千字簡歷,照片及教育證書副本等基本文件,還要有過去五年獲取的國際獎項比賽證書副本及表演視頻,兩封國際認可的音樂家的推薦信。
這一階段就已經可以篩選許多人。
甘棠近幾年沒參加比賽,上一次獲獎剛好是在五年前。
幸好是含金量較高的比賽獎項,不然她還真不一定有資格參加。
許鳳萍把她們兩個叫過來特地看查情況也無可厚非,難道每次都要許老師登門指導嗎?
預賽和前兩輪決賽都是個人獨奏,隻在第三輪最終決賽時會加入管弦樂隊,第三輪選曲一般是兩首鋼琴協奏曲和管弦樂隊協奏曲,參賽者和樂團共同演出。
空曠練習室十分安靜,甘棠彈的是拉赫瑪尼諾夫的《g小調前奏曲》,節奏由歡快向緩和過渡,再繼續推向高潮。
這首曲子被許多參賽選手彈過,選曲不出彩,也不會出錯。
從前許鳳萍會直接讓她從第三面直接彈,但今天她讓甘棠彈完了全程。
彈同樣一個音鍵,但不同的觸鍵方式彈出來的音色會有細微差別。
高抬指、半抬指、手指貼鍵、手臂帶動的方式、觸鍵的角度大小都會對音色有影響。
連續八度對於甘棠來說很簡單,音色幹淨不黏糊,但她的手現在對於鋼琴貼鍵並不敏感,完全憑借肌肉記憶演奏而已。
算不上絕對上乘,中規中矩。
許鳳萍什麼也沒說,拍拍肩膀讓她好好練。
但什麼都不說才是最有壓力的,甘棠連氣都不敢松。
“你緊張什麼?”許鳳萍顯然瞧了出來,蹙眉道,“就這樣的心理素質,怎麼上場?”
“我……就一丟丟而已。”甘棠呼吸收緊,沒底氣地辯解。
她心理素質算好,隻不過在音樂節出現過重大失誤後就一直沒有轉換過來。
一片沉默,場下連禮貌性的掌聲都沒有,甚至隱隱有噓聲傳來。這是對演奏者最大的侮辱,更何況是享受慣了鮮花和掌聲的甘棠。
多年後再上場,緊張是一件太過正常的事。
“你是奔著拿第一去的嗎?”許鳳萍認真問道。
甘棠想點頭,但她還是搖了頭。她手不行,耳朵又沒聾,對自己的實力非常清楚。
“你還能坐在臺上彈完一整首曲子嗎?”許鳳萍又問了她這一句。
甘棠沉默了。五年前,她一坐在臺上手就忍不住發抖。
預選賽是視頻方式選拔,坐在鋼琴前錄像就可以。
但是三輪決賽都要真正上臺,時隔這麼久,她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
許鳳萍嘆了口氣:“待會兒去臺上彈,我讓他們給你讓道。”
“我……”
“你還想打退堂鼓?”
許鳳萍眼神凌厲,甘棠不自覺敗下陣來。
總歸是要上場,她有在計劃上臺演出,但沒有計劃的臨時表演也未嘗不可。
實在不行,不過就是再丟一次臉,有什麼大不了的?
演出會廳裡擁著不少人,大都是剛才練習完彈奏的人。
方艾婷坐在角落裡,卻依舊是眾星捧月。
她眼角一掃,看見從門外進來的幾人,起身,笑意盈盈跟許鳳萍問好。
方艾婷在這種小細節方面,像來是出不了半點差錯。
但這次她沒有熱臉貼冷屁股,再屁顛屁顛跟甘棠打招呼。
甘棠當然也把她當空氣。
臺上的負責人下來和許鳳萍問好,許鳳萍揮手,轉頭對甘棠道:“你不是在你那小咖啡館彈了那麼久嗎?把我們當你顧客就行。”
這怎麼能一樣?她五年沒真正演出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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