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鹿雪手裡確實拿著本書。
周圍人聲鼎沸,小姑娘充耳不聞,鼻子扎進書裡,仿佛周身都築起了一條無形的護城河。
這幅心無旁騖的樣子,當然讓人看得生氣——一名精瘦時髦的中年女性,蹬蹬兩步走到鹿雪面前,伸手便將她的書打落在地。
“要是我家昊昊有什麼三長兩短,叫你媽吃不了兜著走!”
鹿雪被她突ῳ*Ɩ 然的動作驚得一瑟縮,很快又重新坐直,昂起小下巴:“我說了,我沒打他。”
旁邊,年輕的女老師將書撿起來,不敢立刻遞給鹿雪,小聲和稀泥:“張太太,您先別急,聽聽醫生怎麼說。程同學的家長,也已經在來醫院的路上了。”
張太太的眼線濃黑,白眼都比一般人更犀利,“你少跟在中間攪合,我還沒問你的罪,怎麼看孩子的?新老師就是不行。這種問題兒童,就不能跟正常小孩放在一個班。”
“您家孩子可不大正常。”程鹿雪嘟囔。
這句話可不得了,一把摸到了張太太的逆鱗,女人當場叫囂起來,指著鹿雪罵她沒家教。
女老師插在中間連番阻攔,即便如此,鹿雪也在混亂中挨了幾下戳。
“有媽生沒爹養的賤東西!”程音進門時,便聽女人大聲咒罵道。
鹿雪躲在老師身後,額頭上被戳了兩個紅印,眼淚含在眼眶裡打轉,倔強地不肯往下掉。
程音當場怒火狂飆,卻沒亂了陣腳,還伸手拉住了陳嘉棋:“你別上前,打開手機,幫我錄像。”
言畢,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鹿雪整個護在懷中,以後背承接了那女人的推搡,同時順勢倒地,對鹿雪耳語道:“哭。”
過程中,她還隨手扯散了自己的發繩。
張太太在家,平日裡罵老公打孩子,也算小半個練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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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沒想到,自己身手已經如此了得——輕輕一揮,連大人帶孩子齊齊掀翻,猶如氣功大師。
再看程音,背影已十分楚楚可憐,待再抬起臉,在場觀眾不由齊齊一驚。
美人兒長發如瀑,淚眼朦朧,一看就柔弱不能自理。她懷裡還摟著個小的,同樣委屈巴巴的小臉,哭得抽抽噎噎。
嬌女弱子,我見猶憐,誰能不起惻隱之心!
“您有事好好說,怎麼能打小孩……”程音低聲嗚咽。
太可憐了,正義的圍觀群眾哪還看得下去,紛紛上前指責,拍照取證,甚至還要協助報警。
醫院保安這時從天而降,拎著防暴叉,二話沒說將張太太叉在座椅上,警告她再鬧事立刻清理出門。
至此,程音才找到間歇,與鹿雪交換幾句悄悄話。
“他們打你了嗎?”
“沒有,就指甲戳到一下,不疼。”
“那你打人了嗎?”
“也沒有。”
“怎麼鬧到醫院裡來了?”
“那小孩是個戲精,愛演……”鹿雪嫌棄地擦掉她臉上的淚,“跟你差不多。”
程音:……
不演怎麼行,張太太瞧著有點狂犬病,她總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人咬狗。現在我方手握錄像證據,有了戰略性核武,雙方才能坐下來慢慢談。
張太太氣瘋了,肋骨被鋼叉叉得生疼,壓根不想好好談。
她破口大罵。
“哪來的狐狸精,瞧你那風騷樣,生出個下賤東西,也配跟我們一起上學!要是查出來我家昊昊有哪兒不好,我跟你們沒完!”
昊昊是個六七歲的胖男孩,正拿著他媽的手機,坐在急診室裡玩遊戲,看起來除了吃得太多,有點超重,並沒有什麼別的不好。
聽他媽如此叫嚷,小男孩也很配合,雖然表情不怎麼走心,“媽,我頭還疼呢,她推了我,我撞桌角了。”
張口就來是吧。
程音不能容忍沒成型的小胖狐狸在她面前演聊齋,走到他旁邊蹲下,微微一笑,“你好,昊昊是吧,阿姨問你一個問題,你想好了再回答。”
“你想幹嘛!你別靠近我兒子!”張太太在鋼叉裡掙扎。
小孩都有野生動物的直覺,平時張太太在家嘶吼,他十有九句聽不見,程音如此輕聲細語、笑容可掬,男孩反而有點汗毛倒豎。
他拿眼睛一直瞄張太太,可惜對方愛莫能助,像一隻瓜田裡被叉住的猹。
“我隻是問他幾個問題,”程音給了那隻猹一個安撫的笑,轉頭問小男孩,“我們家程鹿雪,真的打你了?還是用力推你了?讓你撞到了頭?”
她每問一個問題,男孩都點一下頭。
“昊昊同學,待會兒阿姨,會叫警察來評理,你知道撒謊的小朋友,會怎麼樣嗎?”程音道。
張太太不幹了:“你少威脅小孩,叫警察啊,誰怕誰!你上我這兒來,不準你和我兒子說話!”
程音心平氣和:“張太太,這不是威脅,是告知實情。這麼大的小孩,應該懂得這個道理了,自己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會帶來後果,而他需要對這個後果負責。”
她重新轉向小男孩,看著他的雙眼,“所以,阿姨希望你想好了再給出答案。要是叫來了警察,我們就得靠證據來辦案了,幼兒園的教室有視頻監控,這你是知道的吧?”
程音說到這兒,忽然被鹿雪扯了一下衣袖。
她回頭,看到鹿雪神色擔憂,旁邊年輕的女老師欲言又止。
那廂,小男孩松了口氣,洋洋得意道:“可是我們班的教室,沒有安裝監控!”
教室沒裝監控,這在柳世幼兒園根本不可能,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性——對方身份特殊,監控調不出來。
女老師小心翼翼的態度,側面印證了這一點,這尊大神他們恐怕惹不起。
張太太重新抖擻:“昊昊說賤丫頭打人,肯定是打了,我家小孩從不說謊。”
“張太太,公眾場合辱罵他人,是非常失禮的行為,隻會讓您顯得缺乏教養。”
“罵的就是你,一看就不是好東西,騷了吧唧的!”
程音忍不住了:“您要是婚姻不幸,多從自己和張先生身上找找原因,不要像個瘋狗,亂咬無辜的路人。”
程音是什麼觀察力,看張太太這狀態就知道,反應如此過度,八成是家宅不寧,在鬧狐狸精。
搞不好老公和林建文一路貨色,在外彩旗飄飄。
果不其然,這話猶如冷水進油鍋,激得張太太鬧出好一通炸響。
陳嘉棋不得不放下手機,幫著保安一起按住防暴叉:“這位太太,文明社會,能不能做個文明人?”
他躲避著她的口水攻擊:“我們先看醫生,再找警察,不要在公眾場合喧哗,行伐?”
“找個屁警察,賤丫頭先動手的!”張太太唾道。
“是張昊一直罵我,我才輕輕推了他一下。”鹿雪辯白。
“他罵你什麼了?說你是個沒爹的野種,這不是事實嗎?”張太太冷笑連連,“你媽不檢點,小賤種就活該被罵!”
鹿雪養氣功夫還不到家,被氣紅了眼,眼淚噼裡啪啦直往下掉。
這一刻,連程音都無法再繼續保持冷靜。她想,要麼算了,上去先抽對方幾耳光,爽一把再說。至於爽完要怎麼收場,她待會兒再想。
但莫名的,她又想起了三哥的話。
三哥當年說,如果他不在身邊,她獨自在外,不要跟人起肢體衝突。她這副身板,經不住跟人動手,所以她得要情緒穩定,用腦子來解決問題。
“要是解決不了,來找三哥。”他說。
可惜,她沒三哥了。
程音閉了閉眼,用手背擦掉鹿雪臉上的眼淚,到底恢復了冷靜。
她拿出手機,繼續錄制張太太的癲狂醜態。這人怕是真瘋了,滿口噴著汙言穢語,程音不得不捂住鹿雪的耳朵,又拿口罩遮住了她的臉。
熱鬧太大,周圍都有人開始錄像了。
她得速戰速決。
可她尚未開始下一步行動,突然旁邊奔來兩名醫護,用磁扣約束帶扣住了張牙舞爪的瘋婆子。隨後,又來了兩名醫院保安,連拖帶扛,將人從急診室直接帶離。
程音怔住,探頭正要再看,耳畔傳來熟悉聲音:“知知。”
是三哥?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便被程音徑自按下,更正了稱謂:是季總。
季總三更半夜,出差歸來,不直接回家,卻出現在急診大廳,難道是又發病了?
可這裡是兒童醫院。
不知他什麼時候來的,看了多久的熱鬧,程音隻覺得臉頰燒灼,滿心難堪——她總是會在最難堪的時候,被他看個正著。
她遲遲沒有轉身。
小胖子發現他媽被人拖走,頭也不疼了,遊戲也不打了,一路哭著追了上去。
熱鬧沒得看,圍觀群眾也紛紛散去。
可程音才剛結束表演,妝還沒來得及卸。她摟著鹿雪,站在鬧哄哄的急診大廳,一大一小兩個人,都披頭散發,狼狽不堪,頭發亂得仿佛剛遊街歸來。
剛才她半真半演,主要是為了博取同情,佔據輿論的制高點。
然而一旦要面對季辭……
程音低著頭,先替鹿雪重新綁好了發辮,再以五指為梳,梳齊自己凌亂的發絲。
她肩背筆挺,下巴微抬,動作鎮定自若,卻始終沒有轉身——直到季辭主動走到她面前。
程音希望自己從他的視線中消失,季辭卻彎下腰,一寸寸將她端詳。
確認她臉上沒有任何傷痕,他才繼續問:“她剛碰你了嗎?”
“沒。”
“小孩呢?”
“沒事。”
程音面無表情,言簡意赅,所有伶牙俐齒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季辭看出了她不自在,否則不至於一個眼神接觸都不肯給,便不再繼續問她,蹲下與鹿雪四目相對。
從他出現,小姑娘就睜著一雙黑晶似的小鹿眼,一眨不眨盯著他看到現在。
季辭說不上來原因,但他很喜歡這雙眼,其中有種讓他心頭發軟的東西。
他的聲音也不自覺放軟:“晚上好,女士,你吃晚飯了嗎?”
第34章 下雪
“女士”這個稱呼, 令鹿雪十分愉快。
程音一直將鹿雪當大人對待,平日裡講話從不使用幼稚娃娃腔,以至於鹿雪很煩被人當成小孩。
這個叔叔態度極好, 長相超帥, 鹿雪滿意地對他頷首:“晚上好,先生, 我還沒來得及吃。”
季辭不知從哪變出了一個紙袋:“雞蛋三明治,喜歡嗎?”
鹿雪點頭,復又搖頭:“我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
季辭笑了,伸出一隻手:“你好,我叫季辭,是你媽媽的朋友。”
鹿雪矜持地與他握手:“你好, 我叫程鹿雪,是我媽媽的女兒。”
不知道這個對話有什麼好笑,也不知道這兩個人的笑點落在何處,他倆忽然四目相對,笑了足足好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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