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離開,他又看一眼陸時祁如今的狀態,嘆氣:“陸二,你我兄弟一場,我再多說一句。你今天別在醫院了,找了四年的人如今已經找到了,她不會再跑,你自己先回去好好想想,捋一捋思緒。你以前不是怪她在你面前不真實嗎,如今的她就是最真實的,但她不會再對你花言巧語,撒嬌使性子,四年未見,你現在應該以什麼樣的精神面貌和方式來面對眼前這個真實的她?”
沈宴回到病房樓,透過長廊的窗戶往下看一眼。
陸時祁又在樹下靜默良久,最後大步離開醫院。
沈宴手機震了聲,他撈起,看到陸時祁發來的微信。
陸二:【謝了,哥。】
“臉皮夠厚的,誰是你哥。”沈宴輕嗤一聲,收了手機回病房。
-
帶著妥妥出院的時候,醫院泊車區,姜凝上車前四下看了看,沒見到陸時祁的身影。
她早上說了那些話以後,他一臉受傷,之後就消失了。
沈宴幫她打開後座的車門,察覺她心事重重,明知故問:“找誰呢?”
“……我就隨便看看。”姜凝抱著妥妥坐進去。
驅車離開醫院,沈宴感覺姜凝有些心不在焉。
“你不是不想看到陸二嗎,所以我把他趕走了,最近他應該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他透過車內的後視鏡朝後面睨了眼,“小五,你不會怪我多管闲事吧?”
姜凝一怔,笑道:“當然不會,他終於不在我面前晃,我還清淨了呢。”
沈宴無奈失笑:“行。”
陸二的嘴硬治好了,又多了個嘴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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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妥妥坐在沈宴的腿上看動畫片,沈宴不經意看了眼落地窗外。
院中有個葡萄藤架,姜凝在藤下搭了個秋千,這會兒人坐在秋千上隨意蕩著,風吹起她柔順的長發,整個人似有些出神。
沈宴把妥妥抱坐在沙發上,輕聲說:“你自己先看,舅舅找媽媽說會兒話。”
妥妥看得正起勁,連一絲眼風都不曾從電視上移開:“好,你去吧。”
沈宴從沙發上拿了外套,從客廳裡出來:“冷不冷?”
他把手上的外套給她遞過去。
姜凝接過來,披在身上。
“在想什麼?”沈宴突然問道。
姜凝搖頭:“沒什麼,闲著無聊隨便坐會兒。”
沈宴看她一眼,在藤下的長凳上坐下:“沈寂回來了,他去找陸二了。”
姜凝蕩秋千的動作頓住,下意識側目:“他找陸時祁幹什麼?”
沈宴隨口道:“我告訴他妥妥是陸二的兒子,他自然知道當年是陸二欺負了你,所以一下飛機就氣衝衝的找陸二打架去了。”
姜凝看向沈宴:“陸時祁不是你朋友嗎,你們感情不是很好嗎,你知道沈寂去打他,你不攔著?”
沈宴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緊張,平靜地問她:“他作為兄長要為自己的妹妹出氣,我為什麼要攔著?”
他說著,掃了眼腕上的時間,“我們出院那會兒沈寂告訴我的,這個點應該已經快回來了。”
話音剛落,一輛超跑駛進院內,開進了車庫。
沈寂下了車,把玩著車鑰匙走過來。
姜凝直接從秋千上起身:“你把陸時祁打了?”
“打了,我剛從他住的酒店回來。”沈寂說著,把手裡的車鑰匙裝進口袋,坐在她剛坐過的秋千上。
姜凝在沈寂臉上掃視一圈,又看他挺悠哉的樣子,不確信地說道:“不是說打架嗎,你看著也沒受傷啊。”
沈寂笑了聲:“我打他的時候,他沒還手唄,我這是單方面碾壓。”
他又看向沈宴,“哥,我可給你面子了,沒打臉,不影響他出去見人。”
姜凝:“……”
見姜凝徹底沉默下來,不說話,沈宴望過去:“你心疼他了?”
姜凝抿了下唇:“我隻是覺得,這件事不是他一個人的錯。”
“你為什麼會找上陸時祁,程雲泱已經告訴我了。”沈宴神色嚴肅幾分,“小五,你當初接近陸時祁,跟他說你暗戀他很多年的時候,你心裡喜歡他嗎?”
姜凝搖頭。
“後來回到瀾城,你恨他嗎?”沈宴又問。
姜凝再次搖頭。
沈宴:“你現在對他是什麼感覺?”
姜凝默了少頃:“我沒想過會再見面,也沒想到他現在對我是這種態度,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那你覺得,陸時祁對你應該是什麼樣的態度?”在姜凝狐疑地看過來時,沈宴換了種問法,“或者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陸時祁,再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如果是他對你做的,你什麼感覺?”
姜凝:“……”
“小五,你因為和姜樺的一時賭氣,把婚姻當兒戲,把感情當籌碼,在這場遊戲裡陸時祁是什麼,他隻是你徵服的目標,是你用來向姜樺證明一種觀點的一個工具。你想要他愛上你,那你又知不知道,真情是要拿真心去換的?如果他真的愛上你了,你能給他同等的回應嗎?”
“你可以不愛陸時祁,但你不可以為了讓他一心一意愛上你,假裝愛他,這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而且他原本是不婚的,聽說你最初為了接近他,還騙他說自己也不婚?”
姜凝低著頭,臉色一時間很難看。
“小五,父母給我們做了不好的示範,或許我們兄妹三人對待感情和婚姻的看法都深受影響。可正是因為我們親身經歷過因為沈清安對婚姻和愛情不忠,給家庭和孩子造成的悲劇,我們自己才更應該在感情方面多一些真誠,少一些欺騙,不是嗎?”
看到姜凝逐漸泛紅的眼眶,沈宴起身走過來,語氣漸漸溫和:“從程雲泱那裡聽說你接近陸時祁的理由,我真的很痛心,你怎麼能為了姜樺那個女人,把自己的幸福搭進去?如果你遇到的真的是個混蛋,你會毀了你自己,你知道嗎?”
姜凝豆大的眼淚滾落下來,睫毛染上湿意:“哥,我知道錯了。”
沈寂從秋千上起來,把姜凝拉到自己身後護著:“哥,她認錯了,以後肯定不會把感情當兒戲,你別再說她了。”
沈宴睇了沈寂一眼:“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一直把她交給你看著,隻知道帶她吃喝玩樂,她心裡想什麼你是半點不知道。”
“……誰讓你非要和沈溫爭掌權人的位置,我能帶她玩都不錯了。”
“我若不爭,我們三個無父無母,如何在沈家立足?沒我頂著,爺爺能讓你安穩穩的進娛樂圈,去做你想做的事?”
沈寂一時有些悻悻,沉默下來。
沈宴幫姜凝擦掉眼淚:“大哥今天說你,是為你好,以後再也別做這種傻事。”
姜凝輕輕點頭。
沈宴想了想,問她:“你明知道陸二不婚,你還撩撥他,知道他以前為什麼不婚嗎?”
姜凝思索片刻:“好像是不想讓陸老太太給他安排對象相親。”
沈宴:“那陸老太太為什麼急於讓他相親?”
姜凝搖頭,她以為可能長輩們都愛操心孩子們的終身大事。不過聽沈宴的語氣,應該不是這個原因。
“跟你講講陸二吧。”沈宴重新回到長凳上坐下,示意她坐過去。
陸家三兄弟,陸大和陸三的母親都是陸嘉榮心甘情願娶進門的,陸嘉榮雖然花心,但對他們的母親都有過感情。
隻有陸時祁的母親是個例外。
陸時祁的父母是商業聯姻,兩人婚前便各自有喜歡的人,約定好了婚後各過各的。
結果兩人因為一次酒後亂性,生下了陸時祁。
陸時祁是意外而來的孩子,出生後父母之間依舊沒有感情,甚至各自為了對方在外面的情人相看兩厭,最終離婚。
所以陸時祁自生下來起便爹不疼娘不愛,甚至因為他們的父母互相生厭,他也淪為了被父母嫌棄厭惡的存在。
沈宴高中時去過陸家,親眼見過,陸嘉榮出差回來,像個慈父一樣給陸時溫和陸時臨帶禮物,關心學習情況,陸時祁隻能在邊上看著。
在陸嘉榮眼裡,他是多餘的,就連看一眼都嫌多。
即便他已經很努力,是陸家的孩子裡最優秀的那一個。
那天其實陸嘉榮帶了三份禮物回來,但是另外那份,是給外面的私生子的。
在陸嘉榮眼裡,即便是他對外不願意承認的私生子,都好過陸時祁這個兒子。
陸時祁不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隻是幼年遭受過太多冷待,渴望的父母親情離自己太過遙遠,這才把自己的心一點點封閉了起來。
在這樣的家庭長大,陸時祁很難感受到家庭的溫情。
他不會相信愛情,更不會憧憬婚姻。
沈宴和陸時祁能成為好友,或許便跟各自的經歷有關。
他們都曾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所惡,無人看顧,隻能自己野蠻生長。
但陸時祁又和沈宴不一樣。
沈宴雖被姜樺拋棄,但至少不用每天都經受被冷落的滋味。
陸時祁卻幾乎每天都要面對陸嘉榮,看著他像個慈父一樣關心自己的哥哥,弟弟,卻獨獨把他當成透明人。
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受得了。
在陸家的每一天,對他而言都像是在經受酷刑。
或許就是那時候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後來當陸時祁成長起來,他從陸嘉榮手上奪權時,狠絕的不留半分餘地。
沈宴記得陸時祁成為陸氏集團總裁那天,陸嘉榮是被保鏢架著從陸氏集團丟出來的。
陸嘉榮破口大罵他不孝,陸時祁隻冷冷回了四個字:“父慈,子孝。”
但陸時祁終究也不是個心狠的人,做了陸氏的掌權人後,對陸時溫和陸時臨兄弟兩個還算不錯。
陸時溫專注做投行,陸時祁把陸氏旗下的整個投行板塊給了他。
陸時臨是個愛玩公子哥,花錢如流水,那些年全都是靠陸時祁養著。這兩年終於收了心,開始學做生意,陸時祁也不遺餘力的教他。
“那他媽媽呢,真的就一點也不管他嗎?”姜凝問。
沈宴道:“他母親離婚後,便和自己喜歡的男人結婚了。有一次他生日,冰天雪地裡,他在他母親的家門口等了三個小時,裡面歡聲笑語,卻連門都沒讓他進。”
姜凝心上一陣發堵。
怪不得他當時那麼認真地跟她說,意外而來的孩子,不該來到這世上。
他說的是他自己。
陸時祁有多渴望能夠被人真心對待,當初就有多反感看到她的虛情假意。
自從陸時祁出現以後,姜凝經常想起四年前的一些事。很奇怪,時隔很久了,但有些很細節的東西她居然都記得。
她想起四年前他們最後的談話。
她問他喜不喜歡她。
他那天其實沒有否認,他答的是:你呢,你喜歡我嗎?
他們都是不敢放肆去愛的人,都在期待對方能給出一點信號好讓自己安心些,最終就這麼錯過。
和沈宴聊完,姜凝的心裡亂糟糟的,起身回了臥室。
院內隻剩下沈寂和沈宴。
沈寂默了片刻:“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陸時祁也挺慘的,我剛才下手會不會太重了?”
他看向沈宴,連忙推卸責任,“哥,是你讓我揍他我才去的,可不關我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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