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前路泥濘,道阻且長。
為了回家沿途光景好,為了坐飛機能伸直膝蓋,為了永遠不用擔心肚子餓。
她隻能先顧自己。
沈恩慈吸了吸鼻子,再次問他:“真的不做嗎?”
“我可以吃藥。”
“吃藥對身體不好。”
陳泊寧的回答聽起來有點咬牙切齒,再次強調:“這種藥傷身體,別吃。”
“你在關心我嗎?”
沈恩慈湊他近了些,嬌喃道:“那你管著我,你戴套我不就不用吃藥了嗎?”
“睡覺。”
這句話幾乎是命令,不容置喙的語氣。
沈恩慈憤憤不平地哦了一聲。
她恨自己不能霸王硬上弓。
-
天色微亮,冷而明媚的光從床頭稀稀疏疏透進。
伸手一探,身邊的被褥涼透,陳泊寧已經起床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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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套房外面的客廳辦公,見沈恩慈睡醒後便打電話讓服務員送早餐上來。
上湯蝦雲吞、北菇糯雞卷、柱侯蒸排骨、蜜桃雪酥盒……
紛繁多樣。
很傳統的香港早茶,頭天晚上二仔就為她們安排好了今天的菜單。
還真是實現當日的隨口承諾。
等她來香港,為她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過昨天晚上那盒藥也是周到過頭了。
靜謐早餐時間,從酒店房間落地窗低頭望去便是遼闊明媚的維港好景。
抬眼可見的海岸交界線,連綿鋒利,水深港闊,比羌城的水灣生動太多。
想著天塌下來自有陳泊寧頂著,於是此刻她竟生出種來香港旅遊的錯覺。
吃過早飯後陳泊寧打電話與人交涉,而沈恩慈作為徐妍的定心丸,一隻啥用也沒有的花瓶。
就躺在沙發上翻翻雜志,吃吃水果,好不愜意。
臨近午飯點,二仔請他們去樓下包間用餐,說他們老大過來了。
香港傅家。
傅延庭。
沈恩慈對這位新掌權的話事人非常好奇。
媒體不敢公布他的照片,早年間他剛與傅家獨女結婚還未掌權時,那些港媒也隻敢含沙射影寫他什麼「姑爺仔酒店覓食,疑被趕家門」或是質疑他娶大佬獨女的目的,編造「軟飯男春色無邊,夜夜荒淫」的桃色新聞。
還據說他分明隻是小保鏢,不知踩著多少人的頭顱才走到大佬跟前。
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大佬願意把獨生女託付給他。
刻板印象倒像個一米九以上的刀疤臉壯漢。
可坐在主位的男人臉型流暢利落,眉眼骨相極其卓越。他面前放了杯熱茶,隔著霧氣,無從窺探他眼中神色。
氣質卻是難以讓人忽略的凌厲寂然。
“泊寧,這位是?”
他起身抬眼朝沈恩慈看來。
無端壓迫感讓沈恩慈不由低頭。
陳泊寧輕託她後腰,摩挲隱秘安撫,氣定神闲回答:“我太太。”
第30章 嫂子
後來他們在飯桌上談事, 沈恩慈沒太聽進去,低頭吃陳泊寧給她單點的芙蓉蒸拆肉松葉蟹。
這頓午飯並沒吃太久。
下午他們有其他安排,這次來香港最重要的事還是跟白家周旋談判。
香港三大家分庭抗禮相互制衡, 傅家雖為首, 佔著話事人的位置, 但到底也不能對其他兩家硬來。
接下來的行程沈恩慈不方便跟著,可她又不敢一個人在酒店裡,於是傅延庭提出讓她去太平山頂小住。
“和我太太一起。”
整個香港都不會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
沈恩慈欣然答應,她不想自己在酒店,更不想跟著他們一起出去自找麻煩, 太平山頂當然是最佳選擇。
二仔開車送她去傅家, 黑色邁巴赫平穩駛過泊油路山道,兩側茂密洋梧桐濃鬱深綠, 一段路之後側上斜坡, 左旁圓形立牌,寫著:有許可證者,不在此限。
進入禁止巴士通行的私人路段, 透過車窗, 輕易能俯瞰維港。
香港的財富磁場懸浮在半空, 從半山至山頂, 越往上越靠近。
肅穆的白色單幢洋房暮氣沉沉,背山面海,居高臨下垂視風華糜麗的中環和尖沙咀兩岸。
什麼人能作為這樣矜重房子的主人?
傅延庭那樣?
正想著,一妙齡女子從二樓陽臺探出頭看她, 眼睛潮湿圓潤, 如同還泛著香甜果香的龍眼核。
及腰的柔軟細卷長發隨意垂在肩膀,輕輕壓住月白蟬翼紗短裙, 透過大理石柱空隙能看見她骨肉勻稱的小腿。
唯一亮色是左右兩隻腳踩著蘋果綠的棉質堆堆襪,提到不同高度。
對上視線後那小女孩便緊張又羞澀地對她揮手。
掌心泛著令人憐惜的粉,貓爪墊子似的。
忽有一斑駁頭發的老年婦人拿著毛絨拖鞋匆匆趕來,帶著溺愛的口氣責問她:“小姐,你又不記得穿鞋。”
“阿嬤,我下次記得。”
嬌滴滴的聲音,令誰聽了都心生憐惜。
“她是誰?”
沈恩慈側過身問幫她搬行李的二仔。
二仔隻聽聲音便知道是誰,頭也沒抬:“我親嫂子,傅寶宜。”
傅延庭的夫人?
那個傳說中的大佬傻子獨女。
看起來卻不像傅延庭的同齡人,白淨小臉跟漾開的栀子花蕾似的,清喜動人。
還以為隻有十五六歲。
“聽說過。”
沈恩慈點頭。
“那嫂子你肯定還聽說過其他的。”
二仔似乎很喜歡傅寶宜,此刻便急著為她解釋:“寶宜小姐她不傻,隻是反應沒別人快。”
“寶宜小姐?”
沈恩慈睨看他。
二仔對她都自來熟叫聲嫂子,卻對真正該叫嫂子的傅寶宜叫小姐。
再不濟也該叫聲傅夫人吧。
二仔摸了下鼻子,表情不太自然:“叫習慣了,寶宜小姐沒和老大結婚前我們就一直這麼叫她。”
看他表情不像說假話,最多就是半遮半掩。
沈恩慈嗯了一聲沒再追問,她隻不過暫住幾日,不需要知道這麼多內情。
把隨身物品在房間簡單歸置好,剛才在陽臺喊傅寶宜穿鞋的婦人來請她到樓下喝茶吃點心。
“您叫我葉姨就可以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擠出幾道縱橫溝壑,提到傅寶宜後語氣更加慈愛:“寶宜小姐很喜歡您呢,她想和您說話,所以讓我請您下去吃點心。”
“奶黃椰絲盞、棗泥雪酥餃還有椰汁馬豆糕,這些都是她平日最喜歡吃的,她特地讓人準備的。”
葉姨領她到一樓的露天花園臺,高低錯落的蓬勃花攏中間安放著張白色洋式小桌,桌上三層的甜品架各式糕點工整擺放。
傅寶宜坐在其中,被花簇擁著融入其中,變成花園裡開得最明媚的一朵。
應該很難會有人不喜歡她。
沈恩慈頓時覺得那些港媒小報是在亂寫,這樣粲然的小姑娘,值得被任何人喜歡。
“你好,我叫傅寶宜。”
初次見面,她有點拘謹,但很有禮貌地向沈恩慈介紹自己。
“寶宜小姐下午好,你可以叫我恩慈。”
沈恩慈喜歡這種乖巧的小女孩子,同樣是金尊玉貴的小公主,傅寶宜給她的感覺又和陸昭昭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
從甜點口味聊到玫瑰品種,日暮到日落,傅寶宜已經完全不再拘謹,若不是葉姨攔著她,她甚至想帶沈恩慈去看自己的年幼相冊。
“爹地喜歡給我拍照片,雖然他總是很忙。”
“說起來,他好久都沒來看我了。”
傅寶宜語氣低落:“也不接我電話,阿嬤說他事情很多。”
“爹地忙,阿栀也忙,隻有阿嬤陪我說話。”
傅寶宜的父親…傅承園?
沈恩慈略感詫異,前段時間傅承園因病去世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在內地都霸屏好幾日熱搜,代表香港一個時代落幕的大人物去世。
他的至親竟然不知道?
仔細回想,好像在踏入這幢別墅後,她的手機就失去網絡信號。兩者相聯系,那就是傅延庭不想讓傅寶宜知道她父親的死訊。
外界傳得沸沸揚揚,傅承園的死跟傅延庭有關。
所以才不告訴傅寶宜嗎?
別墅裡這麼多人都沒說,她作為外人更沒立場,隻當不知道。
睡前傅寶宜乖巧地跟她說晚安。
惻隱之心隨門一起被關在外面。
如今的傅寶宜舉目無親,對她隱瞞父親死訊,糊塗而快樂地活著也許是件好事。
外人覺得她是個傻子,隨意糊弄幾句她就會相信,可今天接觸下來,沈恩慈並不覺得她傻。
總有一天她會反應過來,到時候又該如何自處?
隻盼傅延庭對她有幾分真心。
洗漱完擦幹頭發坐在床角,正好陳泊寧打電話過來,房子裡屏蔽了網絡信號,接聽電話卻不受影響。
陳泊寧問她住得是否習慣。
何止是習慣,這樣天價的豪宅,她恨不得扎根在這裡。
但她沒話找話,小指尖纏繞發尾:“不習慣你會來接我走嗎?”
“我會盡快處理完。”
電話那邊的聲音尤感倦態,不知為陳羨的事操了多少心。
“我明天想出去買東西。”
過來得著急,水乳精華面霜那些全都沒帶過來,叫二仔去買肯定買不好,種類多而且很多品牌產品隻有細微差別。
不好意思麻煩其他人,所以想自己去趟商場。
白家總不可能當眾綁人。
陳泊寧沒時間陪她,讓二仔跟著。
第二天的早飯餐桌上,沈恩慈告知傅寶宜自己下午的出行計劃,回房間換衣服的時間,有人輕敲她房門。
傅寶宜站在門口問她能不能讓自己進去。
“當然。”
沈恩慈側身讓她進來,然後坐下繼續戴珍珠串耳環:“寶宜,你有事要找我嗎?”
看傅寶宜扭捏糾結的樣子,沈恩慈主動幫她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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