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側過身體,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向辭熙。
向辭熙抿下唇,朝她走過去。
傅清瑜唇角勾出微笑,攏了攏素白的披帛,抬步要走,手腕突然被人緊緊攥住。
他的手掌很寬,輕松攏住她細膩纖細的腕骨,手心的溫度冰的讓人心尖發顫。
“可以留下來嗎?”他望著她,薄唇抿著,傅清瑜在他冷峻深邃的面容上隱隱讀出哀求。
傅清瑜淡淡抽出手,漫不經心撫了撫散亂的鬢發,語調是足以斬斷所有春情的冷酷,“我還有工作要處理,我把郎思文留在這裡,幫助你照顧病人,協調生活。”
說完,她抬步離開,一刻未停留。
郎思文望一眼失落苦澀的青年,緊緊隨著傅清瑜往外走,“老板您不該走的,他現在正是脆弱的時候,您要是留下來安慰他,得到這個小美人的芳心豈不是手到擒來?”
她越想越覺得可惜,“而且,救下梁教授功勞最大的就是您,要不是您抽調救援隊然後讓醫生過來會診,梁教授可不一定能保住命,結果,您卻不表功,把最大的功勞讓給那個老太太,我真不甘心!”
跟孫婉一樣,郎思文同樣不喜歡向辭熙家那位有些勢利的老太太。
傅清瑜一直沒回話,沉靜往前走。
走到一輛黑色勞斯萊斯車前,她頓住腳步,望向她,淡淡道:“我並沒有意向跟向辭熙發展緣分,你留在醫院,隻做該做的事情,不要偷偷摸摸背著我當紅娘牽我的紅線。”
她站在月影中,皎白而單薄,語氣很淡。
郎思文抿下唇,還是不死心,“您不排斥向辭熙,不是嗎?”
傅清瑜漫不經心,“不排斥跟愛還有很大的距離,他從沒有真正認清我,而我也懶得探究他。”
郎思文張口,還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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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夜風刮過,傅清瑜頭腦有些發沉,耐心逐漸被消磨。
她側過眼睛,微笑問:“你瞧,我面前這輛車是什麼牌子?”
郎思文以為是老板對她的新奇考驗,定眼一看,不加思索,“當然是幻影。”
望見老板似笑非笑的神情,想到什麼,她瞪大眼睛,聲音都要變調,“這是董事長的車?”
“不不止呢,董事長應該也在裡面。”傅清瑜伸手輕柔撫過她略顯凌亂的衣領,語調輕柔,“回去幫忙吧,我會給你包一份大紅包。”
想了想,她又說:“那輛賓利借給你,無論如何處置,都是你說了算。”
郎思文了然,老板這樣說,便是默認她可以將賓利借給別人,至於借給誰——當然是剛到西疆沒有代步車的向辭熙。
趙孟殊還是很體貼的,直到郎思文憂心忡忡離開,他才緩緩降下車窗。
隔著半扇降落的車窗,他目光望向傅清瑜,聲音清潤溫和,風度翩翩,“本來想上樓去看望梁教授,現在看來得白跑一趟。”
傅清瑜微笑道:“嗯,現在得勞煩您把我送回酒店了。”
至於為什麼不坐她自己的車,他剛剛聽見了,她把賓利借給別人了。
趙孟殊目光在她蒼白面頰上掠過,神色凝重些,抬步下車。
手背輕柔貼在她額頭,他微微蹙眉,聲音不自覺涼下去,“看來不用送傅總回酒店了,還是在醫院開間病房,就地把您安置了。”
他陰陽怪氣得很明顯。
傅清瑜淺淺笑了笑,“董事長別生氣,我也沒想到自己身體差成這個樣。”
趙孟殊沉沉看著她,最後還是妥協褪下西裝披在她身上,垂眸認真扣上扣子。
傅清瑜認真看他如玉質扇骨漂亮的手,“董事長好會照顧人。”
趙孟殊面色沉靜,不理會她的調戲,“我該介紹你一位杏林聖手,專門為你調理身體。”
傅清瑜想起離婚後她在他身上聞到的藥香氣,微笑起來,“還說我呢,董事長的身體也不一定比我好。”
趙孟殊瞥她一眼,見她果真如此沒心沒肺,沒應聲。
靜了片刻,手機消息傳來,他才開口,“病房開好了,傅總,我們還是就地住院吧。”
傅清瑜腦子昏沉得厲害,沒留意他剛剛的不對勁,隻點了點頭,仰起眼睛,想要叮囑什麼,趙孟殊勾了勾唇,道:“放心,你生病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梁教授的事情我會替你關照,至於跟齊邵的會面,我會親自給他打電話說明情況,讓他延緩會面時間。”
傅清瑜輕笑,“您可以替我去會見他的。”
趙孟殊聽出她的試探,微笑起來,“傅總放心,我沒有興趣替你收攏下屬,做這樣越俎代庖的事情。”
傅清瑜這才點頭,“走吧。”
別管到底有沒有生病,她現在隻想原地倒地,好好睡一覺。
趙孟殊在前面走,傅清瑜在後面慢吞吞跟著,有人擔事做主,她便不怎麼想動腦子,他怎麼走,她怎麼跟。
忽然,前面的人停住了。
傅清瑜望了眼四周,還沒到地方。
不過休息休息也好,或許因為被人提醒她現在病了,身體倦得厲害,她全憑毅力撐著,下一刻就要暈沉沉倒地了。
傅清瑜沒留意的時候,趙孟殊已經轉身,眼神慢慢在她強撐的姿態掃過,淡淡說:“傅總,我們做一筆生意?”
傅清瑜仰臉,望著神色不明的趙孟殊,輕笑,“董事長不會趁著我生病特意宰割我吧?”
“正有此意。”趙孟殊垂眸,語調倒是溫和,勻出不疾不徐的意味來,“傅總走得如此辛苦,不如我抱你到病房,價錢我也不要太多,一百萬,能接受嗎?”
一百萬對傅清瑜並不算什麼,她挑了挑眉,被他的話勾動一些精神,“董事長的身體何其矜貴,抱一下確實得值一百萬,但我付給您錢,您不覺得我在侮辱您嗎?”
趙孟殊輕笑,見她有了些神採的眼睛,溫和說:“賺錢的事,哪有高貴和下賤之說?更何況,是我主動要做這門生意,傅總是照顧我的生意,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覺得侮辱?”
傅清瑜馬上便要支撐不住,也不配合他演戲了。她伸出手臂,輕輕說:“抱我到病房,錢馬上打給你,我絕不會抵賴的。”
趙孟殊輕輕勾住她纖柔的腰肢,打橫將她抱起來,克制住沒有多看她,輕“嗯”一聲,“困了就睡一覺,我會把你好好安置在病房,之後的事情病好之後再說。”
.
傅清瑜寒氣入體,病的很重,之所以能熬著處理這麼多問題,全靠一口氣在支撐,現在這口氣散了,病魔便來勢洶洶。
一到病房,她便沉沉睡過去。
醫生為她看診,護士插上點滴,她全無反應,軟軟任他們動作,眼睫低垂,落在眼睑留下很深的暗影。
趙孟殊立在病床前。靜靜望著她。
她瘦弱蒼白,如一束已經沒有生息的白桔梗。
直到醫生與護士輕手輕腳走出病房,直到護工走過來替傅清瑜換衣擦臉。
頓了下,他走到走廊避嫌。
他不抽煙,心底很空,缺少排遣躁鬱的工具。
已是深夜,天幕漆黑,涼月如鉤,星子晶亮閃爍。
他凝望天幕,平靜等待,等待心底的澀痛從尖銳變成麻木,心底的沉鬱卻揮之不去。
這是一種比她離開他更痛苦的情緒。
如纏綿陰湿的雨,沉甸甸墜在心底。
護工走出來,聲音很輕,“先生,我替太太收拾好了。”
她是臨時僱佣的專門來照顧傅清瑜的護工,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
趙孟殊斂眸,淡淡說:“我們不是夫妻,以後你稱呼她為傅總。”
他不願佔她的便宜。
發燒的第一夜最為兇險,趙孟殊整夜沒有合眼,獨坐病床前守著她。
擱在枕邊的手機鈴聲一直沒有停歇。
她多敬業,即使沉沉睡著,纖細白皙的手指還是緊緊握著手機。
趙孟殊走過去,伸手輕輕撥開她柔軟的手指,將吵鬧不休的手機靜音。
又叫來郎思文,讓她來處理傅清瑜的公務。
至於向辭熙的事情,他讓林亭來接替她照顧向辭熙和他母親。
一些不必要的工作郎思文還能替自己老板拿主意,重要工作她可就處理不了了,她隻好舉著手機問董事長的意見。
趙孟殊一夜沒睡,依舊眼神清明。
他坐在挨著病床的臨窗塌上,眼睫低垂,眼神落在雪白厚重的文件上,聞言,他直接道:“不能處理的電話就掛掉,讓你的老板起來處理。”
他知道傅清瑜忌諱什麼,無意讓自己的影響蔓延到她管轄的範圍。
郎思文點頭應聲,抿起唇,她又想起一件棘手的私事,“董事長,清姿小姐跟桑榆小姐的矛盾,您要不要管啊?”
趙昀和入獄後,傅清姿對桑榆的矛盾就達到頂點。
傅清姿覺得趙昀和之所以入獄是趙孟殊為了桑榆報復趙昀和,她恨極了趙孟殊和桑榆,奈何以她的實力根本見不到趙孟殊,更遑論報復他,於是她隻能磨刀霍霍對付桑榆。
具體表現為她聘用桑榆做她的隨行助理,整天虐待她。
至於桑榆為什麼老實受她虐待,是因為她覺得——她過得越慘趙孟殊越會憐惜她。
這還是陸望秋培訓她的時候交給她的道理。
趙孟殊欣賞堅韌的品格,厭惡軟弱流淚。
結果傅清姿越做越過火,桑便有些在忍受不了,她到底也是嬌滴滴大小姐出身,怎麼可能一直被傅清瑜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如奴僕一般?
更重要的是,她的孟殊哥哥似乎絲毫沒有憐惜她的意願,對她所有的遭遇充耳不聞,淡漠不已。
見裝可憐的策略沒有奏效,她便住去找陳書訴苦,現在,偌大的趙家,態度一如從前對她的就隻有陳書了
陳書聰明地禍水東引,打電話想把事情告知傅清瑜,可惜傅清瑜病了,接電話的是郎思文。
郎思文心底惴惴,隻好這件事告訴趙孟殊。
她克制從心底蔓延出的對董事長的恐懼,小心翼翼說:“老爺子入獄前,他把清姿小姐託付給傅總,傅總確實有管教她的義務,但現在……”她有些為難,“董事長,這兩位小姐都與您關系匪淺,要不您幫傅總處理?”
趙孟殊眼也沒抬,依舊專注看著文件,語調帶著漫不經心的冷漠,“傅清姿的父母雖然不在了,她哥哥卻還活著,既然親哥哥還在,那她的事情就找傅清晗去處理,哪裡勞煩得了你們老板?”
郎思文還想再說,趙孟殊已經抬起眼,眼神冷淡,“你們老板累到住院全是你們這些助理的功勞,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來煩她,七位數的年薪就養著你們這樣腦子都不會轉一轉的低能兒嗎?”
郎思文:“……”
是的,這就是她奮力撮合老板和向辭熙的原因!
天亮了,傅清瑜的燒已經退了,病情沒有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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