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別太過分!”烏爾德憤怒地拒絕,隨即警惕:“不對,誰告訴你這個死而復生的辦法?”
丁燳青:“你果然做得到。”
被套話了。
烏爾德的思路被帶偏,以為丁燳青隨口而出的試探,隻好苦口婆心地勸說:“他的死是有價值的,如果活過來,你知道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跟我有關系?”
“!”烏爾德很憤怒,急得團團轉,再次嘗試攻擊丁燳青,對方視死如歸,而祂投鼠忌器,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什麼樣的代價大得過你的命?雖然不知道你策劃這一切是為了得到什麼,但是好不容易看到勝利的曙光,因為一個人、一條命,一朝回到解放前,不覺得可惜?”
烏爾德嗤笑,很快遭到丁燳青锲而不舍地攻擊。
那樣不要命的攻擊即使最後能逃生,數千年的辛苦籌謀也付之流水,相比起來顯然還是復活岑今風險更小。
隻是被這麼脅迫威逼讓祂不爽,加之復活岑今不知是否又添加了一個變數,可惜祂不能窺見未來,無法預見,否則就有把握掌控變數。
隨心而動的囚籠化作金屬光炮對準烏爾德,丁燳青發動之際,烏爾德急忙喝止:“等等!”
丁燳青聽而不聞。
烏爾德:“夠了!我同意復活岑今,讓他回到過去的時間線——”等等,命運紙沒寫明岑今生死,反而說他‘被永久遺忘’,難道是這麼一回事?
可存在於過去的時間線沒有現在和未來,卻不至於被遺忘……或許是‘過去’本身就容易被遺忘。
如此自圓其說,烏爾德小心翼翼地應付著每一個變數,生怕不小心就掉進命運的陷阱裡。
祂們是命運之神,自稱掌控命運,實則也被命運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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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啟動強武,讓岑今回到過去的時間線,但你要知道,你處於‘現在’的時間線裡,除非聽我的話,否則永遠見不到他。”
“你們的時間永遠不會同步,除非我在。”
旁觀的黃毛不知道過去的‘岑今’已然化為白骨,為什麼他還能看到後續的發展,隻是視角到底不同,他看不到烏爾德如何復活岑今,卻看到丁燳青懷中的白骨重塑血肉、皮囊,回到一個小時前的活生生的岑今。
在這過程中,岑今的身影逐漸虛化,直到最後看不見、碰不到。
丁燳青同意烏爾德的交易,被帶回過去的時間線,沒找到岑今,露出岑今日後想起便覺心酸的表情:“他呢?”
烏爾德沉默。
“他呢!!”丁燳青猛然爆發,一直壓抑的絕望的情緒在失而復得失敗後終於扛不住了,偏著頭,聲音變輕,質問烏爾德:“岑今在哪?你說能看到他……人呢?”
烏爾德語氣有些艱澀:“被帶走了。斯考爾德拼死從過去的時間線,帶走了他。”
“帶去哪裡?”
“未來。”
活下來的岑今被帶到未來的時間線裡,所以命運紙說他將被永久遺忘,人們有可能想起過去,卻永遠不會記得未來。
“帶我過去。”丁燳青的聲音在顫抖。
“我沒辦法。隻有斯考爾德能做到,但祂死了。”
斯考爾德在古老的文字裡意為未來,而祂的名字烏爾德,意為過去。
“萬物生靈處於‘現在’的時間線裡,他們記得一天前、一個月前、一年前發生的人事物,永遠不可能回到回去,回去擁抱過去的人事物,隻能從回憶裡尋找。
我就在過去的時間線裡,所以無論是眾神還是我的姐妹都無法觸碰我。
斯考爾德……未來等同於此,我們形影不離,哪怕隻隔著一秒鍾的時間,也沒辦法擁抱接觸。”
“他……岑今,也許離你隻有一毫秒的時間差,你也看不見他。”
“他可以來找我,對不對?”丁燳青眼中煥發著希冀的微光。
“……”烏爾德告訴他:“他不會記得你,看見了,也不認識,‘現在’不會認識未來,未來也不會擁有過去。”
對‘未來’而言,‘現在’是它的‘過去’。
“沒有過去,哪有未來?”
第254章 亡靈書(9)
丁燳青望著掌心,沉默不語,世界肉眼可見地枯萎、熄滅,黑色的濃霧侵入機械水母,唯一的扁舟也被溶於永無邊際的黑暗。
岑今的視角被黑暗籠罩,下一瞬有刺眼的光灼燙著眼皮,驟然睜開眼,暫停的畫面仿佛被按下播放鍵,熙熙攘攘的生活氣息自四面八方鑽入耳朵。
眼前所見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人行道上摩肩擦踵,熱鬧非凡,似乎今天是很特殊的節日。
岑今轉頭看向櫥窗,倒影的表情很茫然,來處未知,去路不明,置身人群之中,卻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記憶空白,茫茫然不知所措。
身旁的路人同他擦肩而過,或與朋友、或與愛人並肩而行,交頭耳語,目光瞟過岑今所在的位置無所波動,因為他們看不見這個人。
岑今宛如幽靈,漫無目的地遊蕩於城市街頭,來到一處海灘邊,身後是高樓大廈,身邊是熱鬧的人群,而前方的夜空有煙花驟然盛開。
電視裡的倒計時倒數新年快樂,人類結束步入千禧年,臉上掛著幸福喜悅的笑容,眼裡是對未來的憧憬,沒人知道1999年曾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未來將會發生什麼樣的走向。
海面匍匐著巨大的陰影,在煙花照耀下尤為顯眼,但人類看不見,岑今飛奔過去,鞋跑丟了,赤著腳衝進人群不斷招手呼喚,大聲告訴所有人快跑、海裡有怪物!
但是沒人聽得見他、看得見他,他永遠活在人類時間線裡的未來一秒。
岑今喊得嗓子發腫,回頭一看,海面匍匐的陰影已然潛入海底,岸上的人類對此一無所覺。
他突然愣怔原地,一臉迷茫地看著海面呢喃為什麼沒人聽見他說話。
岑今試圖找人搭訕,用盡各種方法都被無視,他活在幾十億人類之中,卻孤獨得隻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存在,那人是他自己。
孤獨會逼瘋一個人,記憶、認知和人格都被模糊,岑今於世界流浪,逐漸沉默,比邊緣化還恐怖的無視讓他連自我認知都扭曲。
直到一個雨夜,他在港城街角看櫥窗裡播放的動漫,主角大放異彩,卻叫他發現邊緣角落有一個配角沒有面孔,隻有簡單的線條。
那當然是動漫制作人為省筆墨而簡略的做法,而岑今卻在那一刻陡然與之共鳴,恍然大悟,因為他是配角,所以會被不停的邊緣化。
他不就是被邊緣化到連簡單的線條都沒有的路人嗎?
真正的路人,永遠都不可能被觀眾看見。
雨勢漸大,屋檐下躲雨的行人越來越多,黑色的、紅色的雨傘撐開,擠滿街頭和十字路口,岑今讓出櫥窗的位置,專注地盯著豆大的雨珠,身邊有行人來去匆匆。
有一個人撐著把大黑傘走來,身後邊有躲雨的學生妹連連驚呼,岑今無動於衷地聽著,大意是來人好看,像一個專業的coser。
那人走到跟前,皮鞋踩在積水裡,晶瑩的水珠飛濺。
岑今抬眼看去,黑色大傘下,身材颀長,寬肩窄腰腿長,穿著黑色西裝,手指握著傘柄,指節分明,無端博物館玻璃櫃裡展覽的白玉竹節,關節分明而白皙,泛著瑩潤的光澤,和他的手很像。
長發編成辮子側方於肩膀,輪廓深邃,漂亮得像一個費盡心思制作而成的華麗玩偶,眼睛尤其漂亮,竟是銀白色的,瞳孔更為獨特,應該是戴了美瞳。
他垂眼,睨了過來,目光冷淡,僅停留一秒就收回去。
咫尺天涯,不外如是。
岑今屏住呼吸,捂著胸口,腳步不由自主跟上去,到轉角處跟丟了人,密密麻麻的大黑傘猶如海洋,眨個眼睛就能錯過彼此。
暴雨傾盆,路上行人漸少,隻剩下岑今慢悠悠地走著,繼續他孤獨的旅程。
時間如流水匆匆而過,一晃眼過去好幾年,岑今流浪到新海城,習慣地找一個角落呆呆地站著,路邊忽然走來一個流浪藝人,背著把保養很好的吉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彈奏,嗓音低沉,充滿故事感。
琴弦顫動,醇厚的聲線低低沉沉地哼唱著,像一個說書人推開門自花叢深處走出,將故事中的情誼娓娓道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岑今抬眼看去,歌唱者身邊停下不少路人,專注地聽他唱歌。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恰時晚霞遍布,夕陽染紅半邊天,情景交融,行人心惆悵。
岑今偏著頭,面無表情,眼裡沒有波動,將注意力放到過路的汽車,變換的紅綠燈,不遠處的花店有一株驀然綻放的雛菊,再遠一些,倦鳥掠過層樓落向長河,忽而衝天直上,鑽入河邊一排密林不見蹤影。
萬紫千紅的晚霞變換形態,有人停下,用手機隨手一拍,也有人專門架起專業攝影拍下瑰麗的自然之景。
“我彈得不好嗎?”
一道身影突然擋住岑今的視線,金發綠眼,背著一把吉他,笑眯眯望著角落。
岑今想了想,挪開位置,繼續百無聊賴地觀察世間百態。
那道身影靠著牆,肩膀就快碰觸到他的肩膀,姿態舒適放松,仿佛他在街頭偶遇老朋友,於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如果有啤酒和煙,估計能勾肩搭背到深夜。
“我出唱片了,挺受歡迎,在我即將爆火之際,公司希望我組團隊,帶幾條廢柴。當然我不是歧視他們沒有音樂天分,可那是一群沒有音樂靈魂的行屍走肉,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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