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好之後,陸嘉延站起來,入鄉隨俗的貼在牆上。
這面牆貼了太多年的便利貼的,有很多都已經開始泛黃。
讓陸嘉延有點意外的是,這句話不算大眾,但牆上竟然有人和他寫了同一句。
看落款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便籤。
不過他也隻是微微驚訝了一瞬,真正讓他心髒驟停的是在這張便籤的邊上的東西——
熟悉的字跡躍入視線內,呈現在泛黃的便利貼上。
那是另一張已經有點破損的便籤。
少年的字跡這麼多年來都沒有變化,幹淨俊秀,內容卻讓他大腦空白了一秒:
-我心裡的神明有著凡人的名字,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棄他。
時間落款是2017年3月20,最下面有一個小小的“盛”字,
——是他出國的那天。
這一刻,所有語言都顯得蒼白。
陸嘉延握筆的骨節微微泛白,心髒像是被一隻手驟然攥緊。
導致他呼吸都凝滯了片刻。
即便之前在看到準考證和盛明稚的手機密碼時,他就隱隱有些猜測。
可真正塵埃落定,真相大白的這一刻,他所感受到的情緒卻不是喜悅,而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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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找到了這段時間以來,一直不敢面對的原因。
因為他在害怕。
害怕讓盛明稚傷心了這麼多年的人是自己。
害怕在那個雪夜裡,盛明稚所有的崩潰與絕望都是他帶給他的。
那種後怕的感覺簡直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整整包住。
他不敢想如果盛明稚沒有堅持下去,如果盛旭沒有和他提出聯姻,如果那三年他動過哪怕一絲離婚的念頭,那結果會是什麼。
不管是什麼,陸嘉延都不能保證,自己可以承受這個結果所帶來的代價。
甚至——
便籤紙條上寫著的“放棄”,都讓他心髒難以忍受的刺痛起來。
讓他那麼痛苦,那麼難過,那麼絕望的人居然真的是我。
這一瞬間,他連呼吸都在疼。
盛明稚似乎沒察覺到陸嘉延的不對勁,還在嘰嘰喳喳分享他拍攝遇到的瑣事。
這些瑣事本來是很無聊的,但是講給陸嘉延聽就不無聊了。
大概,和陸嘉延在一起的每一秒他都覺得不無聊。
看到外面的大雪,盛明稚忽然又想起江別跟他分享的那個弱智都市傳說。
他開口道:“嘉延哥,我有個朋友跟我說,站在最高的地方向飛機上的人喊話,飛機上的人都能聽到。”
盛明稚頓了下,仿佛開玩笑一般提起:“你還記不記得你大四出國的那年。”
陸嘉延的喉頭上下滑動了一瞬,“嗯?”
盛明稚的視線落在不遠處,開口,聲音很輕:“我也站在這裡跟你喊過話。”
其實,都不知道陸嘉延是那一個航班出國的。
也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方向。
好像要給自己找一個足以支撐下去的信念一般。
他站在這裡朝著天空一遍一遍的重復,沒有名字,隻有你好。
暗戀就隻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連陸嘉延的名字都無法勇敢的宣之與口。
他的名字大概是他少年時期,藏起來的最大的秘密。
陡然,陸嘉延開口:“喊了什麼?”
盛明稚忽然站起來,推開奶茶店的門,朝著大雪中跑去。
大概跑出了七八米左右,他才轉過身。
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
“你好嗎!”
陸嘉延愣住。
盛明稚又重復了一遍:
“陸——嘉——延——”
“你——好——嗎——”
他聲嘶力竭,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你——聽——得——到——嗎——”
你聽得到嗎。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愛你。
從以前到現在,沒有人可以比擬。
十幾年前的那天似乎與今天重合了,也是這樣一場大雪。
盛明稚力氣像是用盡了,所以陸嘉延朝他走來。
他從來沒有這麼用力的擁抱過一個人。
盛明稚埋在他懷裡,骨頭都要被揉碎。
陸嘉延的聲音有些哽咽,嘆了口氣:
“聽到了。”
回應他的,是像那個雪夜一樣,少年毫無預兆的大哭。
他知道。
曾經那些對山熾烈的呼喊,聽到的終於不止是自己的回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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