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皎臉色蒼白,害怕地吞了下唾沫。
白荷冷漠地看著他。心裡盤算著,這是個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應該是某個小國的落魄貴族,嬌生慣養,吃不得苦,想往上爬膽子又小,腦袋也不太聰明。
白荷說:“你喜歡陛下?”
溫皎懵逼,身體瑟縮。
白荷柔聲道:“別怕。陛下今日不殺你說明你合了陛下的眼緣,這皇宮誰不想得到陛下的恩寵呢。乖,說出來,我會幫你的。”
說出來,我會幫你的。
溫皎另一隻手緊攥著袖子,有種被好事砸暈的不知所措,他今日鼓起勇氣去接近楚帝,結果事辦砸了差點把命交代在那裡,想到這,他就又委屈起來,覺得自己命真的不好,所有人都在針對他,不由吸了吸鼻子。
白荷忍著不耐煩。
溫皎小鼻子通紅,半晌才抬起頭來,眉心的紅痣蘊著惑人的光,他委屈小聲說:“嗯,我,我喜歡陛下。”隻有勾搭上樓觀雪,才能讓他在楚國皇宮活下來過上好日子。
白荷一點一點笑起來:“說出來就好,你喜歡陛下是好事。不過伴君如伴虎,陛下的性情陰晴古怪他雖對你與他人不同,但你也得時時刻刻注意著,別惹了他不高興。”
溫皎無措:“嗯。”
白荷:“想要討得陛下的歡心,就得先了解他。”
白荷心想,可能陛下沒見過那麼蠢的人,一時覺得有趣吧。不過好奇心本來就是一切情、欲的開始,能引起陛下的注意力,蠢就是優點。
“來,你坐過來,我給你講講關於陛下的事。”
深夜,帝王寢殿。
夏青以魂體狀態,在幫樓觀雪看奏折,摘星樓這半月,都是攝政王和太後共理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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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是傀儡皇帝了,為什麼還要批奏折啊。他們還會給你放權?”
樓觀雪剛從浴池出來,穿著件潔白的雪衣,發上還帶著潮氣,輕笑一聲:“你仔細看看。”
嗯?夏青乖乖地仔細把那一堆奏折看了個遍,馬上也看出不對勁來。折子都是攝政王送來的,內容基本都是些廢話,不是言官花裡胡哨的吹捧,就是一些雞零狗碎的事。
夏青拿下手裡的折子,好奇地問:“你平時都怎麼批閱奏折的。”
樓觀雪:“不批閱。”
“……”夏青懵逼,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嘀咕:“原來這就是當皇帝嗎?有手哦不沒有手也行,愛了愛了。”
樓觀雪伸手隨意翻開一本書,沒理會他陰陽怪氣的話,垂眸道:“你若是闲,也可以一句一句批過去。”
夏青看他一眼,拿著筆:“哦,那我還真是很闲。”
他認得這個時代的字,但是並不會寫,就算寫也和樓觀雪字跡有誤差。於是夏青幹脆拿著朱筆,開始像個語文閱卷老師一樣,對著一通文言文,圈圈畫畫——圈“通假字”,畫各種代詞副詞助詞,倒裝文言句式他還特意標出來!他真是天才!
“批完了。”夏學霸把折子遞到樓觀雪面前。
燭火幽微,少年帝王撐著下巴很給面子,匆匆瞥了眼,就收回視線:“嗯謝謝。”
夏青好奇說:“你就沒什麼話想說的?”
樓觀雪想了想,淡淡道:“沒什麼想說的。”
夏青:“……”
樓觀雪睫毛很長,目下無塵:“不過你最好留著自己看。到時候寫折子的人自尋短見,你的功德又得折損了。”
夏青:“???”
這就背上一條人命了???
夏青淺褐色眼眸一縮,訕訕道:“不至於吧。”
樓觀雪唇角的笑意不明:“他會以為我在針對他,與其被我厭惡折磨得生不如死,不如自殺痛快。”
夏青幹巴巴:“……那你的名聲是真的很差。”
夏青算是怕了這楚國一個個動不動尋死覓活的態度,把他的“文言文重點”收回去,發了會兒呆又重新埋頭苦幹。
他本來就是闲的沒事找事,想過把皇帝“有手就行”的癮,後面的折子規規矩矩用紅筆打鉤,當閱。
有一篇居然是誇樓觀雪的,把夏青人都看傻了,不過他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詞。
“陵光珠玉說的是你?”
夏青提問。
樓觀雪放下手臂,眉眼帶了點慵懶冷倦,漠然看向他,沒說話。
夏青可算舒服了,善意微笑:“好名字,如珠如玉,傾國傾城,陛下不愧是人間絕色。”
樓觀雪面無表情,而後也緩緩笑了,純澈無辜,輕聲問:“那你喜歡嗎?”
夏青:“?”
樓觀雪手撐著桌案,湊過來。
雪白寢衣露出精致鎖骨,黑發帶著潮意,若勾魂奪魄的妖,啞聲道:“喜歡的話,你要不要再看清楚點,陵光珠玉長什麼樣子?”
他放低聲音,溫柔帶笑,似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鉤子,撩在人心頭。
夏青:“……”
我靠你大半夜對著我發什麼騷?!
夏青見鬼似的看著他了。
“別這樣。”夏青好生商量:“我們還要合作半年呢,鬧僵不太好。”
樓觀雪垂眸冷冷看他,也不說話。
夏青硬著頭皮說實話:“我就覺得挺好聽的,沒別的意思。”
樓觀雪:“哦。”
他將書放回原位,神色冷淡困倦,起身往床邊走。
從摘星樓出來後,樓觀雪眉宇間的疲憊感就越發重。
夏青舒了口氣,在後面還在看奏折,問了句:“明日你要上早朝嗎?”
樓觀雪睫毛微顫:“不用,摘星樓出來後我有三天休沐,明日去見燕蘭渝。”
夏青:“哦。”
樓觀雪去睡了,但夏青並沒有停止學習。
其實處理奏折也是為了方便他了解周圍的人和事。樓觀雪不發瘋時雖然看起來脾氣很好,有問必答,可是答得都是些什麼玩意,散漫敷衍,隨口一說,不如自己摸索。
他向來信奉一個原則,答應別人的事就要做好。
夏青本來困困沉沉,可翻到最後一個折子時,看了幾行,一下子就清醒了。
和前面的不同,這次是一個言官辱罵攝政王的。
言官義憤填膺地指責攝政王愛子無度,任由其子在陵光橫行霸道目無王法。
夏青認真看完,總結出來。
大概是一個青樓女子引發的禍端。
攝政王有一子,名燕穆,年十六,是陵光城內出了名的惡霸,平日張揚跋扈無惡不作,無人敢觸其霉頭。
這回這個言官膽敢不怕死上奏,估計是想討好衛家。因為這次燕穆撞上了另一個不好惹的鐵板,衛家六郎衛流光。
衛流光也是陵光有名的風流紈绔,生平愛好醉臥秦樓楚館,最得衛國公寵愛。前些日子,一擲千金買了下風月樓新掛牌的花魁,誰料人還沒摸到,就被一時興起的燕穆半路截胡。
兩人為了一個女人,在風月樓大打出手,差點把場地砸了。
爭鬥過後,燕穆和衛流光都沒討到好處,這事現在還僵持不下。
夏青心裡疑惑。
攝政王把這個折子放到樓觀雪面前什麼意思?
這事擺明了是燕穆的錯啊。
不過世家子弟為青樓妓…女鬧成這樣,兩邊都挺不光彩,也不知道衛家燕家會怎麼處理。
夏青打了個哈欠,現在倒是對那個花魁有點好奇。衛流光在陵光是出了名的眼光挑剔,而燕穆平日裡雖然橫行霸道但也不是蠢貨,不會平白無故去衝撞衛家。簡直跟失心瘋一樣,那花魁得美成什麼樣啊。
這個奏折他沒回復。
太困了,夏青趴在案上剛想睡,但視線落到樓觀雪適才看的書上,一看名字他就氣醒了。
《蓬萊》。
——好家伙,我在這裡熬夜為你處理奏折!你去看話本雜談?!
第11章 陵光(五)
早上的時候,夏青是被那笛子弄醒的。
熹微天光越過九重宮闕,過西窗照進來。高臺燈火中,他迷糊地抬頭就看到樓觀雪站在他面前。樓觀雪已經換好衣服了,一襲錦緞黑衣,長身玉立。
“什麼時候了?”夏青含含糊糊。
樓觀雪淡淡道:“辰時。”
夏青的現代大腦一時間沒搞懂辰時到底是幾點。
樓觀雪說:“你該去給燕蘭渝請安了。”
夏青慢吞吞:“哦。”懂了,該做事了。
他揉了揉眼睛,乖乖坐好。夏青沒有起床氣,但他要發好長一段時間的呆才能從惺忪的狀態緩過來。
樓觀雪看了他一會兒,覺得有趣,拿手裡的笛子去碰了下他頭頂翹起的呆毛。
夏青也沒生氣,就是冷冰冰看他眼,一臉“你有事嗎”。
樓觀雪勾唇,說:“我好像還沒問過你年齡。”
夏青又揉了揉眼睛,隨口就來:“我算算啊,大概三百來歲吧。咱倆如果真論年齡,你得喊我聲祖宗。”
樓觀雪點點頭,根本不接他的話。
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夏青氣著氣著已經習慣了。
樓觀雪今日束了冠,墨玉冠將青絲規規矩矩束住,膚色蒼白,黑色錦袍繡著血色雲紋,手裡拿著那根泛著邪光的骨笛,整個人也顯出一份妖氣來。“今日你一個人去。”
夏青瞪大眼,有點不知所措,磕巴了下:“我、我一個人去?”
樓觀雪:“嗯。”
他是靈魂狀態時不能離開樓觀雪,但樓觀雪卻不受這個約束,一點都不公平!
夏青想了想,焦急問道:“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跑了吧?”然後剩他一個人在這楚國皇宮,面對燕蘭渝那個捉摸不透的瘋女人和一群視他為殺神的宮女太監?
樓觀雪笑了下,輕聲說:“我不跑,我就在寢殿呆著。”
夏青松口氣:“哦,你是想休息嗎?”
樓觀雪:“嗯。”
“好的吧。”夏青自視了一番,他現在可是暴君,誰見了不得慌成篩子,至於燕蘭渝總不能突然發瘋把他殺了吧。
樓觀雪不喜歡人貼身伺候,張善在外面足足等候了半個時辰,夏青才慢吞吞的出門。
“陛下萬安。”
夏青本來很困,乍聽張善那陰柔諂媚的聲音再看到那褶子堆出的討好的笑,一下子就精神抖擻,瞌睡蟲都嚇沒了。
“嗯。”他含糊地應了聲,選擇當個面無表情的面癱。反正他笑不出樓觀雪那種神經病的味道。
這一次在夏青趕到前,靜心殿已經有很多人。
銅爐裡燻煙默默燃燒,檀香似有若無。左側坐著楚國如今的三公和丞相,右側坐著攝政王,幾乎是整個陵光的權力中心。
燕蘭渝還是那身青色的衣裙,烏發隻墜著幾顆鮫珠,坐在鳳榻上,說話輕聲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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