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慈光望著平靜無波瀾的湖水,沒有回頭。
許久之後,他方才轉身,往乾清宮的方向去。
隆豐帝剛醒,瞧見他後含糊不清地開口,問他去了何處。
自從那日中風之後,他的身體便一日比一日虛弱起來。明明湯藥都用著,但病情卻沒有絲毫好轉,甚至腦子都開始有些糊塗了。太醫院的太醫輪番來看過,卻始終找不到病因,最後隻能將之歸結於隆豐帝早年被掏空了身體,以及服用丹藥太多。
因為身體越來越差,隆豐帝對殷慈光也愈發依賴,殷慈光一會兒不在,都要遣人去尋。
殷慈光接過宮女手中的湯藥,親自伺候他喝完,又點了安神香哄著他歇下,方才從寢殿退出來。
高賢揣著手迎上去,低聲同他道:“三皇子下午去了鹹福宮,之後便回了皇子府。如今府外瞧不出來,但裡頭實際已經戒嚴了。”
“繼續盯著,一旦三皇子動手,便趁著皇子府防衛空虛之時,讓人去接觸姚氏。”
“是。”
*
自囚雪浮廊回來之後,殷承玉便去了弘仁殿處理公務。
隻是他明顯有些神思不屬,批著批著,筆便頓住了。
薛恕繞至他身後,將他手中的毛筆抽出來擱在筆架上:“殿下若是累了,便歇一歇。”
“是有些累了。”殷承玉將文書扔回桌案上,身體往後靠在他身上,疲憊地嘆出一口氣:“孤真心敬他為兄長,並不願同室操戈。那個位置便如此誘人?”
可他坐上去時,隻覺得肩上沉甸甸擔著責任。
若不是他自小被當做太子教養,早已經習慣了肩上的重擔。真讓他選擇,他倒寧願做個闲散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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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頭靠在薛恕腹上,殷承玉仰臉瞧著他,不由又想起上一世兩人的分歧來。指尖繞弄他垂在胸前的帽帶,微微用了些力道往下拉:“你可也想要權勢?”
這一世薛恕同他在一處,恐怕朝中再不會有九千歲。
薛恕捧住他的臉,俯下身在他眼上落下一吻,又去親他的唇。微斂的眼眸裡滿是虔誠:“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已經在臣懷裡,臣別無所求。”
殷承玉眼珠一動,頓時反客為主,手掌按著他的後腦,更用力地親吻他。
纖長的脖頸揚起,微微凸起的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不斷滾動。
薛恕察覺他急於得到發泄的情緒,耐心地以唇舌安撫他,良久,方才斷斷續續道:“安王那邊,殿下若狠不下心,可交給臣。”
說這話時,他眼底湧起濃鬱的戾氣。
殷承玉換了個姿勢,將人當做靠墊倚著,垂眸把玩著他的手,道:“不著急,先盯著吧。”
第119章
自姚氏有孕之後就熱鬧了不少日子的三皇子府忽然變得異常安靜起來。皇子府大門緊閉,府中人閉門不出,似在醞釀著什麼。
與之相反的是終年安分待在鹹福宮的德妃開始頻繁出入乾清宮,去向隆豐帝請安。
德妃樣貌不出挑,但勝在性子柔順如水,從不會主動給隆豐帝惹事添堵,多年來一心一意做朵貼心的解語花。
隆豐帝雖然並不寵愛她,但偶爾也願意去鹹福宮坐一坐說說話,給她些體面。
所以德妃十次求見裡,隆豐帝是有那麼兩三回是願意見她的。
隆豐帝的病情依然沒有好轉,但也沒有再繼續惡化。他的腦子糊塗了許多,記性也變差了不少。偶爾精神頭好時,便開始喜歡回憶往事。
德妃是潛邸舊人,與隆豐帝也算是共患難過的了。所以隆豐帝很喜歡同她回憶舊事。
大多時候,都是躺在龍榻上的人絮絮叨叨地說,而德妃坐在榻邊含笑聽著,時不時恰到好處地接上幾句話。
殷慈光就在旁冷眼瞧著。
隆豐帝已經非常老了,這一場病徹底掏空了他的底子,叫他一夕之間衰敗下去,明明才四十多歲正當壯年的年歲,如今看起來竟然如同五六十歲的老人一般。
尤其是保養得宜顯得十分年輕的德妃在一旁襯著,越發顯得隆豐帝鶴發雞皮,如風中殘燭。瞧著像是差了輩分的兩代人,也難為德妃還能握著他的手言笑晏晏回憶往昔。
殷慈光垂下眼,拿起銀籤,慢條斯理地撥了撥博山爐裡的香灰。
其實隆豐帝的身體本不至於衰敗得如此之快,他年輕時不受寵,又受兄弟欺壓,也曾幹過不少體力活。按隆豐帝的說法是受了許多苦楚,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他的身體底子相當厚實,即便用了那麼多虎狼之藥,卻也隻是身體虛罷了。
他出身低微平庸無能,卻偏偏撿漏坐上了龍椅;明明那麼多英武帝王短壽,他卻怎麼也不肯死。
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老天不肯收他,所以殷慈光隻能親自動手了。
隻需要那麼一點點藥做引子,引出積在身體裡的沉疴舊疾,就能讓他變成這幅模樣。
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笑意,殷慈光將香灰壓平,將爐蓋蓋了回去。
隆豐帝精神不濟,與德妃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就又怏怏起來。待德妃離開之後,殷慈光讓人將溫著的藥端來,伺候他喝完後,方才低聲道:“方才高公公來稟報,說龔指揮使與三皇子私下見了好幾回。”
用了湯藥昏昏欲睡的隆豐帝霎時睜開了眼睛:“什麼時候的事?”
殷慈光低聲答:“就這數日的事。”
隆豐帝眼神霎時陰沉下來。
龔鴻飛是他奶兄。他生母早亡,自己又不受寵,在冷宮活得艱難,是奶嬤嬤將他一手養大。龔鴻飛是奶嬤嬤的獨子,幼時待他十分維護,還替他受了不少欺辱。
所以登基之後,他毫無遲疑地讓龔鴻飛做了錦衣衛指揮使。
但這麼多年過去了,舊日會維護他替他受罪的奶兄,也開始有自己的心思了。
先前他健朗時,龔鴻飛在心裡打些小算盤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隻當不知道,但如今他才病倒,龔鴻飛竟就迫不及待地倒戈了老三!
這皇位雖是撿漏得來,但當年他也是親眼見過幾個兄弟奪位時的血腥廝殺的。
渾濁的眼睛透出些許狠意,隆豐帝從腰間摸出一塊令牌放在殷慈光的手中,沉聲囑咐道:“叫高賢多盯著些,以防生變。”
殷慈光瞧著手中的令牌,嘴角微微翹起,斂眸應是。
*
後宮中的暗湧殷承玉並未參與,他隻不動聲色地加強了景仁宮的防衛。同時趁著掌監國之權的當口,開始清算邵添的舊賬。
已在詔獄裡住了好些時日的周知齡終於派上了用場。
周家這些年來的銀錢去向、以及望沱嶺私兵統統被翻出來,所有矛頭都直指邵添。
殷承玉當朝質問,邵添卻是不慌不忙地脫帽喊冤:“這都是汙蔑!臣這些年對同宗多有關照,早年間確也見過那周知齡一面,但那不過是鼓勵同宗上進的後輩罷了!哪知道他竟包藏禍心,膽敢借著老臣的名頭做出這等禍事!若太子殿下不信,老臣願意自請辭官,隻求太子殿下徹查,還老臣一個清白!”
他跪在殿中,聲聲泣血,長叩不起。
一時間諸多與邵添有往來的官員都紛紛脫帽請願,要求徹查還邵次輔一個清白。
殷承玉早有所料,瞧著跪了一地的官員,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自是沒應允邵添請辭一事。他一面命大理寺聯合刑部徹查此事,一面又放了邵添的假,還給了不少賞賜讓他暫時歸家好生休息。
“若查明是周知齡汙蔑之詞,孤必會還邵大人一個清白。”
這點小事,無憑無據,並不足以撼動樹大根深的邵添,但殷承玉本也志不在此。
回了慈慶宮之後,殷承玉召了謝蘊川前來侍讀。
往來多次,謝蘊川對於慈慶宮已經十分熟悉,得了傳召之後,便匆匆入了宮。
他翻開書頁,正要順著上一回未讀完之處繼續,卻見殷承玉擺了擺手,道:“今日不讀書,孤有一事難以抉擇,正好問問謝修撰。”
謝蘊川合上書籍,正襟危坐:“殿下請講。”
殷承玉毫不避諱地同他說了朝堂上的爭論:“周知齡已由東廠審過數次,所言不會作假,但他也確實拿不出證據來。邵次輔是股肱老臣,孤既敬重他,又不願放過任何一隻蛀蟲,謝大人說,此種境地之下,孤當如何?”
未曾想到他會忽然提起邵添,謝蘊川置於膝上的手倏爾攥緊。
他作思索狀,實則謹慎地抬眸打量殷承玉的神色,揣度他忽然同自己說起此事的緣由。
朝堂上的爭論還未傳出來,普通人並不知曉。而太子有那麼多的幕僚,卻偏偏要問他一個小小的從六品修撰的意見,叫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難道太子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
可他打量了半晌,卻瞧不出任何端倪。隻能謹慎回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周知齡所言為真,那邵次輔所犯之事絕不可能隻此一件,殿下不如從旁的事入手查證。”他垂著眸子,遮住眼底湧動的情緒,保持著平緩的聲調道:“昨日臣讀《三十六策》,其中有一句‘疑以叩實,察而後動’,或可解殿下之困。”
殷承玉沉吟片刻,似有所得,笑道:“《三十六策》中還有一句‘敵之害大,就勢取利’。謝修撰應能解其意?”
謝蘊川心中一緊,越發覺得他字字句句都是意有所指。
攥緊的拳掩於袖中,他思緒不定。
這些日子侍讀,他對太子自是有所了解。太子學識淵博性情仁和,一派清風朗月之姿,凡是有幸見得太子的人,恐怕很難不對他生出敬服之心,他就如同世人所想象的最英明的儲君一般,叫人生出無限的期待來。
但這世上真有如此完美之人麼?
謝家的舊案不僅牽扯到內閣次輔,恐怕還會累及當今聖上的名聲。皇帝是太子生父,他當真能替謝家翻案麼?
謝家十幾條人命沉甸甸壓在身上,現在並不是最好的翻案時機,謝蘊川不敢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答如流:“敵人陷入危難之時,當順勢攻之,以取勝利。”
殷承玉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他逐漸平靜,便沒有再繼續試探,而是道:“謝修撰所言不錯,孤深有感悟,今日便到此為止罷。”
謝蘊川松了一口氣,拱手揖禮後退了出去。
離開弘仁殿時,又撞上薛恕。對方似乎也是剛辦完事準備離開。
謝蘊川往來宮中的時候多了,也聽了不少有關對方的傳言。大多數傳言裡,都說這位年輕的東廠督主心狠手辣,絕非善類。而且之前似與太子不合。後來似是在青州救了太子一命之後,關系方才有所緩和。
但謝蘊川自己所見卻並不是如此。
這位東廠督主雖然相貌兇戾了些,但待人卻十分和善,不僅僅是對自己,有幾次他瞧見對方同太子身邊的鄭公公說話,也是十分和氣的。並不似其他高位的大太監那般眼高於頂盛氣凌人。
而且他能隨意出入東宮應該是太子心腹,並不似傳言中與太子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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