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高興……”他低聲喃喃:“從未這麼高興過。”
沿著唇角最終覆上那兩瓣形狀漂亮飽滿的唇,感受著唇。瓣相貼的觸感,他並未急於掠奪,而是輕輕摩挲著,描繪它的形狀,感受它的溫度。
那是種和攻城略地截然不同的悸動。
殷承玉呼吸微微快了些,按著他的肩不輕不重斥了一聲“放肆”,卻並不見多生氣。
薛恕便當真“放肆”地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沒有太用力,並不會讓人覺得疼,反而有種隔靴搔痒的不滿足感。
殷承玉喉結動了下,與他對視片刻,低聲問:“母後召見你,為何不告訴我?”
“太後並未為難我。”薛恕若即若離地貼著他唇含糊回應。
“到了母後面前,你倒是乖覺。”殷承玉側開臉試圖和他拉開距離,雙唇擦過激起一股麻意。
薛恕不答,唇追過來,還想親。
殷承玉這回卻並未避開,與他鼻尖交錯,交換了一個淺淺的吻,方才在他耳邊低低道:“你與母後之間,沒有孰輕孰重。”他看破了他藏起來的小心思,細長如玉的手指掠過他的側臉,摸了摸他的耳朵:“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明白麼?”
薛恕在那雙漂亮的眼眸裡看見了自己。
隻有自己。
在仁壽宮時便苦苦壓抑在心底的喜悅霎時噴湧而出,他陡然用力扣著殷承玉的後腦,不管不顧地親他,用盡渾身解數傳達自己的喜悅。
殷承玉被他的情緒所感染,逐漸迷失在劇烈的喘。息和兇狠的親吻當中。
隻隔著一道牆的景運門後,儀仗隊尚還侯在原地。而在遠處的乾清門廣場上,還有巡視的禁軍經過,隱約能聽到整齊的腳步聲。兩人在廊柱的遮掩之下,如藤蔓一般糾纏,氣息相融,身體無限貼近,恨不得擠進對方的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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曖。昧在四周蒸騰,又被吸入五髒六腑,年輕的身體被對彼此的渴望所充盈。
在薛恕跪下去之前,殷承玉用僅剩的理智制止了他。
薛恕眼角充血,側頸有青色經絡浮現,嗓音艱澀:“沒人會過來。”
殷承玉略微找回了理智,輕輕踹了他小腿一下,聲調喑啞:“你不要臉,朕還要。”
見他不肯,薛恕僵持一瞬,隻得遺憾作罷,調整好氣息後,替他將龍袍上的褶皺撫平。
殷承玉壓下了不合時宜的想法,略微平復,才喚了儀仗隊跟上,回了養心殿。
*
自萬壽節之後,朝中再無人提立後納妃之事。倒是有些命婦許是不死心,在入宮陪虞太後說話時,旁敲側擊地提起,但都被虞太後滴水不漏地擋了回去。
皇帝無意,太後不管,眾人這才暫時歇了心思,叫殷承玉很是過了幾天舒心日子。
隻是到底好景不長,到了六月末時,山東等地又傳來災訊——大運河決口,淹了沿河的城鎮村落。
大運河貫通南北,使得南北運輸更為快捷便利,途徑州府也多有受益。但弊端亦十分明顯——大運河開通多年,上遊的河沙逐漸沉積到中下遊,抬高了河床。每年都需要朝廷花費大筆的銀兩,徵用大量河工去清理。
若是清理不及時或是遇上大汛,便可能決口或者改道,生出水患。
大燕經歷兩朝帝王揮霍,又多有天災人禍,國庫空虛入不敷出,常常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先帝又不重視運河治理,不願調撥太多銀兩。拖延到今歲遇上大汛,運河再次決口。人、畜,房屋等盡皆損毀,隻能大批遷移。
災情上報到京中,朝臣關於如何救災又起了分歧。以工部和戶部為首,分成了兩派爭執不下。
如今工部與戶部的兩位尚書都是新拔擢上來的能臣,兩位都是辦事的人,腰杆子挺得直,嘴皮子也一個比一個利索。
工部自然是主張治理運河,運河暢通帶來的好處長足久遠,若是放任運河淤塞,那從前所做的努力豈不是都白費了?
工部尚書氣得直跺腳,對著戶部尚書毫不客氣地開罵:“運河暢通於國於民都是百利無一害,今年不治明年不治,越拖越嚴重,日後運河淤塞,沿河百姓遷無可遷,又當如何?”
戶部尚書臉色也不好,寸步不讓:“我能不知道知道運河有多重要?但國庫沒銀子!安置災民要錢!治理運河也要錢!全都找我要錢,但銀子就那麼多,可不得緊著要緊的來?!”
兩方人馬在皇極殿上吵得不可交,哪方都有自己的道理,若不是有人拉著,都快要當場打起來。
其實今歲遇上的天災人禍已算是少了,但架不住國庫實在是沒錢,而不論是治理運河還是安置災民,都需要大筆的銀兩。
但戶部眼下卻根本拿不出錢來。
殷承玉被吵得頭昏腦漲,隻能罷朝再議。
下朝之後他沒召見還想來尋求支持的戶部工部兩位尚書,而是召了謝蘊川入宮議事。
謝蘊川被薛恕領著往養心殿去,習慣性就想同他闲聊幾句,卻發現今日的薛督主似乎格外冷漠,板著一張臉瞧起來十分不好相處,隻會應一兩個字如“嗯”“哦”之類,與從前判若兩人。
他懷疑自己不知何時得罪了對方,他已將薛恕當做了朋友,便也不願兩人之間生出誤會嫌隙,便詢問道:“我可是何處惹了督主不快?”
薛恕瞥他一眼:“並未。”
謝蘊川滿頭霧水:“那督主為何……?”
“家眷見咱家與謝大人太過熟稔,心裡吃味。”薛恕揣著手,微微揚起下巴,不緊不慢道:“咱家總得避避嫌。”
謝蘊川緩緩張大了嘴。
很想問你一個太監,哪來的家眷?
但這話就太冒犯了,他明智地住了嘴,不再試圖搭話。
隻是心裡還是不由琢磨著,能瞧見他與薛恕來往的人,多半也是宮裡的人。但宮中不是不許結對食?薛恕的家眷能是誰?
一路琢磨著,直到見到了皇帝,他才打住了心裡頭的猜測,莊重地行禮問安。
殷承玉抬手讓他坐下,便與他說起了今日朝上的紛爭。
從長遠來看,謝蘊川也支持治理運河,但他入朝觀政之後,也清楚了戶部尚書的難處,嘆息道:“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殷承玉並未開口,隻將幾本賬冊推到他面前:“你再看看這個。”
謝蘊川接過翻看,一開始神色尚且輕松,但接連看過幾本後,神色便凝重起來。
——殷承玉給他看得乃是戶部呈遞上來的匯總過後的歷年總收支賬簿。國庫收入大頭依靠田賦,其次是軍屯,鹽稅等。除此之外,其餘如商稅等稅收都少得可憐。整個大燕國庫的進項大半靠田賦,而偏偏這些年來大燕天災人禍不斷,導致田地減收。更不說還有大批官員士紳免除田賦,許多農戶為了免稅將田地掛在官員士紳名下,日積月累下來,田賦收入亦日漸減少。
再看支出一項,軍費與俸祿支出都是大頭,僅僅去歲一年,軍費支出高達三百九十萬兩,俸祿支出高達二百五十三萬兩。但這還算是正常支出,謝蘊川瞧著最後一項宗室支出,眉頭已經打成結。
光是供養宗室藩王,支出竟已經高達二百一十萬兩之巨!
“可瞧出什麼來了?”殷承玉點了點那些賬簿,問他。
“問題太多,難怪戶部尚書在皇極殿差點和工部尚書打起來。”謝蘊川誠實道。
這也實在怪不了戶部尚書,國庫出多進少,賬目已經亂成了一團。若不是看了賬簿,誰能想到隻是供養封地上的宗室藩王,一年就要流出兩百多萬兩雪花銀?
如今的供養藩王制度是從高祖時沿襲下來,之後又被歷代皇帝完善。高祖為防地方藩王作亂,極力削弱藩王權力,規定藩王不得幹預地方政務,不得養兵,更不得出封地半步,隻以高額俸祿將藩王養在封地上。藩王乃是世襲罔替,這麼一代代承襲下來,分封的藩王越來越多,每年支出的俸祿也越來越高。
到了如今,一年竟已要填進去兩百萬兩白銀。
這些銀子若是能省下來,能辦多少實事?
“要解國庫之急,一要開源,二要節流。開源在商,天災連年農民已十分艱難,田賦隻能減不能加。但商稅卻大可作為。節流則在宗室,宗室子弟幾十萬人,就這麼白白養在封地上,既浪費人也浪費銀子。”
這些想法上一世殷承玉就已有過,隻是那時候大燕的情況要更為糟糕,很多都尚未來得及施行。
謝蘊川心頭一動:“陛下的意思是……?”
殷承玉微微頷首肯定了他的猜測:“朕之所想,實行起來必定困難重重。朝中老臣或迂腐或各有立場,未必真心支持。這些事情要做成,隻能多靠如你這般尚有銳氣又無利益糾葛的年輕官員。”
這便是今日殷承玉召謝蘊川入宮的目的。
國庫告急,他得想辦法弄銀子。如今最好下手的,自然是那些有田地有銀子的宗親藩王。隻是萬事開頭難,這些藩王習慣了被高俸祿養著坐吃等死,若是貿然觸動,必定會受阻撓。
但再難,也要有人去做。
謝蘊川領會了他的意思,起身一揖,沉聲道:“臣願為陛下馬前卒。”
第137章
經過朝上幾日的爭論之後,最後由殷承玉拍板,災民要安置,但運河連年決口改道,亦不能坐視不理。
治理河道的銀子,則從皇帝內庫調撥,待國庫充盈之後再還上。
至於此次治理河道和救災的官員,殷承玉指派了兩名對河道治理十分有經驗的工部官員,又欽點了謝蘊川為欽差,行監察之職。
謝蘊川離京前一晚,殷承玉微服出宮去送他。
這次謝蘊川名義上是代帝王監督河道治理和災民安置,實則暗地裡要借著巡視運河之名,先行摸清山東等幾個布政司的藩王封地大致情形,最好是能找到不那麼守規矩的,以之作為削減藩王歲祿推行新政的突破口。
這一世許多事情都未曾發生,謝蘊川的閱歷和資歷並不如前世,殷承玉擔憂他年輕衝動不顧自身安危,不僅微服到謝府再次叮囑了一番,還將帶來的一小隊東廠精銳撥給了他,以便暗中保護。
謝蘊川自不知自己前世與皇帝的淵源,面對殷承玉的關切時既感動又興奮,有種伯牙子期相見恨晚之感,隻恨不得肝腦塗地立即將封地上的藩王們一鍋端了以報君恩才好。
殷承玉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曾經心思深沉的謝首輔也有這樣生嫩的時期。
反倒是隨行的薛恕輕“呵”了一聲,見怪不怪的模樣,還同殷承玉耳語道:“他現在好騙得很。”
殷承玉斜眼瞧他:“你就是這麼哄得他將你當恩人的?”
薛恕笑而不語。
謝蘊川將人送到門口,見兩人低聲耳語還時不時看自己一眼,隻以為殷承玉還不放心,連聲保證道:“陛下且放心,臣必不會衝動行事。”
殷承玉“嗯”了一聲,饒有興味地打量了他一眼,這才上了馬車折返宮中。
*
謝蘊川趕赴山東之後,殷承玉又將福建巡撫奏請“請開市舶,易私販為公販”的奏折單獨拿了出來,在朝會上與群臣商議。
自海禁之後,廣東巡撫福建巡撫等沿海官員年年都要上折子請求解除海禁,隻是從未被應允。如今殷承玉打算從沿海商稅上開源,自然便將解開海禁一事提上了日程。
大燕自太。祖開始,便有了海禁之策,後來隨著海寇日益猖獗,海禁政策愈發嚴苛。除了朝貢貿易之外,不允許民間百姓與海外諸國有任何商業往來。但海外貿易利潤豐厚,沿海一帶常有商人私自出海貿易,屢禁不止。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既然堵不住,便不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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