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果然遲到了,我以為她會和班主任解釋,畢竟剛轉學過來,她或許會想給 老師留下一個好一點的印象。
可出乎我意料的,她什麼都沒說。
不得不說,在某方面她確實是個非常通透理智的人,因為遲到和貪睡的印象已經
造成,多加辯解也隻會讓人是在狡辯,她迅速的道歉,那之後的每一天,她再也 沒有遲到過。
而後來這個一開始對她冷淡的班主任在後來每次提起她時都眉眼帶笑。
2
儘管我對她的態度人盡皆知,人人為了給我面子對她不假辭色,但我能感覺到, 很多人在自己的主觀意願上,都不會討厭她。
有時候和朋友們閒聊,還有人猶豫遲疑的問我:「明安,那個.…那個於幼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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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還挺不錯的,人長的好看性子又柔和成績還好,你為什麼這麼討厭她?」 我當時嗤笑出來,後來就沒人問我了。
也沒人敢主動和她交朋友。
我經常能看見她一個人形單影隻的走在校園裏,該死的,學校那麼多人,我也不 知道為什麼隻要是她在的地方,我幾乎能瞬間在人群裏鎖定她的位置。
但她單薄的背影從沒回過頭。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我,於幼笙大概會是個很受歡迎的人,應該會有很多人和 她做朋友。
而且竟然還有人說她性子柔和,這簡直令人發笑,大約隻有我瞭解她,她看起來 柔弱纖細,實際骨子裏比誰都倔強。
就像她學自行車時一樣,摔那麼多次都沒哭,其實她每次都會從摔倒中吸取經驗 教訓,但每次都會有新的摔法。
我站在窗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站在窗邊一直看著她,看她蹙眉認真的研究 那輛粉色的自行車,看她小心翼翼的騎上去然後摔倒。
真是夠傻的,自行車要保持平衡和速度,你這樣慢當然會摔跤。
在我沒有反應過來時,我已經翻身出去,走到她身後,幫她扶住了自行車。
在很久之後,我才明白,在我還沒發現我對於幼笙的好感時,我的潛意識已經在 率先幫我操縱我的身體了。
後來她騎在自行車上對我笑,那是她來江家那麼久,我第一次看見她那樣開心的 樣子,她笑著很認真的對我說:「江明安,謝謝你啊。」
我看著她,看著她的笑。
突然又有點煩躁,因為我突然想,如果她再跟我提一句,隻是一句,那她每天也 不用早起半個小時騎自行車去站點再轉班車。
真是的,她那根脊樑是鋼鐵做的嗎?連彎一下都不會,時時都挺得筆直,和我示 弱,低一下頭,真的有這麼難嗎?
想到這裏我的臉色就一點點淡下來,然後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將她一個人留在 原地。
你那麼愛騎自行車,就去騎吧。
3
韓承平來教室找她的時候我還挺意外的。
我不知道她和韓承平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又是什麼時候關係變得這樣好的。
看上去好像就是普通的朋友關係,不過是來教室給她落下的書而已。
但我知道韓承平,他雖然看起來平易近人,和任何人都能交談相處的很好,但我 知道那隻是表面上,骨子裏的疏離冷漠是根除不了的。
可以言笑晏晏,但絕對不會親近。
他竟然將於幼笙落下的書親自送過來,而於幼笙站在他面前仰頭望著他微笑道謝 的樣子也令我煩躁。
他們看起來很熟稔。
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熟稔的。
我漫不經心的偏頭望向窗外的眼光,手中的圓珠筆被我用力折斷,我想怪不得她 不肯對我示弱低頭,原來是有旁的後路。
這事不用我問,就有人打聽清楚跟我八卦:
「聽說是韓家的司機請假,韓承平騎自行車去學校的時候路上遇見了於幼笙。」
很普通的情節,但跟我說這些的人偏偏繼續說下句:「那之後每天,韓承平都沒 讓司機送,而是自己騎自行車上學,江哥,他不會看上你童養媳了吧?」
我笑出來,我說:「那就請他來家裏做做客吧。」
後來我想,我和於幼笙的關係,大概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再也無法挽回了。
我其實不想說那些讓她傷心的話,可她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是控制不了,就 像是小學一年級的男生喜歡去拽自己喜歡的小女孩辮子一樣。
我無法控制自己,我想看她在我面前生氣、動怒,這情緒隻是因我而起,這樣的 幼稚,果然她抬眸看我,我在她的眼底看見自己的影子,小小的,隻有我。
她說:「江明安,我前不久才覺得你不是一個混蛋。」
那之後,她再也沒對我笑過。
我其實不覺得她會走,會離開我。
我看她好像就是在看自己的囊中之物,就像我說的那樣,她吃江家的喝江家的穿 江家的用江家的,那她就是江家的。
不用我好好對待她,她也會是我的。
所以當上了大學,她將那張銀行卡放在我面前時,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失控。
可她依舊非常冷靜,平靜的看著我,平靜的說:「江明安,這是這些年江家在我 身上花的所有錢,我按照銀行借款利率全部還你了。」
她對我微笑,長開的眉眼是驚人的美麗,她跟我說:「江明安,我們都自由了。
那時候我才明白,她一直將我當牢籠。
4
那張銀行卡之後,我開始頻繁的出現在她身邊。
我們不在一個學校,當年說不清是什麼心理,即使嘴上一直說討厭她,但我到底 還是報了和她同一個城市的學校。
一開始其實我以為自己隻是不甘心,一直牢牢握在掌心的風箏突然斷了線,想要 掙脫我往高空飛去,我想確認這根線還是可以重新回到我身邊的。
我給她發短信,約她吃飯,藉口是老頭子希望我照顧她。
我借著老頭子的名義接近她。
老頭子給她從國外帶的零食,老頭子給她買的手鏈和衣服,每次我都會分開好幾 次,一點點的送過去。
她對我不假辭色,卻從來不會拒絕老頭子對她的好。
那時我才明白,她是吃軟不吃硬,隻有外表有一層盔甲,盔甲之下是一顆柔軟的 心。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錯過了進入她心裏的最佳時機。
後來她煩了,跟我說:「江明安,你將東西直接放在宿管阿姨那裏,我忙完回宿 舍直接帶上去就好。」
我想跟她說,我其實是想借這個看她一眼。
但想了想,我還是沒說,這話一出口,大概隻會令她更加疏遠我。
她很忙,我一兩個月隻能見她一面,但其實她很火,不僅是在她們所學,大學城 似乎都知道A 大有個很漂亮很優秀的學姐。
成績優異還兼職平面模特,偶爾會出現在影視螢幕上。
她有很多朋友,很多人喜歡她。
老頭子讓我照顧她,但其實沒有我的存在,她會過的更好。
後來有次我去學校找她,看見了一個熟人。
韓承平竟然出現在她身邊,我當時不動聲色,後來我單獨和韓承平吃飯,他溫文 爾雅的臉笑的不動聲色,彬彬有禮的問我:「明安,當年你說幼笙是你的童養 媳,我年少覺得朋友妻不可欺所以放棄了,如今她似乎並不欠你家什麼,我喜歡 她,想追求她,你不介意吧?」
我冷冷的看著他,笑了。
他的笑容裏有種勝券在握的勢在必得,我漫不經心的喝口蘇打,然後笑出來,我 說:「請便。」
他不知道,在他當年第一次放棄於幼笙的時候,此後他就永遠不可能再走進她的 心。
她那個人啊,倔強的很。
5
老頭子對於幼笙將錢還給我的事沒什麼反應。
我以為他會傷心,沒想到他笑著撫掌,大聲的誇了一句:「不錯,這孩子,我沒 看錯,傲骨錚錚有骨頭。」
他看著我,目光有些憐憫:「明安,我本來想讓你照顧幼笙的,可是現在看,她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
他歎口氣,說:「你別說我偏心,你和幼笙,確實是你高攀了,你配不上她。」
我沒說話。
於幼笙將男朋友帶回來給老頭子看的時候,我特地從異地的分公司趕回來。
我想看看她的正確答案,什麼樣的人能打動她。
她畢業後沒有如網上所猜測的那樣放棄學業從事娛樂圈,而是專注學術,這個 男生,是她讀博的學長。
是個很清秀英俊的男生,家庭聽說並不是十分煊赫,隻是出身書香門第,父母都是 大學教授,很是恩愛。
那個男生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氣定神閑的從容,看得出來他很喜歡於幼笙,她不 過是短暫的離開倒杯水,他雖然還在和老頭子交談,但是餘光一直落在於幼笙的 背影上。
我看到於幼笙看他的眼神,像是星星都落在她的眼眸中,輕蘊著笑意,那是我從來 都沒有得到過的眼神。
或許得到過——在當年我教會她騎自行車的時候。
老頭子對於幼笙的這個男朋友很滿意,晚上他將我叫到書房,給我看他給於幼笙準 備的嫁妝,像是在徵求我的意見。
「明安,我欠於家很大一筆人情,之前幼笙又將這些年花的錢全部還你,所以這份 嫁妝是從我自己的私募帳號裏給她拔過去的。」
「她無父無母,孤身一人,我相信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她婆家不會虧待她,但嫁女 嫁女,總不能讓別人小看了她去。」
我沉默良久,才從嗓子裏嘶啞的發出一句:「加上我一份吧,以——以兄長的身 份,我畢竟對不起她良多。」
老頭子笑出來,他走過來拍拍我的肩,歎息一聲說:「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錯過 了就是錯過了,往前看吧,而且幼笙那個姑娘,或許從來都沒在意過。」
我看向窗外,深秋已至,大片的梧桐葉簌簌落下。
其實我也分不清我究竟是還喜歡於幼笙還隻是不甘心,就像當年我分不清她對我 燦然一笑時漏掉的半拍心臟是因為驚豔還是因為煩躁。
我隻知道,我曾離她那樣近,卻和她擦肩而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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