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下一句話,又將那抹動容徹底扼殺。
「動過殺心。」
謝珩的笑僵在唇角,他問的艱難,好似有雙無形大掌扼住他脖頸,每個字都艱難出聲,「隻有殺心?」
「不然呢?」
我笑了起來,「謝將軍希望是什麼?」
「你該不會認為,我真的會對你動過心吧?」
謝珩不再出聲。
他緩緩閉上眼。
半晌。
笑聲響徹荒野。
35
謝珩是太子一派的中流砥柱。
太子早就有了篡位的心思,謝珩手腳也並不幹淨,禁不起細查,不過皇上終究還是念及了父子之情,對外隻公布了那些來往信件,將責任推去了謝珩身上,留了太子一條性命,隻是廢去太子位,終身監禁。
而謝珩因指使太子篡位,謀反一事被判處了誅九族。
將軍府上下於三日後,一並問斬。
隻是可憐了那些府中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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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謝珩將於午時問斬。
何苒小聲問我要不要去看,我想了想,「不去了,一個不相關的人,場面又血腥,有什麼可看的呢?」
那天,我沒去。
倒是聽看熱鬧回來的街坊四鄰說起,劊子手落刀時,謝珩仍是笑著的。
往日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被壓著身子伏跪在地,笑聲悲愴。
街鄰們議論紛紛,而我隻是抬頭看了看天空。
天上又飄了雪。
雪花悠悠,覆了一地白。
謝珩死後幾日,皇上召了宮宴,不知為何,還提起讓侯爺帶上妻女同去。
誰不知道侯府的夫人與大小姐都已去世,現有的女眷隻有我這個在府外的私生女。
沒人知曉皇上的心思。
我更不知道。
但皇上的話乃金口玉言,我怎敢不去。
侯爺倒是很開心。
一見面,他便盯著我一個勁地說著「瘦了」之類的話,眼底的心疼竟像是真的。
多麼可笑。
曾經為奴為婢都不會讓他多看一眼的女兒,如今卻成了他唯一的子嗣,成了他所有感情的寄託。
去之前我便同他說過,我不想出風頭,也不想多露面,侯爺連忙點頭說話,宴上也表現的十分低調,若沒人上前同他攀談,他便規矩地坐在位上,而我則安靜的坐在他身側。
宴上,我看見了江宋景。
或許,該叫他江丞相。
許是在官場打磨久了,江宋景身上的少年氣已全然不在,仍舊清雋的一張臉,身上卻多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嚴,面對朝臣們的恭維聲,他面不改色,隨意淡然。
隔了許久。
他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我身上。
眉頭微微蹙起。
自那一眼後,他沒再看過我。
宴上歌舞升平,一片和諧,直到——
有喝醉了的好事者竟提起了我。
「聽說,侯爺的小女兒之前與江丞相是青梅竹馬,後來被那逆臣生生拆散了,侯爺,可確有此事嗎?」
眾人議論紛紛。
我看了江宋景一眼,忙否認,「傳言太過失真,隻是相識罷了。」
可這解釋落在旁人眼中,卻似乎輕飄飄的,沒有半點可信度。
那人甚至直接起身問道,「江丞相,如今您未婚配,周小姐也是單身,不如你們再續前緣吧?」
江宋景始終淡然地坐著。
聞言隻微微蹙眉,然而,不等他說話,臺上的皇上倒是開了口。
「哦?江愛卿竟還有這麼一番往事?」
說著,皇上看了我一眼。
江宋景這才起身,朝著皇上微微頷首,「皇上莫取笑臣了,都是些有心人傳的謠言罷了。」
他站在高臺下方,目光輕蔑地掃過我。
語氣譏諷。
「傳我謠言的人究竟是何居心?」
「她一介下堂婦,又如何配我?」
我面無表情的聽著。
桌下的手卻悄然攥緊。
我自是能明白,他此刻故意說這些話隻是為了與我撇清關系,止住謠言。
可聽了這話還是心疼。
他所用之話句,是我當年寫在信中的。
當年那封分手信,為讓他死心,我忍著淚落筆——
「你一介山野村夫,如何配我千金之軀?」
多年後。
在宴上,他當眾將那句話還回給了我。
36
我從沒想到,那日宴上一見,竟是我與江宋景的訣別。
宴後沒幾日,朝中便傳來消息,說江丞相染上了惡疾,重病纏身。
我幾次忍不住想要過去探望,卻又生生忍住了。
我雖對朝事不了解,但也隱約能察覺到——
處理了李相與謝珩後,朝堂內外江宋景一家獨大。
皇上怕是要對他動手了。
我猜了種種緣由,唯獨沒有想到,半月後,會傳來江宋景去世的消息。
江宋景,去世了。
這怎麼可能?
他爹是祖傳的赤腳大夫,雖在鄉間村落,但醫術十分了得,江宋景自幼被江父逼著學習醫術,雖沒能學個全部,但怎麼也繼承了七八分,怎麼會忽然染上惡疾?
這不可能。
何苒從得知消息起便開始哭,最後紅著眼扶我去了丞相府。
府上已掛了缟素。
放眼望去,院內外一片白。
我怔怔站在院外看著,隻覺胸口被一塊巨石牢牢壓住。
喘不過氣來。
就連呼吸都無法。
我死死揪著衣角,怔怔地轉頭看向何苒,「阿苒,我眼花了,是不是?」
何苒紅著眼搖搖頭,沒說話,反倒捂著臉哭了出來。
「哭什麼?」
我目光渙散地看向丞相府內,「他們都是騙人的。」
江宋景還那麼年輕。
他那麼年輕便已位極人臣。
怎麼會死?怎麼會?
怎麼會……
臉上一熱,當我察覺到那是眼淚時,便已止不住了。
江宋景出殯那日,滿街缟素。
丞相府門外圍了許多人,我和何苒穿了身白,也在人群中。
我想為他扶棺,可沒有那個身份與資格。
也怕他泉下有知,覺著厭惡。
我甚至連送別他的身份都沒有,隻能站在人群中默默落淚。
送葬的隊伍自我面前路過,那抹蒼白讓我無法呼吸。
目光偏過幾分。
忽然。
對上了人群中的一個人。
陌生的面孔,再普通不過的裝扮。
可那雙眼,卻總覺著似曾相識。
他也在看我。
靜靜地看著我,什麼話都沒有說,然後轉身,靜靜消失在人海。
而我忽然想起,江宋景父親的祖傳醫術中,有一易容術,隻是江父從未對人提起過,知曉的人隻有江宋景父子,我和阿娘。
身旁何苒哭的幾乎背過氣去,而我卻忘了哭,隻怔怔地盯著那人消失處。
良久。
我收回目光,擦了擦臉上的淚,笑著拍了拍何苒的肩,問她。
「阿苒,你知道什麼是一眼萬年嗎?」
何苒被我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問的愣住,她搖搖頭,哽咽著說不知道。
我看著府門上方被風吹動的缟素,笑了笑。
「就是哪怕隻一眼,哪怕時隔千萬年,在千萬人之中,也能認出他。」
「什麼?」
何苒聽不懂,她擔憂的看著我,「阿姐,你是不是悲傷過度……」
我笑笑,沒再回應,隻是帶著她走去了街對面。
剛剛那人消失之處,地上落有一張被人踩踏過的紙。
我彎身撿起,拂去沾灰,終於看清了紙上的字。
「再買桂花同載酒,終還似少年遊。」
37
衣坊生意日漸興隆。
掙了的錢多數都被我拿去成立了學堂,學堂裡收了許多因家貧而無法讀書的孩童。
無論男女,照收不誤。
百姓思想多封建,總覺著老百姓家的女兒隻要賢惠老實即可,什麼琴棋書畫?那是給官家小姐學的。
可我不這般認為。
我成立這學堂的初心就是想讓那些出身寒門的幼童們也有讀書識字,考取功名的原因。
像江宋景那樣。
貧屋也可飛出金鳳凰。
我盼著他們讀書寫字,擁有不同的選擇和人生。
江宋景。
我不知他是否真的還活著,也不知若他活著,該在這世上的哪一處。
可我知道了他過去的選擇。
他說不回去,並非是因為我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而是他已在官途上走了太遠,他已沒辦法收手了。
他早已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從他入仕途開始,從他決定為了我,鏟除謝珩開始。
可他從未告訴過我。
自那次宴會之後,我沒再去見過侯爺一次。
聽聞他病了。
整日躺在榻上,嘴裡胡亂叫著些名字
大娘的名字,阿姐的名字。
還有我的。
有時他清醒,也會派府中下人來求我回府待上幾日,去陪陪他。
可我從未去過。
我從不認為他是真心悔過,真的忽然對我這個女兒生出多少感情,他不過是寂寞罷了,人到晚年本就孤寂,如今身邊又空無一人,隻有滿府的小廝丫鬟照顧他,連個說話的親人都沒有。
若他妻兒尚在,我怕是病死在侯府門前他都隻會罵一聲晦氣。
今日晚飯後,侯府又來了人。
這次倒是沒送話過來,反倒是送來一封信。
「小姐,您就看看吧,這信侯爺斷斷續續寫了幾日,怕是都是對您的愧疚心,有時我們看了也覺不好受。」
小廝打量著我的眼色,低聲勸慰。
「而且……侯爺現在挺慘的,纏綿病榻,身邊沒個親人不說,有時他神智不清,連府中下人都暗地裡偷著欺負他。」
我點點頭,「我知道了。」
對方送了信又折回侯府。
而我轉身將那封沒拆的信扔進了油燈內。
那些我不曾看過的一字字,都化為了飛灰。
對了。
小廝臨走前,我還託他送去一封回信。
信上書寫幾字:祝侯爺長命百歲,孤獨終老。
39
何苒成婚了。
她嫁給了隔壁藥房掌櫃的兒子。
對方眉目清朗,性子溫和,是個踏實可靠的。
成婚那日,我替何苒備了豐厚嫁妝,送她出嫁。
銅鏡前,我手執梳子,替她绾發。
「一梳梳到頭。」
「二梳梳到尾。」
看著當初的姑娘如今已長大出嫁,我也有些哽咽,「三梳白發齊眉。」
若娘還在,也會替阿苒開心吧。
若阿姐還在,若我也有機會成婚,阿姐也會像我如今這般送我出嫁吧?
若……
若我像曾經無數次想象過的那般嫁給了江宋景,也會像今日這般吧?
穿上紅嫁衣,與他拜過高堂,拜過天地神明。
結發為夫妻,舉案齊眉。
「阿姐。」
何苒握住我的手,紅著眼問我,「你….…也該放下過去,尋一良人了吧。」
「總不能一輩子這般自己過。」
我笑笑,繼續替她绾發,「這樣也挺好的。」
而且。
在我心中,我已嫁過一次了。
那次深夜的院落,他將杯口伏低幾分,同我碰杯,說敬我們再也回不去的過去。
可就在那一刻。
在我決定與他此生再無瓜葛的那一刻。
我已經嫁給他一次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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