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事件把陳文軍嚇壞了,覺得自己虧欠女兒太多,連她生病了都沒有察覺,所以邊邊出院以後,陳文軍用毛衣棉衣羽絨服她裹得嚴嚴實實,裡三層外三層跟個小粽子似的。
籃球場邊,顧千珏拉著“小粽子”坐樹下,揚著調子指桑罵槐――
“某些男人啊,要說狼心狗肺,那是真沒心肝,最好的朋友生病住院,不說去探望探望,連一聲基本的問候都沒有。”
“哎,要知道,某人晚上沒回家,我們邊邊都急得到處去找呢,這就是對比,這就是差距!”
“我看啊,還是趁早斷了,這麼沒良心的朋友,交什麼交啊,斷了斷了!”
……
她聲音不大,但是操場對面的顧懷璧狗耳朵,是聽得真真切切。
於是一隻籃球隔著半個操場,旋著風兒朝她飛過來,顧千珏連忙躲到邊邊身後,避開了某人的“籃球暴擊”。
“哇!太過分了!真的太太太過分了!我要去告媽媽!你等著遭殃吧顧懷璧!”
顧千珏說完就跑了,邊邊抓了她幾下,沒抓住。
男孩已經朝著邊邊走了過來,邊邊咳嗽一聲,不知道為什麼,竟還有些不好意思,偏著身子坐著不看他。
少年在她身邊的椅子上蹲下來,看著身邊這穿著厚厚羽絨服的小白粽子,似笑非笑道:“熱不熱?”
“不熱!”邊邊氣悶地說:“冷死啦!”
於是顧懷璧又脫了自己的衝鋒衣外套,搭在她身上,再給她裹了一層:“現在熱不熱?”
“不熱不熱!”
“不熱就穿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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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抿起了嘴,看不出來是在笑還是在發呆。
邊邊感覺到他包裡鼓鼓的,於是摸了摸,竟然全是進口的巧克力果,金箔紙包著,一看就很好吃。
邊邊很有骨氣地沒有吃他包裡的巧克力。
忍住,為了尊嚴。
他見她不動,於是從包裡摸出一顆巧克力,剝開糖紙遞到她嘴邊:“吃吧。”
“不吃,誰稀罕。”
“陳邊邊,你額頭上長皺紋了。”
“啊!”
邊邊驚呼一聲,結果嘴裡被他快遞地塞了一顆巧克力糖,可可濃鬱,甜味不膩,很好吃。
又被他整了,邊邊鼓起腮幫子,好在巧克力糖是真的很好吃,她嚼著嚼著,也就沒了脾氣。
自小到大,顧懷璧從來不跟她道歉,但是每次做錯事,鬧了矛盾,他都會送她巧克力糖吃,於是邊邊心照不宣地巧克力當作是他的道歉了。
顧懷璧又伸手摸了摸邊邊的額頭,再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確定她的燒已經完完全全退了下來。
“老子出去玩幹你屁事,找什麼找。”他低著頭,指尖撥弄著腳邊的青草,嗓音平靜,不辨喜怒,
“你不接我的電話嘛。”
“不接電話,是我不想接。”
“那我怎麼知道是你不想接,我以為你是出事了不能接哪。”
“我能出什麼事。”顧懷璧譏諷地睨她一眼:“蠢貨。”
“因為很多事情你都憋在心裡不告訴我啊。”邊邊側頭望著顧懷璧:“你不告訴我,我當然會擔心咯。”
“你是我的誰,幹嘛什麼都告訴你。”
“可我什麼事都告訴你的。”
她對顧懷璧幾乎是毫無保留,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跟他說,有時候甚至連例假腹痛都會給他發短信的。
“朋友難道不就是相互幫助承擔麼,有些難受的事情,兩個人就可以分擔啊。”邊邊理直氣壯地說:“我肚子痛,告訴你之後,我就沒那麼痛了。”
“扯淡。”
顧懷璧無法理解陳邊邊的思維邏輯,在他看來,這就是女孩子娘娘唧唧的行為表現,非常不酷,他是絕對做不出一星半點小病小痛都要講出來。
邊邊嘆息了一聲,又問顧懷璧:“你那天為什麼要講那樣的話?”
“什麼話?”
“就是說我不是你的啊。”
邊邊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臉頰發燙。
“那個啊。”顧懷璧擰了擰眉頭,站起身來,面對夕陽背對著她:“我都不記得了。”
她默默地踢開了腳下的碎石子:“不記得就算了。”
“回去了。”
“哦。”
他回身將衝鋒衣從她身上扒下來,然後把巧克力糖掏出來,滿滿地塞進她的衣服荷包裡。
邊邊望著少年挺拔的背影,低頭看著腳下的青青草坪,手揣進荷包,捏緊了巧克力糖。
“樹是你的,泥土是你的,藍天是你的,森林是你的,陳邊邊她……”
也是你的啊。
第29章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不出意外,顧懷璧又是年級第一,而薛青的成績卻往後滑了好幾名。
高中以後,邊邊的學習稍稍有些吃力,數學沒有考好,勉強擠進了年級前五十的光榮榜。
陳文軍鼓勵她,沒關系,這才高一呢,慢慢來。
江城的冬天,又冷又湿,雨很多,風夾雜著湿潤的季候,吹得人骨頭都直哆嗦。
可是也隻有邊邊生日那天,下過一場雪。
甚至連地方臺的新聞都在說,那場雪下得非常突然,連天氣預報都沒有檢測到。
茶幾邊,陳茵茵翹著腿玩手機,偏頭看了眼電視新聞,不屑地說:“下場雪都能上新聞,要擱我們那兒,冬天天天下雪,豈不是天天都要上新聞啦。”
陳文軍說:“這叫物以稀為貴,就是獨一無二才顯得珍貴呢,天天看到還有誰去關注。”
邊邊走出房間,正要和爸爸商量今年媽媽十年祭日一起回家過年的事。
王玲給小兒子泡了牛奶,對陳文軍說:“今年過年,我爸媽還有妯娌他們都會過來,他們沒來過南方,想在江城好好玩玩。”
“行啊,那到時候我開車,帶咱爸媽在江城好好轉轉。”
邊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晚上,她將爸爸拉到陽臺邊,避開了王玲和陳茵茵:“爸,不是說好今年過年,咱們要回家的嗎。”
陳文軍摸著後腦勺,皺了皺眉:“事出突然,你王姨他們家人第一次來江城過年,這樣,開春的時候,老爸再陪你回去一趟,看看外公外婆,好嗎?”
“可是今年是媽媽十年忌……”
邊邊話音未落,臥室裡王玲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文軍啊,咱們得給爸媽他們訂酒店了,你過來幫著一起看看啊。”
“來了。”陳文軍揉了揉邊邊的腦袋:“就這樣定了,等開春的時候,我再陪你回去一趟。”
邊邊心裡有些不高興了,低頭撇嘴道:“我知道,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說什麼呢。”陳文軍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你病才剛好,鎮上比江城還冷呢,外公外婆家又沒裝暖氣,萬一又生病了怎麼辦。”
房間裡,王玲又在催了,陳文軍趕緊應聲過去,還嚴肅地叮囑邊邊不要胡思亂想,把心思用在學習上。
大人總是喜歡轉移矛盾,他食言不回老家了,跟她學習有什麼關系呢,明明是大人的不對,最後好像總會變成是小孩子不對。
晚上,邊邊縮在被窩裡給顧懷璧打電話:“睡沒?”
“睡了。”
“睡了你還能接我電話啊。”
很無聊的對話,以前兩個人大部分的日常絆嘴,也都是些沒有營養的對話,不過這就是朋友之間最正常的狀態啊,要真每句話都變成了有效社交,那就不是好朋友了。
顧懷璧發出明顯的打呵欠的聲音,表示他現在已經很困很困了,她聽著他的聲音,感覺他像一條睡不醒的大狗似,總是懶洋洋的。
“那你睡唄。”
“嗯。”
“睡了嗎。”
“嗯。”
邊邊捏著手機,而顧懷璧也沒有立刻掛電話,兩個人沉默無言,安靜的被窩裡隻有彼此的呼吸聲。
良久,女孩吸了吸氣,細聲說:“顧懷璧,我想媽媽了。”
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電話那端,男孩沒有回應,邊邊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於是對他道了聲晚安。
她放下電話,強忍著喉嚨裡翻湧而來的酸澀感,她不想掉眼淚,她已經長大了,不能總是抹眼淚,讓顧懷璧說她是小哭包。
邊邊深呼吸,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快些睡覺,睡著了就能夢見媽媽了。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過來風聲,風聲撩動著窗簾沙沙作響,有些冷。
失眠的邊邊起身想要關上窗戶,卻望見小區樓底的路燈下,站著一隻狼!
她猛地捂住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它。
它也仰著頭,晶藍色的眸子望著邊邊,仿佛是在催她下來。
邊邊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再看,居然真的是狼!是之前見過兩次的那隻大狼!
皎潔的月光下,它全身的鬃毛仿佛流溢著某種淡淡的光澤。
“天吶……”
邊邊還是不敢相信,每次見到這隻狼,她都感覺像是在做夢,在大城市遇到狼,本身就是特別魔幻的一件事。
狼似乎很焦躁,卻又不能發出聲音,隻能不斷踢前腿。
邊邊心想,幸好此刻夜已深了,小區沒有人走動,不然還不被嚇死啊。
狼小心翼翼察覺著周圍的環境變動,又抬頭望她,咧了咧牙,似乎在催促她快下來。
邊邊穿上羽絨外套,輕輕溜出了房間,望了望陳文軍的房門,門縫已經熄燈了,有均勻的呼嚕聲傳出來。
她躡手躡腳走到門邊,又似想起了什麼,折回去拉開冰箱,翻來找去,找到一盒肉罐頭,塞進了衣服裡,然後匆匆下樓。
狼見她下來,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望她,好像是想領她去什麼地方。
邊邊趕緊跟了上去。
小區裡四處都是監控探頭,一開始邊邊還擔心狼被發現,不過這狼真是很聰明,一路躲避著攝像頭,走在盲區裡。
走到兩米高的圍欄邊,它回頭望了邊邊一眼,邊邊加快步伐走過去,看著鐵欄狹窄的縫隙。
“你不會是想從這裡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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