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因家主隕落,天資卓絕的家主嫡子霍珏又靈府破碎成了廢人,霍家一夕敗落。
第1章出嫁
天元劍派和北松國仙族穆家,依照當初兩家家主發的心誓,結親了!
但是誰都知道,天元劍派少掌門霍珏,已經是個靈府破碎的廢人了。
嫁給一個靈府破碎的廢人,甚至都不如嫁給一個凡間的農夫獵戶。
修真者靈府破碎之後,等著的便是天人五衰。靈力崩散的快一點的話,說不定這迎親的才接到新娘子,新郎還是青年,等到茭牛把新娘子送上北松山,那新郎說不定就垂垂老矣了。
穆家也不是傻的,親家天元劍派雖然是修真界四大宗門之一,但是如今大廈將傾內門諸位長老離散,原本是少掌門的姑爺,從風光無限的翹楚變成一個廢人,穆家大小姐尋死覓活地不肯嫁,穆家也就動了歪心思。
上有天道見證,心誓不能違逆,否則要受因果所累,但是這心誓,也沒有特指誰啊!
出嫁的隻要是穆家的就行!
於是這轎子裡面的新嫁娘,根本不是心誓應該應誓的穆家大小姐穆婉然。
而是穆家一個八竿子都夠不到的旁支,一條在穆家根本上不去臺面的小雜魚——穆晴嵐。
穆家拘禁了新嫁娘穆晴嵐那眼瞎的母親,美其名曰給她母親治病,以此脅迫,是給硬「押」上這花轎的,實在是個可憐的。
一路上新嫁娘不吃不喝不下車,顯然是心灰意冷到極致。
不過和寒磣的迎親儀仗,如喪考妣的迎親隊伍截然不同的是——轎子裡的新嫁娘一路盛裝,蓋頭下桃腮粉面,唇紅齒白,眼角眉梢掛著任誰看了一眼都會跟著笑起來的喜意,一雙唇角快要勾到耳根了。
從「被押」上這轎子開始,一路上三天半了,睡覺都算上,新娘子這嘴角就沒有壓下來過。
要不是怕笑出聲別人會覺得她瘋了,穆晴嵐真的恨不得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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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的人是她男神,這世上還有這種好事兒?!
她伸手砸了下婚車,很輕,帶著嗔意,這茭牛車屬實是太慢了!
這都晃晃悠悠三天半了,竟然還沒到地兒,她恨不得甩開婚車自己跑上北松山,好快點見到她的新郎。
想起曾經到穆家參加穆家家主生辰宴的霍珏,那還是十年前,霍珏背著重劍端坐正廳,穆晴嵐當初進不得宴會廳,隻好假扮婢女,混到他身邊去倒酒布菜。
少年眉目飛揚,卻氣質沉斂,面容如冰雕雪塑,席間一口東西也沒有碰,但是坐在那裡就賞心悅目的像一尊白玉神像。
他甚至還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就讓穆晴嵐魂牽夢縈。
穆晴嵐陷入回憶,嘴角笑容又擴大一些,「嘿」地洩露了一聲輕聲地笑,小心肝兒一陣桌球亂跳,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手動把忘形的嘴角拉平。
揉了揉臉,她把蓋頭掀起一些,一隻手按住了自己心口,告誡自己要莊重,要溫婉,就像她沒上婚車之前,要裝的不情願一樣。
然後慢慢伸出纖白的手指,把婚車的車窗推開了一點點,仰頭望向了北松山。
北松山的大陣如同挽住潑天海浪的白練,將風雪極寒,全部都隔絕在了人間的另一頭。遠遠看去,攬住風雪的大陣仿若大片的積雨雲,有種黑雲壓城的壯麗和壓迫感。
劍修素來擅長苦修,也隻有苦修,能夠讓劍修在極端的環境之下,身劍合一,悟問道心,終成靈盾。
因此凡是北松山出來的劍修,身上都帶著霜雪的清寒味道,但是穆晴嵐覺得霍珏不一樣。
他的味道很特殊,究竟哪裡特殊,穆晴嵐也無法形容,反正就讓人恨不得摟進懷裡,好生搓揉一番。
當然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在你眼中就是獨一無二的。
接下來的路程,穆晴嵐抱著這種馬上嫁給心上人的美好心情,進了北松山的大陣。
寒涼的風雪順著馬車的縫隙捲入婚車,無孔不入的寒冷讓馬車外隨車的弟子都受不住,開始添衣服了。
但是隻穿單薄嫁衣的穆晴嵐,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
「穆小姐,進了北松山了,風雪寒涼,加件衣服吧,再走個一天左右,就到天元劍派了,到時候進了山就好了,劍派之中有阻隔風雪的大陣。」隨車的侍從敲了敲車門,然後塞進來了一件狐皮大氅。
穆晴嵐沒吭聲,把大氅拉進去了,卻沒朝著自己身上披。
她一點也不冷,她渾身熱血沸騰!
距離山上越近,她就越是忍不住在腦中構建想像,真正見到了霍珏,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霍珏會用什麼表情面對她?聽說他眼睛看不見了,那摸她的臉,也能想像出她的樣子吧?
她自認可不比那穆家大小姐穆婉然長得醜。
穆晴嵐很忐忑,焦灼又期待的咬自己的手背。
她到底不是穆家的大小姐,雖然兩家心照不宣,但是霍珏會不會不喜歡她?
到時候不喜歡她,不肯跟她同床共枕怎麼辦?
不同床共枕可不行!她連他們倆的孩子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
她好不容易才讓穆家選了她嫁過來的,找個瞎眼睛剛好能被威脅的母親容易嗎!
穆晴嵐又忐忑又甜蜜地煎熬了一天半,終於到了北松山天元劍派。婚車慢吞吞地進入其中,這已經是出嫁第五天,天色也黑下來了。
穆晴嵐在婚車裡面琢磨,這麼晚了,拜天地再入洞房時間是不是有點趕啊?
她總要照顧霍珏現在的身體,這樣折騰完了他會不會生病?
茭牛終於停下了,穆晴嵐神經繃緊得像一根弦。
她等著霍珏來接她去拜堂,但是等啊等啊,一直也沒聽到外面來人。
通報的人應該在他們一進山就通知了霍珏,不應該這麼久啊……
確實不應該這麼久,霍珏早就接到了新娘子到了的消息。
但是整個北松山上,除了那輛婚車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的喜意,連一塊紅綢都沒有掛。
霍珏此刻正坐在輪椅上,在他自己的屋子裡面,手中擺弄著一把弩,他的眼睛上面覆蓋著純白的薄紗,俊挺的鼻梁下姣好的唇色淺淡。
哪怕他面前不遠處就是火爐,他也還是覺得有寒氣在絲絲縷縷朝著他的骨縫鑽。
他消瘦得厲害,擁著雪色的狐裘,更顯得他弱不勝衣,墨黑色長髮半散在肩頭,面色泛著青白,似雪人一般,像是隨時要化在屋中,早已不見了當年那副意氣風發的仙門翹楚模樣。
他的靈府像四面漏水的竹籃,根本無法調動一丁點靈氣,天人五衰帶來的疲倦讓他連坐著都十分辛苦。
他長眉微蹙,側耳聽到有人進門。
門外正是霍珏現在碩果僅存的手下之一,名喚曲雙,曲雙來報:「少掌門,婚車到了。」
霍珏毫無觸動,完全不像一個新婚新郎,一身素白,簡直披麻戴孝。
他聞言隻是手上動作一頓,而後微微偏頭吩咐:「安置在宿霜閣吧。」
「不要設禁制,給她下山密令。」霍珏說,「她要跑的話,無論她帶了殿內什麼東西,不要攔著,給她傀儡蠱的壓製藥,隨她去。」
穆家背信棄義,送了這麼一個人過來,霍珏沒有準備以夫妻之禮相待。
他們根本不是心誓之中的婚配人選,他不僅知道這女子上婚車是因為母親被穆家拿住,他還知道別的。
新嫁娘被種了傀儡蠱,穆家企圖讓她偷竊霍家絕品法器的事情,霍珏從她一上婚車就知道了。
她不過入妄境初期修為,入妄境初期無法闢穀,這一路上不吃不動,顯然是由人操控。
宿霜閣裡他令人設好了法陣,能壓制傀儡蠱發作,隻要她老老實實待上幾天,蠱蟲失活,再服藥物,自然就能徹底壓制蠱蟲。
傀儡蠱是有壽命的,他為她準備的壓制蠱蟲的藥物,足以熬到她體內蠱蟲死去。
霍珏自問已經仁至義盡。
曲雙一聽他連去接一下新娘的欲望都沒有,心中也跟著深嘆一聲,少掌門實在是……太可憐了。
自從掌門暴斃,門派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少掌門靈府破碎,還因為冥星海倒置,門中伺候的人偷跑,無人照料,險些被拉入魔窟,幸好憑藉法器撐住,卻被魔氣灼瞎了雙眼。
那穆家偏巧在少掌門最需要相助的時候背信棄義,送了一個才入妄初期的旁支女子來完婚,屬實可惡!
不過少掌門心善,不同這女子依禮拜堂,便不算是成婚,這女子識相拿了解藥走了,日後再嫁人,倒也不算耽誤。
曲雙領命,轉身出門,去安置新嫁娘了。
可憐穆晴嵐,心潮澎湃等待情郎,結果等到最後,人家根本不來。
那來的小弟子自稱名喚曲雙,說:「少掌門說穆小姐遠行,定然疲累至極,讓屬下來護送穆小姐去宿霜閣先歇息。」
穆晴嵐在婚車上聽了這種說法之後,頓時不幹了。
她心疼霍珏身體不好,可以省卻中間的一應繁雜禮儀,但是她聽霍珏這意思,竟是要悔婚!
這怎麼能行,她來都來了!
穆晴嵐一著急,雙眸泛上霧氣一樣的幽綠,尖銳之聲衝口而出:「不行!」
第2章不見
穆晴嵐喊完,立馬意識到自己失態,眼中異色霎時間褪去。
外面曲雙又道:「少掌門近日來風寒入體,病中門中一應事物有心無力,多有不周,萬忘穆小姐海涵。」
穆晴嵐一聽霍珏病了,顧不得害怕霍珏是在藉口搪塞,妄圖悔婚。
一路上整整幾天都在馬車裡面沒有動一下的人,忍不住直接掀開車簾躥了出來,一縷清風一般,輕靈落在曲雙面前,急切地問:「他,霍,霍郎他如何了?」
「我去看看他。」穆晴嵐說,「為我帶路。」
曲雙連忙後退一步,沒想到這穆小姐突然下車,給驚得不輕。
但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少掌門不肯來迎親,更不打算舉辦婚禮和這穆小姐做夫妻,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先搪塞過去。
曲雙道:「少掌門……已經睡下了。」
正準備走的穆晴嵐腳步一頓,在曲雙不遠處站定。
她就算是再怎麼喜歡霍珏,她也不是個傻的,這偌大的天元劍派,一路行來,外面連一塊喜慶的紅綢也未見,廊下的長明燈燈罩,還是掌門人突逢大變殞命時候的白燈籠。
霍珏就是要悔婚,知道她不是穆家大小姐,不打算和她結為夫妻。
穆晴嵐一身嫁衣,紅蓋頭都沒有掀開,站在那裡突然沒了聲息,周身冷意彌散,夜風吹過,庭院雪松被長明燈映照得陰影憧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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