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好聽啊。」穆晴嵐說,「聽著還有種親切感,多麼適合做我們女兒的名字,霍盈盈。」
霍珏今晚上臉太忙了,忙著羞憤欲死,忙著紅。
因此這會兒他聽到穆晴嵐說跟他生女兒的話,面上甚至沒有什麼誇張的反應。
他張了張嘴,想說人和妖是很難生出後代的。如果是鳥族和獸類或許還有希望,但是人與妖結合生出來的孩子大多先天不足,難以存活。
就連妖族和妖族之間孩子的存活率也是不高的,這也是為什麼這世上有很多的魔族,妖族卻隻能和散修擠在無間谷地。
一棵樹和人怎麼生孩子?
但霍珏就算是看不見,也能想像出穆晴嵐此刻期待的神情,他伸出手碰了下穆晴嵐的臉,果然她面上笑著。
霍珏最後也沒說出他們可能生不出孩子的事實,隻說:「睡覺吧。」
穆晴嵐嗯了一聲,氣氛太好了,她朝著霍珏湊近,鼻息噴灑在霍珏臉上。
穆晴嵐並不主動碰上霍珏的唇,她一直很主動親近霍珏,但是唇齒相依,她希望霍珏也是甘願而不是被動。
兩個人的呼吸很近,霍珏心跳得要撞裂胸腔。
但是他無聲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沒有湊上去,他們才心意相通第一天,親密已然太過,若是還不能自控,簡直可恥。
穆晴嵐看到霍珏掙扎的表情,無聲發笑,她心中痒痒的,想試試唇齒相依的滋味,卻並不心急。
她答應給霍珏一點時間的。
「睡吧。」穆晴嵐用鼻尖碰了碰霍珏的側臉,低頭埋在他頸窩閉上了眼睛。
霍珏喉間緩慢滾動了一下,等穆晴嵐真的不動了,他才在被子裡抬起手,摸到穆晴嵐側耳,撫了下她的鬢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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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聲道:「我們慢慢來。」
「嗯。」穆晴嵐迷迷糊糊應聲。
折騰到了後半夜了,兩個剛剛互許心意的人總算是睡著了。
然而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這般圓滿。
寒牢裡面好容易幫著羅鳳穩住了道心,沒有讓他的靈府也跟著破碎的段琴軒,心力交瘁地對她的孽障大徒弟說:「你死了那條心吧,我一日是你師尊,終生是你長輩。」
「悖逆犯上背叛宗門,我本想在掌門師弟那裡保你,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你下山吧。」段琴軒說,「我不廢你功法,你自尋活路去。」
「呵……」本來一直都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的羅鳳聞言輕笑了一聲。
他身前衣襟上面的血痕依舊像一朵花的形狀,卻已經變得乾涸發黑,像他的感情一樣,一旦暴露便會立即枯萎。
「殺了我吧師尊。」羅鳳閉著眼睛說,「這樣你無須向少掌門交代什麼,我也不必再抱著妄想痛苦下去。」
「我不想這樣的。」羅鳳擰著眉,眼淚順著眼角飛速滾落到鬢髮之中。
他輕聲道:「師尊帶我上山,教授我功法劍術,與我同吃同住,同進同出,無論是歷練或者除祟,從來以我為先,為我後盾。」
「師尊啊……」羅鳳聲音哽咽道,「您忘了徒兒隻是個普通的人嗎?我斬不斷七情六慾,控制不住愛慕之心。」
段琴軒繃著臉站在牢房門口,還是不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難不成,要怪她對弟子太好了?怪她放心不下他修為低微,每次危險都護在他身邊嗎?還是怪她體貼小徒弟一人孤苦,每餐都陪他吃自己並不需要的食物嗎?
段琴軒氣悶惱怒。
但是在羅鳳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滿眼淚水地看向她,求她親手殺了他的時候,段琴軒的心又難忍地抽痛起來。
這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啊,是她精心照顧,一點點看著長大成人的徒兒,她以為……他們可以千萬年這樣相伴下去的。
「師尊,殺了我。」羅鳳看向段琴軒的方向道,「別趕我走,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回塵世做什麼呢?」
「師尊再疼我一次。」
「你好手好腳,到塵世修為也不低,想要什麼都會有的。」段琴軒冷聲道。
「呵……」羅鳳似哭似笑,突然抬手運轉靈力,狠狠砸向自己眉心靈臺——
「阿鳳!」段琴軒迅速拔出腰側佩劍,甩出去撞飛了羅鳳自殘的手,重新蹲在他身邊,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羅鳳的眼淚和嘴角的鮮血一起湧出來,他哭道:「師尊,我怎麼辦啊……」
「我控制不住自己想冒犯師尊,可我不能脫凡,連陪在你身邊都做不到……」
「我隻想陪著師尊,當年若是沒有師尊,皇室傾軋全家遭屠,我肯定會血液流盡,悽苦死去。」
「我的命由師尊救活,也該由師尊結束。」
羅鳳艱難爬起來,給段琴軒磕了三個頭,而後就著這五體投地的姿勢,顫聲道:「弟子大逆不道,欺師滅祖背叛宗門,求師尊……殺弟子以全道義。」
段琴軒向來沒什麼過剩的情緒,可是看著她一向恪守持重勤勉非常的大徒弟魔障叢生,披頭散髮跪地求死,她的眼圈也慢慢紅起來。
「阿鳳……」段琴軒開口聲音竟然啞了。
羅鳳渾身一顫,更是覺得自己罪孽深重萬死難贖。
他就像話本子裡面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混蛋,可是愛慕之心壓抑不住,修為不得寸進,無法長長久久陪伴師尊讓他心魔叢生。
一步錯,步步錯。
他其實從一開始接受穆家大小姐給他的鮫人肉的時候,就知道,他會失敗。
或許從一開始,羅鳳就是在求死。
他的心魔,非死難解。
段琴軒抬手還想打他,想把這混帳打醒,修行之人困宥情愛,還如何追尋大道長生?
但是她聽著羅鳳痛苦嗚咽,想到當年救下他的時候,他小小一隻,還沒到她的腰身,後背被刀砍了深可見骨的傷痕,流血到面色泛白,也沒有哭一聲,還拉住了她的袍子說:「仙姑救命。」
段琴軒心如刀絞。
最終抬手摸在了羅鳳後腦,輕聲道:「阿鳳啊,你隻是一時執迷,修行一路都會有心魔,會好的。」
「師尊……師尊去求少掌門。」
段琴軒起身,羅鳳向前爬了幾步,抱住段琴軒的腿道:「師尊,阿鳳對不起師尊,阿鳳不想讓師尊為難,是我叛了少掌門,師尊把我交出去,讓少掌門裁決吧!」
段琴軒閉了閉眼,掙開羅鳳,出了牢房又覺得不放心,重新把羅鳳以靈絲吊起來束縛住雙手雙腳。
對羅鳳道:「你若是尋死,便是負了我這些年教養之情。」
這一句話,將羅鳳死死釘在牢房之中,再不敢動死志。
段琴軒心中酸澀難言,從未經歷過這般情狀,如同心中揣著一方將燃將爆的焰火,實在難忍,她準備找師弟談一談。
段琴軒也是不容易,生性剛強,爹是那一心惦記掌門之位的利慾薰心之人,對她的教養從不上心。
幸而她自己倒也沒長偏,成了清正淵渟的劍宗大師姐。
平時什麼話都是和她的大徒弟說,現在大徒弟鬧了麼蛾子鬧出圈了,她思來想去,曲雙那個腦子沒法給她好的意見,她隻能和她向來穩重如山的師弟說一說心中苦惱。
段琴軒著急商量出個章程來,也是怕羅鳳那個一根筋的真的尋死。
這要她如何捨得,那孩子連衣袍髮帶布襪這等細小之物,都是段琴軒精挑細選的!
段琴軒還想過他修為多年毫無寸進,給他介紹一位修為相當的女修,若是能兩情相悅,再選一套好的雙修功法讓他們試試呢。
若不是門中現如今四面楚歌,這件事早就辦了,誰料好好的孩子長歪了,段琴軒如何不糟心難過?
她不管黑夜白天的殺到雪松院,大張旗鼓觸動陣法,站在霍珏門口就覺得自己衝動了。
正想回去,誰料聽到屋子裡面有聲音。
天色將亮,段琴軒以為霍珏這是起身了,她這師弟從來心思重,最近氣色又不好,想來是因為門中諸多事務休息不好。
段琴軒在門口道:「師弟可是醒了?我進來了。」
段琴軒這人雖然看上去刻板的像個老尼姑,但是正因為心思澄澈,對男女之防不甚注意。霍珏向來就連睡覺也衣衫肅整,更是從不失禮。
因此段琴軒說完就直接進屋,這師弟小時候也是她帶大的呢,從一個奶娃娃就抱在懷裡。
結果一進屋,沒等看到霍珏,反倒是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正從窗戶溜走!
「何人擅闖!」
段琴軒抬手解下腰間軟劍,甩出手似長鞭一般,直接裹挾著凌厲罡風,朝著窗外飛卷而去——
「啊!」穆晴嵐被軟劍纏了個正著,她本就因為供生沒有之前那般來去如風。
剛才聽到段琴軒的聲音連忙從床上爬起來起身跑路,卻沒有來得及。
她被段琴軒卷著扯回來,摔在地上,摔得「哎」一聲。
段琴軒也徹底看清了穆晴嵐。
「你!」
「你怎麼會半夜在少掌門屋子裡?!」
穆晴嵐不知道說什麼好,怎麼也沒料到段琴軒會半夜三更跑到雪松院來「抓.女幹」。
霍珏聽到了段琴軒的聲音就清醒了,這會兒眼睛茫然四顧,尋找穆晴嵐的方向。
穆晴嵐見他著急,小聲說:「我沒事,沒受傷。」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段琴軒又問了一遍,手中軟劍並未收起。
段琴軒和霍珏師姐弟多年,同為天元劍派仙首,穆晴嵐卻是她才收了不久的穆家傀儡,孰近孰遠,孰親孰疏,立見分曉。
她本能以為穆晴嵐半夜跑進霍珏的屋子,是別有所圖,或許是妄圖偷盜法器!
段琴軒手中軟劍一抖,直取穆晴嵐肩頭,倒也沒想殺人,隻是想要制服。
穆晴嵐還沒等躲避,霍珏突然開口:「師姐不可傷她!」
段琴軒動作一滯一收,穆晴嵐鬆了一口氣,脫凡境修者穆晴嵐之前是不懼的,但是她開啟了供生陣,她能維持人形還能使出靈力便足夠強悍了,和脫凡境修者對抗,怕是會當場散去本相,回歸湘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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