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穿成了滿族姑奶奶,一朝不慎,被選入後宮成了郭絡羅常在。
後宮裡已經有了一位郭絡羅氏的宜嫔。
阮煙的用處清晰明了:替宜嫔爭寵,替宜嫔生孩子,替宜嫔背鍋……
佛系阮煙進宮第一年就決定了:姑奶奶自動躺平,不爭寵不媚上,隻要我夠鹹魚就沒有人能搞得了我。
入宮第一年:阮煙如願以償;
第二年:她封了貴人。
第三年:她份位比宜嫔高。
眼瞅著盛寵日增,有人問道:“貴妃娘娘如何討得了陛下歡喜?”
阮煙沉默:這問題問得好,她也想知道。
第1章 第一聲
連下了三日雨,今日天難得放晴,紫禁城琉璃碧瓦、粉牆金磚,金桂飄香。
言春剛從梢間走出來,手裡端著的是郭絡羅常在喝剩下的半盞六安瓜片,太監夏和安和張小豆提著剛從膳房取來的提盒。
瞧見言春,夏和安臉上露出三分笑意,小快步朝言春走了過來,“春姑娘,主子可起了?”
“剛起,才喝了半盞茶,主子要的冰碗可要到了?”言春是個和氣人,歲數不大,可見人就是三分笑,一張圓臉格外有親和力。
“那可不?”夏和安道:“主子要的東西,這當奴才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給主子弄來啊。”
“呸。”言春沒忍住笑,啐了夏和安一口,“就要個冰碗也用得著上刀山,下火海?趕明兒要個冰盆,豈不是要你的小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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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和安正要接話,屋子裡響起一把溫柔和軟的聲音:“可是小夏子回來了?”
“快進去吧。”言春打起簾子,衝夏和安努了努嘴。
夏和安衝言春頷首,領了言春的情,隨後進了梢間,梢間不大,以兩扇屏風隔開三個地方,西窗旁邊擺著一張黃花梨木喜鵲石榴紋榻。
進了梢間,夏和安打了個千:“給主子請安。”
“起來吧。”郭絡羅常在也就是阮煙才剛睡醒,粉面含春,時值八月,天氣一日比一日熱,因著在屋子裡,阮煙穿著也就比較單薄,一身煙紫色琵琶襟雲紋旗服,腰身收細,梳著的也不過是尋常的小兩把頭,可即便如此,也遮蓋不住灼灼風華。
紅木喜鵲登枝挑盒放在桌上,白瓷碗盛著的冰碗取了出來,除了碎冰,還有牛乳、蜂蜜、紅豆、葡萄幹等等。
“這麼多東西?”阮煙青棕色的眼眸裡露出三分驚訝。
膳房向來捧高踩低,自去年入宮以來,阮煙承寵過幾次,之後就沒再被康熙爺翻牌子,相比起同在承乾宮的夏貴人和成答應,她這郭絡羅常在顯然沒有被討好的資格。
而她先前給夏和安的不過是二兩銀子,哪裡能讓膳房的人費心,把東西置辦的這麼周全。
“想來是膳房的東西周全。”夏和安並不居功。
阮煙看了他一眼,心裡了然,哪裡是膳房的東西周全,分明是他夏和安會做人,今兒個早上她想起吃冰碗,吩咐夏和安午後去膳房走一趟,要些牛乳、蜂蜜等等,她並沒指望能真把東西要齊全了,不過是想著膳房那邊有什麼給什麼。
能把東西置辦周全,八成是夏和安費的心思。
這人剛才還在外頭表了一番功勞,進來後卻又懂得分寸,當真是八面玲瓏。
阮煙微微頷首,夏和安知情識趣退到一邊。
碎冰裡加了牛乳、蜂蜜,又加了七夕那會佟貴妃賞賜下來的玫瑰露,滋味可口,暑氣漸消,吃了小半碗後,言夏在旁出聲:“主子,您昨兒個說御花園的花開得好,今兒個難得好天氣,要不等會兒過去瞧瞧?”
這是不讓她多吃冰。
連提醒都這麼委婉。
阮煙心裡嘀咕,果然這後宮人人都長了一百二十多個心眼。
“嗯。”她放下白瓷勺,用帕子擦了擦嘴。
東西收拾了下去,多半是茶房幾個宮女太監給分了。
阮煙坐了一會兒,估摸著外頭天不太熱,這才走去御花園。
御花園並不大,比起上輩子她去過的景點,看過的風景顯得精致有餘,大氣不足。
但能出來走走總是好的。
自從去年選秀進宮後,阮煙難得有今日這樣的好心情。
她是胎穿,從21世紀一個北漂穿成了鑲黃旗步軍副尉郭絡羅·普照的小閨女,從小,阮煙就知道她們身為旗人,婚姻嫁娶是皇室說了算。八旗人家的女子到了十三歲都得進宮大選,但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隻要有關系,一樣能安排個撂牌子。
阮煙早就想好了,進宮,按照她的家世和性格,那就是自尋死路。
還不如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過去當個嫡福晉。
如今世道,滿族姑奶奶受的束縛還是比較少的,不說出入自由,但至少隻要她不作死,想舒舒服服過一輩子,還是不難的。
關系都走通了,人情也託了。
結果,臨進宮前,堂伯母納喇氏上門了,納喇氏的丈夫是內務府鑲黃旗佐領三官保,宮裡頭宜嫔就是他們的閨女。
納喇氏上門,開口就是打算給阮煙一場富貴。
言下之意非常明顯,打算讓阮煙進宮。
阮煙額娘章佳氏臉色一下就變了,忙暗示自家小門小戶並不敢妄想那天大的富貴的意思。
納喇氏神色當時就有些不太好看。
雖然說笑笑就走了,但阮煙心裡就有些忐忑。
果不其然。
進宮之後,她的選秀一路格外順利。
宜嫔更是三不五時召她前去,話裡話外就是堂姐妹一家親,進宮後一起伺候萬歲爺,日後少不了她的好處。
阮煙性格是軟,但不是傻。
她很清楚,宜嫔看中她,目的無非是為了要借腹生子,並且還打算利用她去爭寵。
好處是有好處,但天大的好處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因此,她直接就表示自己不敢有那等奢望。
宜嫔面上笑笑,說讓她好好考慮。
一回頭,冊封下來,阮煙被封了常在,賜住在承乾宮敬嫔宮裡。
敬嫔和宜嫔不說是死對頭,也有三分仇。
這回分明是宜嫔給她的教訓,想讓阮煙求饒。
但阮煙卻巴不得如此。
不但歡歡喜喜地搬到了承乾宮,而且絲毫沒有爭寵的意思。
她容貌美是美,可比起其他爭奇鬥豔,三不五時上演偶遇、才藝表演的妃嫔,就格外沒存在感。
幾次下來自然就被忘記了。
“喲,這不是郭絡羅常在嗎?可真巧。”阮煙轉過身,便瞧見夏貴人一身盛裝打扮,眼神睥睨地掃了她一眼,她不慌不忙,屈膝行禮:“給夏貴人請安。”
夏貴人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在阮煙那張俏生生、不施粉黛卻面若桃花的臉蛋上掃過,戴著金指甲套的手指擺了擺,搭手的宮女柳葉識趣後退。
夏貴人闲庭散步一般走到阮煙旁邊,手指輕輕拂了拂開得燦爛的菊花,那層層疊疊的花瓣清而不妖,“今年御花園這花開得是不錯,怪不得郭絡羅常在喜歡。”
阮煙隻覺腿部發酸。
這蹲膝請安可累得很,再說上她上個月才生了一場病,身體有些虛,不免額頭沁出細汗,若是旁人,此等模樣必當狼狽,偏生她冰肌玉骨,瑰姿豔逸,便是此時也不過帶出幾分柔弱,越發讓人憐惜。
旁邊言春、夏和安等人恨得心裡都咬牙。
這夏貴人不過比她們主子高一個份位,就借著行禮磋磨人!
“萬歲爺?”梁九功遠遠瞥了前面兩位宮妃,心裡不禁無奈。
萬歲爺這些日子本來心情就不佳,出來走走,還能碰上這事,這回不知道誰要倒霉了,連帶著他們也要受池魚之殃。
“安靜。”康熙抬起手。
梁九功立即閉上嘴,還回頭掃了其他小太監一眼。
一時間,所有人不但不敢說話,連動都不敢動。
康熙背著手,狹長的眼眸裡露出幾分興味。
他有些好奇,這郭絡羅常在接下來會怎麼做。
夏貴人一副專心賞花模樣,絲毫沒有叫起的意思。
伺候她的宮女太監自然不會多嘴提醒。
看來今天這事沒完了。
阮煙心裡翻了個白眼,她眼眸一轉,朝言夏遞了個眼神。
言夏不動聲色點頭。
阮煙立刻露出虛弱無力的樣子,身體晃了晃。
言夏配合默契,一個快步上去攙扶住阮煙:“主子,您沒事吧?”
“我頭有些暈。”阮煙用帕子捂著臉,聲若懸絲。
夏貴人唬了一跳。
她隻是想折騰郭絡羅常在,可不敢讓她出事,要是把人折騰壞了,這郭絡羅常在就算不受寵那也是個常在,這罪責連貴妃都未必擔得起,她一個貴人那不得喪命。
“你們家主子身體不適,你們還讓她出來?!趕緊攙扶回去,讓太醫好好瞧瞧!”
“是,是。”言春連連點頭,“多謝貴人提醒。”
出了這事,夏貴人也沒心思拿阮煙出氣了,以後就算要動同樣的心思也要掂量掂量這付出的代價和獲得的報酬相比起來值不值。
隻見她快步離開,頗有狼狽之況味,阮煙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她笑出聲,言春等人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主子。”言春上前,無奈地攙扶起阮煙,“出了這回的事,想必夏貴人以後不敢了。”
阮煙唇角帶笑,“那我可省心了。”
言夏在旁嘟囔道:“主子,去年可沒人敢這麼對咱們,如今看著萬歲爺記不起咱們,某些人可不客氣了。”
“要奴婢說,主子您如今身子好了,不妨想想辦法讓萬歲爺見見您,不是奴婢自誇,那僖嫔娘娘、夏貴人可比不上您。”
這話不假。
去年選秀,第一輪選秀時,郭絡羅·阮煙的容貌就讓闔宮妃嫔都忌憚不已。
皎若秋月、桃花玉面,同樣一身青色旗服,旁人穿著是老氣橫秋,她穿來是行走風流。
“可別胡說。”阮煙擺擺手:“我可比不上她們。”
“您哪裡比不上她們?”言夏不敢相信。
“這可就多了。”阮煙唇角勾起:“這論嗓音,僖嫔娘娘嗓音如黃鸝翠鳥,論身段,夏貴人婀娜有姿,和其他妃嫔比起來,琴棋書畫我也不是最好的,我這不受寵,也是應該的。”
這番言論,把言夏等人都說懵了。
瞥見他們這般錯愕模樣,阮煙眼眸彎彎,露出幾分笑意。
剎那間當真是三春花開,人比花嬌。
阮煙的聲音並不大。
可康熙是習武之人,耳力非凡,不但聽得一清二楚,還能確信這郭絡羅常在這番話的確不是假話,而是發自內心。
二月份,孝昭仁皇後駕崩於坤寧宮,康熙悲鬱,閏三月因朝臣奏請,出宮散心,回來後康熙睡了一覺,醒來後就發現有些異常。
自己似乎能聽見旁人心裡的心聲。
這下子,可就真出大事了。
第2章 第二聲
在沒這異常以前,康熙雖然不至於像那酸書生一樣,以為妻妾能和睦相處,但也以為後宮妃嫔都是懂事的,就算有小心思也出不了亂子。
可得了這異常。
他這才知道這看似風平浪靜的後宮下有多少暗流洶湧。
他以為有些小性子卻知分寸的表妹佟佳氏,性子善妒不容人,連他多看宮女的手一眼都會記恨在心;
他覺得不功不過還算懂事的惠嫔,卻一直在慫恿大阿哥胤褆同保成爭鬥,就算不過是騎射輸給了保成,惠嫔都要記恨在心;
宜嫔等人就更不用說了。
幾乎個個都有自己的心思。
當著他的面,人人都善良大度,背地裡則……
一回想起自己聽到那些心聲,康熙忍不住皺眉,他擺了下手:“行了,朕沒心思散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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