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的神色瞬間變了。
她用蒙語和博貴人說了一遍。
博貴人錯愕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拉貴人。
阮煙看在眼裡,心裡起了疑惑,既擔心那拉貴人又疑惑博貴人為什麼會覺得那拉貴人能給她作證。
“太皇太後,皇太後,那拉貴人的話您二位也聽見了,臣妾真是冤枉的。”
端嫔抹著眼淚,一副委屈受氣的模樣,“博貴人和臣妾言語不通,但臣妾對她一向照拂,怕她不習慣,還讓御膳房專門給她做蒙古的菜餚,結果,博貴人,卻、卻……”
她的模樣,仿佛博貴人是個白眼狼,而她則是不幸被白眼狼咬了的好心路人。
後宮妃嫔都聽說過鹹福宮的事。
但此時,也都不少人開口安慰端嫔。
惠妃道:“端嫔,公道自在人心,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會還你公道的。”
“就是,為這些人傷心,沒得壞了自己的身子。”榮妃附和。
阮煙看那博貴人氣得手發抖,兩眼發紅,眼淚直落,還梗著脖子,她心想,博貴人恐怕沒說謊,就這副模樣,哪裡是白眼狼,分明是被欺負狠了的小白狼。
她正想說幾句話打個圓場,免得博貴人等會兒被發落的太狠。
那拉貴人卻又突然說道:“妾身是不知道端嫔娘娘有沒有克扣過博貴人的冰例,但妾身知道博貴人從沒有用過冰。”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聲
那拉貴人這句話,讓偌大的慈寧宮正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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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才還在安慰端嫔的惠妃、榮妃瞬間啞口無聲,錯愕、驚疑不定地看著那拉貴人。
“此話可當真?”
太皇太後皺眉問道。
那拉貴人跪著,身板卻挺直,她抬起頭直視太皇太後:“妾身敢對天發誓,若是臣妾有一句話不真,便叫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毒誓出來,頓時沒人敢說什麼了。
後宮眾人哪個敢拿自己的性命這樣來發誓?那拉貴人都這麼說,看來這事竟然是真的。
博貴人估計也猜出那拉貴人說什麼,連不迭地用蒙語告狀。
端嫔隻覺得肝膽俱裂,不敢置信地看著那拉貴人。
她想不明白那拉貴人為什麼會突然幫博貴人?
兩個人平時根本沒什麼交情,再說,那拉貴人幫博貴人有什麼好處?!
那拉貴人頂著端嫔的視線,一動也不動,神色泰然自若。
太皇太後已經沉下臉來。
她看向端嫔:“端嫔,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端嫔此時已經不知如何解釋,“臣、臣妾,臣妾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適才你還敢當著哀家和皇太後、後宮妃嫔的面矢口否認,胡攪蠻纏,現在說你是糊塗,哀家看你是心眼太多。”
太皇太後惱怒不已。
她也是科爾沁草原出身,博貴人算起來也是她的子孫輩。
她先前沒表現的太過看重博貴人,是想著後宮眾人多半懂事,博貴人入宮得寵是注定不能了,但是松散富貴日子卻是不成問題。
哪曾想端嫔吃了熊心豹子膽,連博貴人的份例都敢克扣。
這得虧是那拉貴人肯出來作證,若是不然,博貴人豈不是要注定吃一輩子啞巴虧。
太皇太後越想越怒,她看向皇貴妃和小鈕钴祿氏:“萬歲爺交託你們二人掌管宮權,你們就是這麼管的?”
佟皇貴妃和小鈕钴祿氏忙起身屈膝跪下,“太皇太後息怒。”
“皇瑪嬤莫要動怒,免得傷了您的身子。”
康熙的聲音突然傳來。
他大闊步走入慈寧宮,今兒個早朝剛散,蘇麻喇姑就過來說了博貴人告端嫔的事,康熙一聽,連忙把朝政都放下,趕緊過來。
剛好就碰上太皇太後動怒的時候。
“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吉祥。”
滿屋子的妃嫔見到皇上來了,趕忙起身行禮。
康熙走到太皇太後身旁,拍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皇瑪嬤,後宮的事再大也比不過您的身子,您想怎麼處置,朕聽您的,您快消消氣。”
端嫔心裡就是一跳。
太皇太後慢慢把氣散了。
她上了年紀,一生氣就容易頭疼,對康熙道:“萬歲爺,這事哀家就交給你了,博貴人怎麼說也是科爾沁親王的女兒,咱們大清和科爾沁各部世代交情,可不能就這麼輕易把事給了了。”
聽到搬出了科爾沁各部來,眾妃嫔心裡都暗道,這回端嫔怕是難逃一劫。
“是,您放心,朕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康熙說道。
他轉過頭眼神掃向行禮的眾人,道:“都起身。”
“謝萬歲爺。”
眾人各自歸座,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康熙看向端嫔,神色冷漠,“克扣份例的事,博貴人不是第一個吧?”
端嫔心裡一咯噔,不知該不該實話實話。
但康熙已經不需要她的實話了,隻道:“身為主位妃嫔,你連下位妃嫔份例都要克扣,德行有虧,不配為嫔,降為常在,罰沒宮例二年補與博貴人。”
“萬歲爺?!”
端嫔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康熙。
她不敢相信就為她克扣份例,康熙就把她一下降為了常在?!
皇太後把康熙的話用蒙語說給了博貴人。
博貴人心裡頓時消氣了不少,但這宮例什麼的她不在乎,她梗著脖子對康熙用蒙語道:“天可汗,我不想和她一起住!”
康熙從小學滿語,蒙語,漢語,博貴人的話他當然也聽得懂。
他皺了皺眉,略有些遲疑。
這博貴人不住鹹福宮,其他宮殿還真沒多少適合她的,承乾宮自然不能去。
太皇太後卻道:“哀家聽說赫舍裡貴人從鍾粹宮搬出來了,不如讓博貴人去鍾粹宮吧,這麼一來,也好和善貴妃有個伴。”
康熙怔了怔,下意識地看向阮煙。
阮煙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她算是琢磨明白博貴人的性子了,雖然說語言不通,但這個博貴人性子耿直啊,也沒什麼壞心思,大概率不難相處。
她也不想讓皇上為難,便笑道:“若是如此,那臣妾再高興不過了,本來沒了個赫舍裡貴人陪伴,臣妾還覺得有些寂寞呢。”
太皇太後對阮煙的識趣很是滿意。
康熙倒是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原本這博貴人也不必去阮煙的鍾粹宮,可誰知道事情趕到一塊兒去了,人人都知道赫舍裡貴人從鍾粹宮搬去承乾宮。
這麼一來,阮煙倒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康熙道:“這事也問問博貴人意見。”
要是博貴人不願意,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誰知那博貴人看了阮煙一眼,就直接點下頭,“妾身願意,妾身回去就收拾東西。”
這回答叫人簡直不知如何接話。
康熙隻好道:“那這事就這麼定了。皇瑪嬤,您回頭也賞個嬤嬤去教教博貴人滿語。”
“哀家也正有此意。”太皇太後說道。
於是。
今兒個一早的事就這麼解決了。
康熙讓眾人都散了,他親自攙扶著太皇太後進去休息。
今兒個鬧了一番,太皇太後如今不比以前,精力不足了。
康熙親自拿了美人捶給她捶肩,沒一會兒就聽見皇瑪嬤睡熟了。
他把美人捶遞給了梁九功,示意蘇麻喇姑上前來扶著皇瑪嬤睡下,自己去了外間。
蘇麻喇姑過了片刻才出來。
康熙壓低聲道:“等回頭皇瑪嬤醒了,讓周院判過來給她老人家把把脈。”
“是,奴婢記下了。”蘇麻喇姑說道。
康熙這才出去。
他出了慈寧宮,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跟著的太監侍衛無一不繃緊了神經,人人都知道萬歲爺此時心情很不好。
“魏珠,你去啟祥宮傳朕口諭,讓貴妃徹查宮妃份例之事,若是有同端嫔一般者,按宮規處置。”
康熙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冷冰冰說道。
“嗻。”魏珠答應一聲,領命而去。
啟祥宮。
小鈕钴祿氏聽得口諭後,心裡無奈嘆了口氣,讓人打賞了魏珠。
這叫什麼事啊。
同喜給她倒了杯茶,“娘娘,您喝杯茶再發愁吧,這事也估計不是三五天能解決的事。”
“本宮哪裡不知道。”
小鈕钴祿氏道:“本宮就是覺得皇貴妃可真是好命,這樣的差事,萬歲爺隻給本宮不給她。”
徹查份例這事,多得罪人啊。
克扣下位妃嫔份例的,端嫔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小鈕钴祿氏現在隻慶幸,自己看不上那三瓜兩棗,也不樂意幹這等缺德昧良心的事,因此啟祥宮不存在這種事。
不然查到自己頭上,那才真是沒臉見人。
有句話叫做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小鈕钴祿氏現在羨慕佟皇貴妃,殊不知,皇貴妃此時卻是在嫉妒她。
徹查後宮的事,萬歲爺隻吩咐小鈕钴祿氏,卻不吩咐她,何嘗不是更器重、信任小鈕钴祿氏,而不是信任她。
而事實上,康熙也的確信不過皇貴妃。
皇貴妃為人處世,不講公正,隻講關系,這是後宮眾人都知道的事。
“她回頭可別把事情給辦砸了。”
皇貴妃咬牙切齒道。
赫舍裡貴人今日就要搬走,因為是萬歲爺的口諭,連讓欽天監看日子都不必。
可她根本不想走,拖拖拉拉地收拾著東西,就盤算著等過一會兒貴妃娘娘去請安回來,自己去求個情,豁出顏面也要讓貴妃娘娘在萬歲爺跟前幫忙說幾句好話。
為此,她還準備了一份厚禮。
“貴妃娘娘回來了。”
芍藥剛回來報信,赫舍裡貴人就連忙起身,她還緊張地對著鏡子照了照,確認自己今日的打扮沒那麼打眼。
她是琢磨出來了,她這些日子太著急了,善貴妃娘娘嫉妒心重,自然容不得她。
為了往後,她少不得要委屈一陣子,韜光養晦。
阮煙剛回鍾粹宮,今兒個一早她就喝了兩口粥就吃不下了,言春怕她餓壞了,端了一盤慄子糕上來,“娘娘,安妃娘娘剛送來的慄子糕,新鮮熱乎著,您嘗嘗味道好不好?”
阮煙吃了一口,味道還是原來的味道,但就是吃沒幾口她就想吐。
她捂著嘴,含糊道:“快去取渣鬥來。”
言春忙取了來,阮煙都吐了,連早上的粥也都吐出來了。
春曉端了茶過來給阮煙漱口,一臉擔憂,“您這吃沒幾口就吐,哪裡成啊?如今您是雙身子的人呢。”
宋嬤嬤道:“娘娘要是有什麼想吃的就說,咱們能吃幾口是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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