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上的字一一映入了佟佳氏眼簾,在瞧見冊封佟佳氏之女為後時,她露出個笑容,捂著嘴唇咳嗽一聲,“本、本宮是皇後了。”
“是,您現在就是皇後了。”
周嬤嬤說道,她紅著眼眶,“您要好起來,等您好起來,後宮還得您來管呢。”
對。
她現在管理後宮名正言順!
佟佳氏眼裡迸發出精光來。
興許是這巨大的驚喜,她的臉色竟然好多了。
連胤禛送來的藥也肯喝了,喝完之後,佟佳氏嘴唇也仿佛有了血色,整個人都能坐起來了。
周嬤嬤高興不已,一面攙扶佟佳氏起來,一面問道:“娘娘,您餓不餓?您昨日也就喝了幾口粥,要不叫御膳房送一碗小米粥上來?”
佟佳氏竟也答應了。
周嬤嬤高興得跟什麼似的,雖然說佟佳氏連累得她被罰去辛者庫吃了好幾個月苦頭,可到底佟佳氏是她看著長大的,周嬤嬤和她二十多年情分,不同常人。
周嬤嬤忙讓人去御膳房要小米粥。
小米粥送來後,佟佳氏也喝了幾口。
一屋子宮女太監全都喜氣洋洋。
這要是皇貴妃真的病情轉好,那以後她們翊坤宮可就不同了,皇貴妃如今可是被封為皇後了。
胤禛心裡卻不斷地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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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瞧見佟佳氏這般模樣,腦海裡想起的卻是一個詞——回光返照。
“四阿哥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嬤嬤,讓御膳房給四阿哥送些早膳。”
佟佳氏如今如願以償,說話也仿佛和氣了不少,但對胤禛的態度分明是疏遠了。
胤禛心裡隱隱一陣刺痛,道了謝,同蘇培盛退了下去。
皇貴妃封後的消息不但震驚了後宮,滿朝文武也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誰也沒想到萬歲爺這事竟然不聲不吭就這麼辦了。
索額圖惱怒極了,在府上拍著桌子道:“我就知道,那佟國維不安好心,那皇貴妃封後,四阿哥名義可就是嫡子了!”
有大阿哥這麼個狼子野心的,現在還要多一個背靠佟佳氏的四阿哥,索額圖都替太子的處境擔憂。
太子被立儲,除卻當初萬歲爺子嗣不豐的原因之外,更有太子乃是赫舍裡皇後所生的嫡子緣故。
滿族入關以來,漸漸學了漢人習俗,要麼立嫡,要麼立長。
凌普道:“索相,那如今咱們怎麼辦?”
索額圖黑著臉,“能怎麼辦,咱們就等著,要是那佟佳氏活下來,那就麻煩大了,要是活不下來,這皇後封了也和沒封差不多。”
一個活的皇後,才叫人忌憚。
第239章 第二百三十九聲
這一整日,後宮都在關注翊坤宮動靜。
皇後娘娘吃藥了。
皇後娘娘用膳了。
一個個好消息叫後宮妃嫔都有些坐不住了。
民間有衝喜的說法。
難道說這皇後真的撐過來了?
不少之前在佟佳氏病重說過壞話的妃嫔,心裡都七上八下。
佟佳氏這人,心眼小、記仇、報復性強,那可是後宮妃嫔都知道的,這要是她活下來,得罪過她的都得等著報復。
一時間,後宮不少人都燒香拜佛。
不知道的以為她們是在替皇貴妃祈福。
知道的都明白她們是希望老天爺把皇後給收走。
而這一回,老天爺似乎真聽到了她們的心聲。
周嬤嬤伺候著佟佳氏歇息。
她替佟佳氏蓋上被子,佟佳氏的眼睛仍然盯著那聖旨不敢閉上眼睛。
佟佳氏盼了二十多年,從她入宮那年,她就想要當皇後。
她是萬歲爺母族,和萬歲爺是表兄妹,佟佳氏又是名門望族,當皇後,有什麼不配的。
偏偏先是赫舍裡氏,後是鈕钴祿氏接二連三地搶走了屬於她的後位。
她熬,熬到鈕钴祿氏也死了,以為後位就屬於她了,可等來的卻是貴妃的位置。
這些年來,她日夜就盼著有朝一日成為皇後,好揚眉吐氣。
“娘娘睡吧,這聖旨老奴盯著,保準沒人敢來拿。”
周嬤嬤柔聲道。
佟佳氏嗯了一聲。
她的臉色前所未有的紅潤,一向帶著些狠毒意味的眼睛也少見得柔和不少,她握住周嬤嬤的手,“周嬤嬤,你對本宮忠心,本宮都記得,等本宮好了,回頭賞你大宅子和鋪子,叫人給你養老。”
“好,好,多謝娘娘。”
周嬤嬤說道。
佟佳氏興奮了一整日,實際上已經很是疲憊了。
她的眼皮慢慢垂下,嘴裡還道:“本宮不會虧待你。”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睡下了。
周嬤嬤帶著笑容,將帷帳放下。
等起身時,她心裡嘆了口氣。
周嬤嬤是過來人,如何不知她們娘娘的情況像是回光返照,但她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當日善貴妃娘娘生雙生子時難產,太醫也說救不好了,現在不還是母女平安。
周嬤嬤怕其他人照顧皇貴妃不周到,便在床榻下睡下。
翌日起來時,周嬤嬤是被外面日光照醒的。
她看著空氣裡的浮塵,心裡怔怔想到,昨夜娘娘好像不怎麼咳嗽……
周嬤嬤心裡咯噔一下,腦子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起身,喚了一聲:“娘娘。”
帷帳裡的人沒動靜,閉著眼睛,唇角勾起,仿佛做了一個美夢。
周嬤嬤走上前,掀起帷帳,摸了下皇後的手,已經冷了。
“咚咚咚。”
阮煙正和哈宜瑚、和卓一塊用早膳。
桂花糕在下面,哈宜瑚不愛吃蘿卜,就算是蘿卜丸子也不愛吃,偷偷把蘿卜丸子丟到地上,給桂花糕吃。
她剛丟了一顆丸子,聽到鍾聲,嚇了一跳,手上一松,筷子也跟著落在地上。
哈宜瑚嚇到了,縮著頭怕被額娘打。
可等一抬頭,卻瞧見她額娘臉上滿是怔楞神色,絲毫沒留意她這邊的情況。
這是皇後薨了?
這鍾聲並不陌生,太皇太後駕崩時也是這個鍾聲。
阮煙心情復雜,她雖然覺得佟佳氏這人活著實在太折騰人,也實在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可佟佳氏在這樣的歲數就死了,到底叫人心裡有些悵惘。
“哈宜瑚、和卓,你們吃兩口粥,等會兒就去換衣服,換之前給你們做的孝服,知道嗎?”
阮煙說道。
哈宜瑚跟和卓都點了下頭。
夏意悄悄給哈宜瑚換了雙新筷子,哈宜瑚衝她咧開小嘴笑了笑,低頭扒了幾口飯。
隨後被奶嬤嬤帶下去換衣服。
皇後名義上是阿哥格格們的嫡母。
佟佳氏這一死,所有阿哥格格都得給她服喪守孝。
白事的東西都準備妥當。
康熙去見了佟佳氏最後一面,胤禛匆匆趕來,進來時就要行禮。
康熙擺手,“起來吧,你過來。”
“是,皇阿瑪。”胤禛忙走了過來。
他臉上滿是茫然神色。
即便他早知道皇額娘的病情撐不過這個月,可等佟佳氏真的撒手而去,胤禛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他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看著床上閉著眼睛的佟佳氏,心裡一陣陣地往下沉。
“皇額娘。”
胤禛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沙啞。
他撲通一聲跪在佟佳氏床邊,“兒臣不孝。”
眼淚順著臉頰落下,在這一剎那,他感覺自己永遠地失去了一個親人。
康熙心裡不忍,背過身去。
翊坤宮上下都忙著取下紅燈諸等犯忌諱的東西,不到一炷香時間,原本華貴富麗的翊坤宮仿佛變成了雪花洞,入目都是一片白。
小鈕钴祿氏和阮煙等人都過來了。
按照萬歲爺的意思,梓宮就設置在了翊坤宮這裡。
康熙也很快給皇後定了谥號——孝懿皇後。
這個谥號出來,後宮妃嫔眾說紛紜。
羨慕的不少。
這個孝懿皇後的懿是美好的意思。
這個谥號不能算差了,但要按佟佳氏先前的所作所為,這個谥號實在是給她貼金了。
“到底還是萬歲爺母族人,”惠嫔對大福晉道,晌午剛去翊坤宮跪拜哭靈,惠嫔回來後少不得對大福晉抱怨,“就她也配用這個字。”
大福晉自己跪了半天,也累的夠嗆,還挺著個大肚子。
若不是阮煙偷偷叫人給她安排了個軟墊墊著膝蓋,這會子怕是都不能走動了。
她捧了茶,給惠嫔,“額娘何必計較這些?再說,孝懿皇後的谥號裡可沒有仁字,可見皇阿瑪到底是公正的。”
一聽這話,惠嫔臉色就好很多了。
她接過茶盞,難得給了大福晉一個好臉色,“你這回卻是說對了,孝昭仁皇後、孝誠仁皇後,萬歲爺都添了個仁字,獨她沒有。若是她九泉之下得知,也該知道羞愧了。”
大福晉沒接這個話。
先前說皇後不是已經不太好,說到九泉之下就未免太過。
她懷著孩子,到底忌諱。
皇後賓天。
後宮妃嫔、阿哥格格,連同宗婦命婦都得哭靈三日。
阮煙原本還怕哈宜瑚還有和卓被嚇到。
畢竟這樣的日子,孩子稍微膽小的,都少不得害怕。
可哈宜瑚跟和卓卻比她想象的更堅強,也更勇敢。
連續三日下來,不但沒哭,跪的時候也規規矩矩。
但越是如此,兩個小姑娘瘦的也就越發明顯。
三日下來,兩人臉上的嬰兒肥都少了不少。
夜裡,阮煙喊來兩人,叫她們兩個把褲子撸起來,瞧見兩個小家伙膝蓋都是一片淤青,不禁心疼,“疼不疼?”
“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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