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這麼體面周到的人,幾時出過這樣的事,一時不免面紅耳赤。
她心裡暗暗後悔,她一向睡得不安穩,睡眠輕是不必說的,自打當了皇後之後,管著後宮那麼多事務,每夜都睡不到兩個時辰。
不曾想昨夜一挨上床卻是一下睡死了過去,今兒個要不是齊嬤嬤大著膽子去叫她,不定睡到晌午去。
太後臉上帶著寬和的笑容,“不遲,今兒個本來也沒什麼事,本宮看你睡得氣色好,心裡比什麼都高興。”
要不說太後寬厚呢,皇後聽了這話,心裡頭不知多感動,“可見是皇額娘您這裡的風水養人,臣妾難得睡了這麼好的覺。”
人都愛聽好話,太後自然也不例外。
她一高興,用完早膳後還叫人開了庫房,挑選出了一對珊瑚持芝嬰步搖給皇後戴上,等戴完後,太後上下一打量,滿意地頷首:“這便是了,本宮瞧你就適合這紅色,戴著可不必那些素淨的好看多了?”
太後發話,眾人自然都是附和不已。
曲蓮笑道:“還是皇後氣質好,壓得住這步搖,也是太後娘娘您眼力好,這麼多簪子步搖,您能挑出這麼合適的。”
一句話把婆媳倆都誇到了。
太後忍不住笑了,皇後臉上也露出笑意。
太後更是笑著點了點曲蓮道:“你這張嘴啊。”
曲蓮湊趣道:“難道奴婢說錯什麼了?”
“沒有,你說得對,當賞。”
太後一向對身邊人寬厚,何況曲蓮伺候她小二十多年了,便是雍正瞧見了這位曲姑姑,也得給幾分尊重。
“阿彌陀佛,可見說實話,是有好報的。”曲蓮雙手合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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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眾人都笑開了。
皇後也帶著笑。
說笑一番後,太後今兒個帶了皇後去了雲山勝地。
雲山勝地在煙波致爽殿後,高兩層,面闊五間,才走進雲山勝地,就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
“善貴太妃娘娘,您這麼下可不對。”
皇後腳步微頓,琢磨著這聲音有些耳熟,像是周貴嫔的聲音?
等進去一瞧,院子裡大榕樹下善貴太妃旁邊的可不就是周貴嫔,除了周貴嫔,旁邊還圍著好幾個看下棋的貴人常在。
瞧見皇後和太後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太後和皇後都免了禮。
太後道:“在外面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善貴太妃你們下棋下的如何了?”
她帶著笑,走到阮煙她們身旁。
和阮煙下棋的是成答應。
要說成答應這人,年輕時還挺有些別扭勁,怎麼說呢,不是說人不好,就是說她這人脾氣糊裡糊塗的,誰也不敢得罪,誰也不敢幫忙。
可沒曾想,到了老了,脾氣反而直了不少,許是知道阮煙的脾氣,和她下棋也從不讓子。
阮煙本來自恃好歹學了這麼多年的棋,又是師從康熙和安妃,怎麼也不可能輸給成答應吧。
可誰想到,人家成答應腦子就是好,在這方面那叫一個天賦獨到。
阮煙和成答應下了多少盤棋,就輸了多少盤,把她氣得,越發鬥志昂揚了。
聽了太後問的這話,成答應抿唇笑了下。
阮煙拉著一張臉,”還成。”
還成。
那就是輸定了的意思。
太後心裡了然,對阮煙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下棋了,皇後,咱們上樓去吧。”
皇後答應一聲,眼神掃了下棋盤,心裡笑了下,這善貴太妃娘娘都要輸慘了。
雲山勝地踞崗背湖,居高臨下,別看樓層不高,上了二樓,臨欄遠眺,遠處美景盡入眼底。
上了二樓,皇後便瞧見宜太妃和安太妃等人各踞一案,樓下院子熱熱鬧鬧,樓上卻是靜悄悄,眾人都在畫畫。
瞧見太後和皇後上了,宮女太監們正要行禮,太後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免禮,免得驚擾了她們作畫。
太後側頭對皇後道,“皇帝沒少誇過你丹青好,想來你素日來宮裡那樣的忙,定沒有闲暇時間作畫,不如今日也畫一幅。”
皇後自然不會推卻,頷首道了聲好。
皇後一點頭,便有人準備了桌案和筆墨紙砚文房四寶以及諸種顏料上來。
宜太妃許是聽見動靜,回頭瞧了一眼,看見皇後在她們身後時,怔楞了下,卻也隻當沒瞧見回過頭來,埋頭作畫,懶得去想太後帶皇後來這裡幹什麼。
丹青好的人,大抵都是有韌性專注的。
皇後自也不例外,她一提起筆,就什麼也都忘了。
太後在旁看了片刻,笑著頷首,下去和人玩起葉子牌來了。
等到未時,屋子裡珐琅自鳴鍾響起,皇後把畫畫完停筆,一抬頭,周圍不知幾時圍了好幾個太妃太嫔。
“給皇後娘娘請安。”太妃太嫔們行了禮。
皇後頗有些郝然地免了眾人的禮,眾人起身,安太妃打量了下皇後的話,誇贊了句:“皇後娘娘的丹青有馬大家的風骨。”
這馬荃乃是名滿天下的女畫家。
皇後不意安太妃能看出來,可轉念一想安太妃是何等人物,滿腹文章,琴棋書畫無不精通,看不出才奇了,笑道:“家父曾請馬大家指點過本宮。”
“莫怪畫的這般好。”
宜太妃臉上有羨慕神色,“我們這種初學丹青的,不知要花多少年才有這番功夫。”
榮太妃笑道:“妹妹也太急切了些,咱們才學幾年,皇後娘娘能有這般造詣,想必在家裡時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皇後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說來也怪,以前在宮裡時,她也不是沒見過這些娘娘,但那會子隻覺得大家都仿佛隔了一層,像廟裡的神佛泥像一樣,今日卻感覺真切親和了不少。
安太妃道:“那今兒個以皇後娘娘的畫為魁首,大家也都沒意見吧?”
眾人搖頭。
宜太妃惋惜道:“罷了,那馬遠的《踏歌圖》合該和我沒緣分。”
皇後這才知道,原來她們作畫是有彩頭的,一時有些不好意思,“本宮怎麼好要娘娘們的東西,今日原本宮也是心血來潮才作的畫。這事不可當真。”
她這麼說,宜太妃反而不樂意了。
“不過是一幅畫,皇後娘娘隻管收下便是,我們輸了便是輸了,難道還輸不起?”
安太妃臉上露出些笑意,“是啊,一幅畫罷了,到了您手上,您瞧了有進益,這畫就也落到實處了。”
榮太妃也說了幾句。
太後在下面許是聽見動靜,下來知道原委後,便笑著讓皇後收下,“一幅畫,你收下便是,她們這裡好東西多了去了。”
“聽聽,這是婆婆來給兒媳婦撐腰了。”宜太妃打趣道。
太後和宜太妃交情好,笑道:“當婆婆的,不給兒媳婦撐腰,難道還給你撐腰不成?你也別笑本宮,你哪回兒媳婦來,不都是滿臉帶笑的?”
得。
大哥別笑二哥。
宜太妃不拿皇後說笑了。
皇後也沒再客套,就收下了。
她同太後下去打了葉子牌,晚膳是在這裡用的,用完晚膳,有女先兒來說書,說的書竟然是善貴太妃寫的,裡面說的是某年某月,某個大家千金扮作小子環遊大清的事,途中種種驚險,路見樣樣風光,這日路上碰見個被強搶了的民女,千金眼裡見不得有欺負弱小的事,立刻出手相救,說到她如何摸清那惡人家底,如何想法子假扮朝廷大臣公子哥兒,情節之跌宕起伏不在話下。
當說到那千金讓那惡員外繩之於法,民女救出後感激之下想以身相許,女先兒就停下來了。
皇後早已聽得入迷,正好奇那千金接下來如何行事,一下沒了如何不焦急,她問道:“下面如何了?”
那女先兒大概是在這裡見多了貴人,也並不驚慌,起身行禮,“皇後娘娘,下面沒了。”
皇後愣了下,“這書就到這裡了?”
女先兒露出苦笑:“回皇後娘娘的話,的確就到這裡了。”
皇後不解,太後笑著解釋道:“這書是善貴太妃寫的,她啊,最近忙著學棋譜和成答應一較高下,哪裡有闲心思寫書。”
皇後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麼好。
要是旁人,她還能叫那人把書寫完,可善貴太妃,那是長輩,怎麼好開口?
於是,皇後隻好惋惜地道:“可惜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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