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獄,問斬,一代梟雄,就這樣被一紙斬立決梟首於菜市口。
大家心知肚明是父親的手筆,卻不敢多說。
父親加官晉爵。
誰人背後不說他一句心狠。
人前卻又卑躬屈膝地逢迎。
這一次的宴會,父親頭一回收下了旁人送來的歌姬,並且帶回了家。
許微瀾狀若瘋婦般在門口質問父親,卻被父親一腳踢在心口嘔了血。「我忍你忍得太久了!」
她大聲咒罵父親狼子野心、禽獸之流,父親氣得寫下一紙休書,可最終也沒有休成。
母親攔住了父親。
「她父親是你的恩師,也是你的嶽父,對你有多年的提攜之情,他死了,你若是在這個時候休了他的女兒,將會被天下文人所不齒。」
母親素來柔軟遷就,順著父親。
多少年了,母親第一次這樣忤逆他。
她把許微瀾護在懷裡,像是母雞護住小雞仔一樣。
「她也是你的妻子,你也曾愛重她。」
父親不知是想到什麼,拂袖而去。
許微瀾撲過去死死抓住父親的褲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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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生,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父親冷冷踹開他的手:「沒有。」
許微瀾在母親懷裡哭得痛徹心扉。
母親隻是說。
「起來,你的父親死了,可你的兒子還活著。」
許微瀾眼淚控制不住地掉落。
「為什麼要救我,你不該恨我嗎?」
母親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溫柔地給她擦掉了眼淚。
「我從來沒有恨過你,真的,我挺感謝你的。沒有你,我一輩子也醒不過來。」
母親指著自己的眼睛。
「它會因為長期刺繡瞎掉。是你的到來讓我清醒,何況,沒有你,白若生到不了如今的位置,我也無法過得這麼好。這一切都是沾了你的光,我沒法恨你。」
「我以前為了養活一家人,起早貪黑,那樣的日子很難過,你要我現在再去過,我活不下去的。如今的日子對我來說,是我往日不敢奢求的,僕婦圍繞,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我沒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吸的你的血。我無法為你做太多事,但隻要我活著,我會讓你好好地在府中頤養天年,我會為你好好教養孩子,我會把他過繼在我名下,我會善待他。」
母親說得坦然,許微瀾捂臉,眼淚從指縫裡大顆大顆落下。
「我對不起父親,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
她崩潰大哭。
「父親,我不該嫁的!我不該嫁的!」
她父親早已經被斬首,屍首也被亂葬崗的野狗啃食,如何聽得見她的懺悔。
那天之後,許微瀾就搬到了偏院養傷,母親派了人好好照料他。
母親管著內宅,好生安頓了歌姬,替父親抬了她做妾。
母親與周夫人相交頻繁,他們是多年的摯友。
母親一開始無所依仗,可憐的處境是她唯一翻身的底牌。
她利用了周夫人的善良,那是她在絕境時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母親常說她不是一個好人,她亦有她的陰暗與惡毒。
可我知道,她是為了我才走到這一步。
周夫人告訴母親,許微瀾父親死後,我父親沒有了管轄,在外置了宅子,養了幾個旁人送來的瘦馬。
「許微瀾父親活著時,對他多加管轄,如今他死了,你夫君再也沒有了懼怕的人,已經有些瘋魔了。」
母親點點頭,謝完後,便轉頭去了集市買了許多的醫書回家。
父親雖收了那些女子養在外面,可他大部分時候都在家裡,寵幸新抬的小妾。
他變得愛找母親說話,母親卻是淡淡的。
我問母親為什麼不理睬父親。
母親有些好笑地說。
「他同僚的妾室聽說夫君被抄家,連夜席卷錢財跑了,流放路上,隻有和他一路從山村裡走出來的糟糠妻相伴,你爹是兔死狐悲呢,別理他。」
母親生辰那晚,父親請老家的廚子專門做了一桌的家鄉菜。
他拿出一排刻好的木偶小人,一字排開。
喝完酒的他有些孩子氣。
「這是來到京城的這些年裡,我第一次給你過生辰。」
他臉頰坨紅,手指指著面前的木雕。
「每年你生日的時候我都會刻一個,卻礙於許微瀾我不敢送給你,瑤娘,我對不起你,你委屈了許多年。」
又是一杯酒下肚,他眼裡有淚。
「瑤娘,宦海沉浮,我沒得選。你也沒得選。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也清楚,我喜好權利美人好酒,我不是傲骨錚錚的文人,我隻是個安於享樂的俗人。」
多少年了,父親第一次這樣和母親開誠布公。
可他隻看透了一半。
「我的嫡子,隻有我們的孩子,以後這份家業也都給他,瑤娘,我能給你的,隻有錢和地位了。」
他們之間早就沒有愛了。
他的妾室提著燈籠來看他,脈脈含情。
父親哈哈大笑,他抱著妾室的腰,告訴母親。
「瑤娘,你是我的發妻,她們都是為了利益而來,而你,是唯一和我共過苦的人。」
他親了一口妾室的臉,女人的臉瞬間紅了。
父親指了指她,對母親興高採烈地比劃。
「你記不記得,在你家的後山上,我們一起放牛,牛在田埂上吃草,我們躲在樹後,我就這樣親你,你的臉比她的還紅。」
母親笑著搖搖頭。
「夫君,我記不得了。」
賢惠溫良的面具戴了太多年,母親已經摘不下去了。
「可是我記得,以前倒是不記得,也不知是不是年歲大了,反而想起從前了。」
父親被妾室攙扶著,他哼著歌謠慢慢轉過遊廊。
母親看著桌子上的木雕和沒動過的飯菜,一言不發。
過了很久,月上中天,母親讓人撤了飯菜。
木雕則被收了起來。
她盯著父親用過的酒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起來。
酒裡有不能生育的藥。
母親要保證我和弟弟的地位。
她知道無論如何,今夜父親都會過來。
8
母親握著掌家權,親自為父親將外面的幾個女子都接回府中抬了小妾。
母親妥善處理一切,將府裡打理得井井有條。
她成了人人稱贊的賢妻。
景和十四年,陛下駕崩,新帝登基。
父親在黨爭中失敗,很快被反咬。
新帝急於立威,父親這隻雞是最好的選擇。
失敗的誘因,在父親寵愛的歌姬身上,那是政敵送來的奸細。
父親被禁足於府上。
他拿著廚房的刀,殺了其他抬成妾室的歌姬,隻留下了最寵愛的那個。
母親到時,滿地的血腥撲面作嘔。
父親握著她的臉,對母親說。
「我沒殺她,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她長得很像年輕時候的你。」
父親目露懷念。
「我在官場上做了許多年的狗,卑躬屈膝,做小伏低,我戰戰兢兢,在家在朝堂,我都不敢有一絲懈怠。」
「我就是他們許氏父女的玩意。」
「我這段時日總是做夢,夢見過去,你在窗外磨豆腐,我在屋內溫書,桂花簌簌落下,掉在剛出籠的豆腐上,你心疼得不行,直說糟蹋。」
「瑤娘,你看我,我是不是老了,是不是不像從前了?」
母親別過頭,一言不發。
「瑤娘,我就要死了。」
「可我死了,你怎麼辦呢?」
9
父親並不知道,母親早就為這天做好了準備。
母親在遠在千裡之外的地方購置了田地宅院,還有很多錢都以別人都名義存在了錢莊裡。
他更不知道,母親和周夫人開辦的繡院,如今已經是京中最受女子歡迎的地方,每月盈利數以萬計。
母親早已經準備好了退路,甚至連和離書都準備好了。
另外有周夫人在,父親就算是死了,也不會連累她。
母親在思考,在思考究竟要不要現在就拿出和離書。
可父親現在滿身鮮血的樣子,實在是不太適合談和離的事情。
父親放開了手裡的女子,他吩咐人打水沐浴,讓母親在書房等他。
母親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逗著上面的鸚鵡。
父親到後,拿出幾張契約放在母親跟前。
「我若死了,你去找上面的人,每個人都會給你一大筆錢。」
他又拿出幾把鑰匙給母親。
「這是我為你和孩子準備的院子,我要是出事了,這間院子也會被查收。」
母親不發一言,他們夫妻兩人都不坦蕩。
父親扭動博古架,身後的書架打開,一牆的金條險些刺瞎母親的眼。
「這是我一早為你們準備好的,我既然走了為官這條路,就不能獨善其身。我享樂了這麼些年,夠了,這些是給你和孩子們的。」
「瑤娘,我死了,你也要去好好活下去,千萬不能尋死。」
「至於她,送回青樓吧。」
即使到了現在,父親也堅信母親還愛他。
並且會因為他的死崩潰到隨他而去。
太可笑了。
第二日一早父親帶著一本賬本進宮。
臨走前,母親問他。
「會抄家嗎?」
父親搖了搖頭。
「不會,有我呢。」
母親似是預料到了什麼,她掉下淚來。
「夫君,保重。」
父親也紅了眼,他轉身走後,母親擦幹了淚,立即跑回家收拾錢財。
不等母親收拾好,宮內就傳來口諭。
父親自戕了。
陛下下令厚葬,絲毫不提他生前罪過。
是那本上交的賬本到最後保下了我們一家。
他一人死,全家活。
母親知道的時候,並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好似早就料到了一樣。
父親的葬禮上,母親跪在蒲團上,將生辰那日父親送她的木雕都丟進了燒冥紙的銅盆裡。
我不知道母親在想什麼,她很少告訴我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但她愛我。
父親葬禮結束後,母親遣散了府裡一些無關緊要的人。
父親死了,平了聖怒,又因為揭露有功,陛下保留了府邸和他的官位。
母親變得越來越無憂無慮了。
她時常不在家,和周夫人一起打牌九,抑或是一起遊湖玩樂。
母親愛賞雨,尤其愛聽雨打殘荷聲。
父親死後,母親沒有了束縛,活得輕松起來。
清明節給父親上香時,母親偷喝了釀的酒,醉酒後一腳給父親的牌位踢翻了。
事後也沒有不好意思。
在母親的嚴苛監督下,兩個弟弟都中了舉。
我的婚事,母親在父親去世前就定下了。
卻一直壓著不讓我成親。
一直等到兩個弟弟中了舉,母親才找侯府開始著手我的婚事。
母親慈愛地摸了摸我的臉。
她的手比以前光滑多了。
她同我說
「他心裡有你,想必不會艱難。若他變了心,娘親帶你回來。」
我撲在娘親懷裡問她。
「娘親,你還恨父親嗎?」
娘親搖了搖頭。
「娘親不記得了。」
往事隨風流轉,舊事舊人已經隨著過往湮滅。母親朝我調皮地眨眼。
「他大抵是個木工,你小時候的搖籃都是他親手做的。」
我問:「那時候你和他很相愛吧。」母親撇了撇嘴。
「瞎,沒見過世面,不提了,搓牌九去咯!又是開心的一天!」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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