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這麼慘啊。」
是姜月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快慰。
「是不是很難過?我現在所得到的一切,本來都是你的。」
「憑什麼你靠著女主光環,年少成名,一路順風順水?」
「我就是不爽,就是要把你拉下來。」
我努力想睜開眼睛,渾身卻像被什麼重物壓著,連手指都不能動一下。
直到關門聲響起,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13
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奇妙的夢。
夢裡的姜螢是獨生女,沒有什麼雙胞胎姐姐。
從小,我的刻苦努力就受到所有人的贊揚。
也很快顯露出自己在文學上的天賦。
周懷一直在追我,不過我被示好過太多次了,沒有答應他。
在作文大賽上拿到第一名之後,我認識了江川。
不過因為他的性格太過乖戾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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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為了我轉學過來,我還是跟他說:「等我們站在平等的位置,再說吧。」
江川一直持之以恆地追在我身後。
最後我終於被他打動。
後來的人生,波瀾壯闊,跌宕起伏。
在建立起自己的商業帝國之後,我把這些年的歷程寫成了一本書,還拿了獎。
那本書,就叫《歲月》。
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渾身都是冷汗。
夢裡的場景真實得仿佛親身經歷過。
直到姜月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小螢。」
我抬頭望去,她站在門口,穿著華麗的禮服裙,笑容甜美。
「還記得嗎?今天是我們倆的生日。」
「爸爸說,為了慶祝我考上狀元,生日宴就和升學宴一起辦了。」
「真遺憾吶,小螢,你不能來為我慶祝了。」
病房門外,有人敲了敲門:
「我們走吧阿月,別跟這種狗一樣沒有羞恥心的人待太久。」
是江川。
真荒謬,他撞斷了我的腿,不用擔責,還反過來瞧不起我。
像他這樣高高在上的少爺,簡直就是把普通人的人生,當作可以肆意毀掉的玩具。
我垂了垂眼睫,聽到姜月有點不贊成地說:「別這麼說。」
「小螢是我妹妹。」
我冷不丁開口:「偷我的東西來獲得一切,覺得爽嗎?」
她驚愕地看著我。
好半晌,才惱怒道:「你知道了?那又怎麼樣。」
「現在,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丟下這句話,她像是怕我再說些難聽的話,提著裙擺出了門。我看著空蕩蕩的病房,嘲諷地扯了扯唇角。
「可是,你隻能偷走已知的作品。」
我的大腦,我的思維,我所見所想與靈感碰撞出的火花,我還沒寫出來的創作。
隻要給我一支筆,一切都是未知的。
姜月知曉全部的劇情,自以為一定能掌控全局。
對她來說,最致命的就是未知。
至於那些在夢中,原本應該愛我的人。
他們不是物品,有自己的思想。
能被搶走,說明本就不屬於我。
我忍著小腿和腳踝處劇烈的疼痛下了床,一步步挪到窗邊。
私家醫院花園般的庭院裡,姜月穿著銀色鑲鑽的晚禮服,與江川並肩而行。
坐上那輛幾平碾斷我小腿的火紅法拉利,赴一場為她而辦的盛大宴會。
她大概暢快到極點了吧。
「可是……姐姐。」
我按著玻璃窗,輕聲開口,「勝負未定,先別高興得太早啊。」
14
夏天過去的時候,我出院了。
腿上還打著石膏,不過拄拐也能勉強走路了。
姜月去北京上大學,江川被家裡人送到國外。
我轉入另一所寄宿制學校,開始復讀。
在新環境認識的第一個人,是我的同桌方嘉玉。
一個大大咧咧、很自來熟的寸頭女生。
「姜螢,你的作業借我抄抄。」
開學第一天,早讀課結束後她姍姍來遲,叼著半塊面包,扒過我的卷子一通猛抄。
一邊抄一邊感慨:「不是吧,這卷子這麼難,你全做出來了?」
「這麼牛還來復讀,瘋了吧?」
我平靜地說:「高考那天出車禍了。」
她張大嘴巴,這才注意到我左腿打著的石膏。
半夜給我發來消息:「睡不著,我真該死啊。」
「我這張破嘴,什麼時候才能改改。」
她說,為了贖罪,以後我買飯打水之類的事情由她包了。
沒有了姜月,一刻不停地把我身邊的人一個個拉入她的陣營。
我突然發現,交朋友變得容易了很多。
很快,我和方嘉玉成了很好的朋友。
大概是因為過去的心理陰影。
我沒忍住問了她,關於姜月的事情,
方嘉玉滿臉不在乎:「你姐再牛也是她的事,我交朋友隻看合不合我眼緣。」
仿佛是為了驗證她的話。
十一假期的時候,姜月回家,跑來學校找我。
她故技重施:「你好,我是小螢的姐姐姜月,這段時間,我妹妹給你添麻煩了。」
方嘉玉掃了她一眼,悄悄握住我背在身後發抖的手:
「我沒覺得她麻煩,你別給她扣帽子。」
姜月笑容一滯:「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呀?我知道,小螢一直覺得她沒能去高考是我的錯,其實..」
話沒說完,就被方嘉玉強行打斷:
「麻煩讓一讓,我綠茶過敏。」
15
回到宿舍她才松開我滲出冷汗的手,開始教育我。
「這麼緊張幹什麼?」
「真覺得我會被你那個綠茶姐姐給策反嗎?」
我沉默了兩秒,問她:「你不覺得她很漂亮嗎?」
「還行吧,沒我哥漂亮。」
「她性格也很討人喜歡。」
方嘉玉嗤笑:「踩著別人給自己臉上貼金,那算什麼討人喜歡。」
我怔怔地看著她,莫名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好像是第一次,我身邊的人在見過姜月之後,依然選擇站在我這邊。
小長假我本就沒打算回家,再加上姜月回來了。
更不想回去打擾他們一家三口。
方嘉玉就熱情地邀請我去她家玩。
「我媽人超好的,就喜歡你這種踏實努力的小姑娘。」
「正好,你給我補補課,我連餘弦定理都沒搞懂…」結果,我在她家遇見了她哥哥。
一個留著長發,擁有漂亮而凌厲眉眼的男人。
來之前方嘉玉還特意叮囑我,說她哥有點神叨。
「我叫方嘉澍。」
他在走廊攔住我,直直與我對視,「你的命,好像被人改寫了。」
我驚得怔在原地。
片刻後,還是說:「能被改寫的,就不是我的命運。」
如果醫院裡那場夢,是我原本該經歷的劇情人生。
那麼如今,我已經跳出了原定的劇情。
接下來要怎麼寫,該由我執筆了。
復讀的這一年,我幾乎沒有回過家。
也就除夕回去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就離開。
我爸如今中年高升,春風得意,根本無暇顧及我。
我媽好像有點失落,但姜月講兩句甜話哄她,轉頭就把我拋在了腦後。
在這個家裡,我的位置從來都是多餘的。
我背著包,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
大過年去打擾方嘉玉不太好,我打算找個酒店住到學校宿舍開門。
結果一輛阿斯頓馬丁突然停在路邊。
車窗打開,方嘉澍搭著方向盤,望著我勾唇:「走吧,方嘉玉在家念叨你半天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別這麼看我。」
方嘉澍笑意越發加深,「我說過,我能看到你的命。」
坐進車裡,拉上車門,我突然問他:
「你說你能看到,那我的命運,是什麼樣子的呢?」
車內安靜片刻。
「一片黑色。」
他說,「但見螢火。」
16
高考成績出來那天早上,我媽恰好打來電話。
她很不開心地說:「你還打算在你同學家裡住到什麼時候?」
「姜螢,你弄清楚,你家在這裡!」
還沒等我開口,姜月在那邊火上澆油地安慰她:
「媽媽,別生氣,可能小螢之前沒有住過別墅,有點不舍得走啦。」
「眼皮子多淺,怎麼不幹脆賣給人家!」
我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走出門去。
方嘉澍的車就等在門口
「我送你回去。」
在我拒絕前,他及時補充,「萬一打起來,還能有人給你搭把手。」
他和我一起出現在家裡的時候,姜月明顯愣了下。
這是一個在她認知以外的人。
不過愣怔片刻後,她還是習慣性堆起笑容:「我是小螢的姐姐姜月,她應該跟你提起過我吧。」
「小螢心思比較重,這段時間住在你家,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方嘉澍突然笑了:「我看過你出版的書。」
「說真的,那不像你這種花孔雀氣質能寫出來的。」
姜月的笑容一下子僵在唇邊。
她冷著臉說:「你很冒犯,我並不覺得這個玩笑好笑。」
一臉凜然不可侵犯的表情。
結果方嘉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你怎麼會覺得我在開玩笑呢?」
「我是認真的啊。」姜月一下子就破防了。
頭一次,在有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她向我展露她的惡意。
「姜螢,你不會覺得帶個男人回來,嘴硬兩句,就算勝過我了吧?」
「今年高考考綱改革,憑你有限的天賦,再學也就那樣。」
「你永遠都不可能贏過我。」
仿佛是為了應和她的話,門鈴突然響起。
幾個西裝革履的老師站在外面。
「請問,這是省狀元姜螢同學的家嗎?我們是清華招生辦的。」
後面的人又跟著開口:「姜螢同學,考慮北大!」
我看著姜月不可置信的表情,彎了彎唇角。
「你不相信嗎?努力的力量。」
17
後來我回想這一年,還是覺得萬分感慨。
因為這一屆,的確正趕上高考改革。
考綱範圍修改,很多從前學的東西又要重新掌握。
讓我不得不付出十二分的努力。
市面上能買到的所有題集幾乎都被我刷遍了。
最難熬的深夜,我灌下無數杯冰美式,把風油精塗上太陽穴。
在痛苦的清醒中,保持大腦高速運轉。
每一次聯考和模考,我都是第一。
人與人的天賦,從來都不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我姐姐,也就是姜月,總是輕視努力的分量。」
那時候,我坐在食堂裡,跟對面的方嘉玉說,
「她覺得自己靠著先知先得,能戰勝一切。」
「她覺得她與我的天賦,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但這個世界上,學習已經是為數不多,能靠量變引起質變的東西。」
如今的結果,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爸媽驚愕的眼神裡,我選了北大。
後來我回房間收拾東西,姜月卻把我堵在門內。
她明顯是急了,口不擇言:
「為什麼不敢去清華?你還是怕我,害怕跟我同臺競爭。」
「你以為去了北大就會好過?隻要我跟江川開口,你未來的日子照樣不會翻身。」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聽我的話!很傷心吧姜螢,他本來該是你最忠心的狗。」
說到這裡,她的語氣又得意起來。
我終於收拾好行李箱,抬眼看著她。
「我不稀罕。」
18
離開後,我媽給我打了很多通電話。
我一個都沒接。
後來她又開始給我發消息。
「你考得這麼好,媽媽也為你開心,給你辦個升學宴吧?」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就不能和你姐姐好好相處嗎?都在北京,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我一直都知道,在我們家,爸媽的愛是有條件的。
誰更優秀,誰能給他們臉上爭光,他們就更喜歡誰。
在我爸為了他的前程選擇跟江川私下和解,而我媽對此緘默的時候。
我就已經不再奢求他們的愛。
這個暑假,我還是很忙。
忙著寫書,忙著鑽研代碼和算法。
我大學的專業,報了計算機。
科技的進步,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的是可以逆天改命的。
開學前一天,我在機場跟方嘉玉分別。
她死死抱著我:「小螢我舍不得你,軍訓結束我就去北京找你玩!」
結果等我到了北京之後,才發現….
怎麼哪裡都能偶遇方嘉澍。
「我們學校軍訓,你在這兒幹什麼?」
他把長發束在腦後,抱著一箱水,看著我笑:「公司給你們學校新生撥了贊助,我來看看。」
「那需要你一個老板親自搬水嗎?」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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