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4-11-21 14:14:113434

十七歲那年,我和裴岑發現自己活在一本甜寵文裡。


他是書中男主,而我隻是路人甲。


裴岑氣得把書撕爛,對我說:


「我才不稀罕當這個男主,我才不會喜歡別人!」


二十二歲那年,我果然像書裡寫的那樣要出國了。


裴岑摸著我的頭,承諾:


「等你回來,我們就結婚。」


二十七歲,我回國了。


回來參加裴岑和女主的婚禮。


01.


距離宴席開場還有一個小時。


我站在酒店大堂,對著迎賓牌上的兩個人名出了神。


「新郎:裴岑;新娘:池夏」。


仿佛又回到了十七歲那年。


我在圖書館角落抽出一本無名的書籍,卻驟然看見封面上寫著—


「男主角:裴岑;女主角:池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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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收到一隻潘多拉魔盒,我進退兩難,不敢窺探。


「在看什麼呢?」


十七歲的裴岑突然出現。


他自後俯身,將腦袋虛虛擱在我的肩上。


「哪個傻叉用我的名字寫小說呢?」


他抽走書,邊看邊罵罵咧咧:


「取的什麼破名字,還池夏,我喜歡的人明明叫時穗!」


「穗穗,我的穗穗呢….」


他翻閱那本書,越看聲音越低,直至面色慘白。


那本書以二十二歲的裴岑為男主角,講述了他和女主之間的浪漫愛情故事。


書裡的一切,除了未來部分,完全與現實吻合。


而他的穗穗,是一個隻出現在背景回憶裡的路人甲。


「我才不稀罕當這個男主,我才不會喜歡別人!」


裴岑氣得眼眶通紅,抖著手把書撕爛了。


「穗穗,你別信它的,那個人肯定不是我….!


我什麼話也沒說。


十七歲的裴岑抱著我,邊哽咽邊賭氣地道:


「我討厭夏天。」


「穗穗,我以後最討厭夏天。」


少年的哭腔漸漸被嘈雜聲覆蓋。


我回過神,察覺日光攀上肩頭。


順著那縷光線,我抬頭望向窗外,恍然。


現在是夏天啊。


02.


「大夏天辦婚禮,熱死人了。」


有個阿姨抹著汗走進酒店,邊跟同伴吐槽:


「你看日歷沒有?今天可不是什麼好日子,裴家怎麼想的啊….」


「裴岑那小子心急娶娘婦唄。聽說他跟女方求了五次婚,女方才答應呢!」


阿姨的同伴一臉知道八卦的自豪:


「這場婚禮裴家幾年前就準備好了,所以女方點過頭,七天就辦起來了。」


「嘶,裴岑就這麼喜歡那個叫池夏的啊…..


阿姨的驚嘆隨著腳步聲飄遠。


我忍不住開始跟著回想。


書裡的裴岑有多喜歡池夏呢?


喜歡到認識她不過半年,就開始默默籌備婚禮的一切。


喜歡到明明是兩情相悅,他卻因為膽怯,步步為營整整五年,才走進她的世界。


明明他是沒什麼耐心,素來張揚又肆無忌憚的性子。


喜歡到,他完全忘了.


十七歲那年,他撿起被撕爛的書頁一角。


在空白的地方,他幼稚地寫下:


「我以裴岑之名警告每個編故事的作者:第一,裴岑不要做男主角;第二,裴岑喜歡的人有且僅有時穗這一個名字;第三..!


「不以任何意志為轉移,裴岑永遠永遠,隻喜歡時穗!」


「媽媽,這上面寫的什麼啊?」


一個小女孩正站在迎賓牆前面,指著上面的一行文字。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才看見那上面落著一句話:


「借用這場盛大的儀式,邀您見證,我們執手一生的決定。——裴岑&池夏」


03.


時間已經過去十五分鍾。


我還傻傻站在門口,沒勇氣邁出那一步。


「穗穗。」


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喚。


我剛回過頭,就被急急拽住了胳膊。


「真的是你…穗穗,你終於回來了。」


我被攬進一個單薄馨香的懷抱,耳邊落進一聲無言的哽咽。


喉嚨泛起苦味,我艱難張嘴:..阿姨。」


裴母失態地發出一聲嗚咽,又忙捂住嘴:


「是,是阿姨對不起你…..」


高考畢業後,裴岑的十八歲成人禮。


他以慶生的名義邀請我去了裴家。


我們剛進門,就撞見他的母親。


「媽,介紹一下,這就是您未來的兒媳婦,時穗。」


裴岑攬著我的肩,坦蕩得意:


「時穗,這就是咱媽,你未來的婆...唔唔!」


我踮腳捂住裴岑的嘴,裴母正好一個爆慄敲在他的額頭。


就在裴岑的痛呼聲中,我們愣了愣,繼而相視一笑。


那是我和裴母的初次見面。


卻奠定了往後每次相處的基調——裴岑在鬧,我在牽制,裴母在收拾。


最後,我們都在笑。


我二十周歲生日的時候,裴母將裴家祖傳的玉镯送給我。


她鄭重地承諾:


「穗穗,以後裴岑要是負了你,我就把他趕出家門,再也不要這個兒子了!」


時至今日,裴母跟我說對不起。


我回抱住她,抬手輕拍了拍她的背。


也隻能單薄地回她一句:


「阿姨,不是您的錯。」


04.


裴母先松開了手。


「穗穗,這裡不是敘舊的地方。」


她很快擦幹眼眶,恢復大人的體面招待道:


「外面熱,快進來坐吧。」


我垂頭,被她牽住手,沒防備就踏進了宴會廳。


剛走了兩步,裴母突然停住腳步,聲音緊張:


「穗穗,你別誤會……


我困惑地抬頭,一眼望見婚禮的現場布置。


金黃的麥穗夾雜向日葵,在各種秋色系花卉的陪襯下,構成了一座浪漫田園。


稻草人守在兩旁,田園風的竹籃和果蔬擺放,一輪彎月掛在舞臺之上..


像梵高的油畫。


像從夏天,一下子走進了秋天。


我的呼吸停止了。


「穗穗,你別誤會,婚禮時間緊張,這個場布是裴岑幾年前做的,來不及才..」


我緊緊握住裴母的手,猛地打斷:


「阿姨,裴岑現在在哪?」


「穗穗…..」


我盯著舞臺上那輪月亮的尖端處,突兀盛放的一節麥穗。


也許,有顆麥粒從上帝的掌心滑落,就被風吹到了這兒呢?


我懷著不該有的僥幸心,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阿姨,裴岑現在在哪?」


裴母沉默了。


良久,她嘆了一口氣:


「他和池夏在拍結婚照……他們在1019號房。」


我轉身,毫不猶疑地跑了出去。


急速掠過的喧囂畫面裡,我突兀產生一種錯覺。


十七歲的裴岑在等我。


05.


但其實我和裴岑的一切交集,始於十六歲。高二分班,開學的第一天。


我早早走進教室,習慣性要坐在前排。


一縷桂花香倏忽飄進鼻尖,像是冥冥中的牽引。


我偏離了原來的位置,坐到了離桂花樹更近的後排靠窗位。


教室漸漸吵嚷,我埋頭書海,直至身旁傳來異響。


裴岑「啪」地一聲把書包砸在桌上。


他穿著白襯衫,居高臨下地看我,挑眉散漫地問: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


他的表情語氣都很隨意,我卻品出了一絲不善的意味。


我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時穗。」


裴岑嗤笑了一聲:


「我問的是名字,不是年齡。」


我垂下頭,沒再理他。


當時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人沒什麼文化。


自我介紹環節。


我在臺上說:「我叫時穗。」


他在臺下靠著椅背,吊兒郎當,找茬似地問:


「哪個穗?」


我又看他一眼,沒什麼表情。


「麥穗的穗。」


他恍然大悟似的,拖著長腔:「哦~」


我莫名其妙地走回座位,就見他突然朝我伸出手。


「你好啊。」


他彎著眉眼笑了聲:「小麥同學。」我被椅子腿猛地絆了一下。


十分悲哀地意識到:


我和一個沒什麼文化的同學,成了同桌。


06.


後來我才知道。


原來裴岑就是一中鼎鼎有名的校霸。


後排靠窗默認是他的專屬位,而我「搶」了他的位置。


裴岑當時問我名字,潛臺詞其實是在問:


「同學,你怎麼有膽坐老子的位置啊?」


我覺得好中二。


或許是父母常年在國外工作,我從高一就獨居的原因。


我自小便比同齡人早熟,又性子淡漠,沒有朋友。


我很不擅長應付裴岑這種人。


他可以很自來熟地朝我開口:


「小麥同學,作業借我抄一下。」


他也可以在打完籃球後,穿過擁擠人群,自然地走向我。


笑著指指我手裡沒喝過的礦泉水:


「小麥同學,借瓶水喝,不介意吧?」


他的姿態語氣隨意,卻並不顯唐突冒昧。


相反,好似他和你頂頂親近。


我在心裡把他的這種特質,默默總結為:渣男魅力。


直到某天,我看見他在操場拒絕了別的女生送的水。


他給的理由是:


「不好意思啊,我從來不收女生送的東西,怕引起誤會。」


女生很不服氣:


「可是你收了你同桌給的水!」


「那是我問她借的。」


裴岑歪了歪頭,笑著說:


「而且,我和她不算誤會。」


什麼意思?


我僵在不遠處,人生頭一次體會到腦子短路的感覺。


裴岑卻在側頭看到我的瞬間,笑意蕩開到眼角。


他一步一步從容走到近前。


「小麥同學,你現在是不是在想:裴岑對我好像有點兒特別?」


他微微俯身,雙手撐著膝蓋,自下而上湊近我的眼睛。


「不用想了。」


他的面容在逆光中熠熠生輝,他說:


「小麥同學,你就是特別的。」


07.


我像瘋了一樣衝進電梯,按下10號鍵。


電梯徐徐上升的剎那,我的眼前一片光怪陸離。


我看見十六歲的裴岑,懶懶靠在教室窗前。


他歪著腦袋看我,笑著問:


「小麥同學,我在追你啊,你看不出來嗎?」


電梯升到第3層。


我看見十七歲的裴岑,在語文課上和我咬耳朵。


老師在講文言文的名詞解釋,他湊到我耳邊問:


「小麥同學,你知道「愛屋及烏」這個名詞該怎麼解釋嗎?」


不等我回答,他便遞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愛屋及烏就是——因為喜歡小麥同學,所以我愛每一顆麥穗上結出的稷米。」


沒文化的裴岑,在十七歲就寫出了全世界最美的情話。


電梯升到第6層。


我看見二十二歲的裴岑,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


他溫柔地抱住我,摸著我的頭承諾:


「等你回來,我們就結婚。」


電梯升到第9層。


所有畫面終於都定格在那一天。


我和裴岑看完那本書,走出圖書館。


「不行,我越想越氣。」


裴岑把我拽到牆角,俯身捏住我的臉,咬牙質問:


「穗穗,你說,你怎麼能那麼沒良心?」


我茫然地看他,得到他委屈的控訴:


「你怎麼能當路人甲呢?如果我神經錯亂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你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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