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年前,我們剛大學畢業後不久,他就在默默籌備我們的婚禮。
他總是躲在書房裡在稿紙上寫寫畫畫,堅決不肯給我看。
我出國的前夜,還在纏著他追問。
「看了就沒驚喜了。」
我百般央求,裴岑才肯小氣地透露了一句:
「好吧,我就告訴你,主題是一本書名,剩下的你就猜吧。」
盡管裴岑總是叫我小麥同學,或者穗穗。
但我猜聶魯達的玫瑰,猜餘光中的月亮,猜萊特昂-布蘭朵的星河..
獨獨沒有猜到過,裴岑用的婚禮主題是麥子。
廉價的麥子哪有玫瑰浪漫?
直到此時此刻,我才明白,裴岑引用的。
大概是原野牧夫的《愛情和麥子一起成熟》。
..我緊緊捏著那枚胸針,捏得手心傷口發疼。
下一瞬,我忽然發現胸針的別扣處藏了一張很小很小的紙條。
心跳加速,我匆匆打開,隻看見五個字:
「十樓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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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我從垃圾桶裡翻出一本日記本。
本子泛黃,翻頁卷邊,似乎已被人翻閱過無數次。
像某種無聲的宣誓,日記本的封面上赫然寫著——
「男主角:裴岑;女主角:時穗。」
我抖著手翻開第一頁,熟悉的狂猾筆跡落入眼前。
是一篇簡短的序言——
「寫給十七歲的時穗:
穗穗,我是十七歲的裴岑。
今天我們看了一本莫名其妙的言情小說,用了我的名,我很生氣。
雖然你答應了我,不會相信那本書裡寫的東西,也答應了我,如果我出錯了,你會來把我搶走。
但現在凌晨三點了,我想著這件事,還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好吧,我還在生悶氣。我是一個小氣的人。
我討厭老天爺的這個惡作劇,討厭它竟然把你當成了我的路人甲,更討厭它的故事!
真是荒謬!難道就它會寫書嗎?
我很生氣!所以我要自己也寫一本書!
寫一本隻有我們兩個人,從校園到婚紗,從十七歲到九十七歲,恩恩愛愛不離不棄的美好故事。
我希望這本書是由我和小麥同學一起寫成,並且打算用一輩子來寫完它。
所以,我要先問一句:
小麥同學,你願意做我的女主角嗎?」
一段沉默的空白之後。
在這頁紙的最下方,突兀落著一段塗塗改改,盡顯慌亂無序的小字。
「啊!我在寫什麼啊……我在求婚嗎….才十七歲是不是太早了點,穗穗肯定不會相信我的決心..」
「好吧好吧,我可以再等等..等我們長大一點,等……等麥子成熟的時候。」
「穗穗,我不會食言的!」
可是,可是。
我翻過序頁,看見的第一行字。
便是二十二歲的裴岑寫下的:
「穗穗,抱歉啊,我恐怕要食言了。」
17.
「今天是你離開的第三天,我還是聯系不上你。
我派了人去你給的醫院地址,但關於你的一切訊息好像都憑空失效了,沒人找得到你。
我想去找你,但我的身體裡好像住進了另一個人。
我不知道他佔用我的身體做了什麼,在你離開以後,我經常變得思緒不清,記憶模糊……我不會精神分裂了吧?
精神分裂了就不能娶你了,那穗穗可一定要原諒我….
不對,原諒就代表不在乎了,那穗穗一定別原諒我。
瞧我,大概真的生病了,說話都開始顛三倒四了。
咱媽剛剛來給我送藥。
我才知道我錯了,原來今天已經是你離開的第十天了。」
18.
「穗穗,我見到那個池夏了。
她來公司當實習生,第一天就把咖啡灑在了我的西裝上。
這麼俗套的開局..我當然讓她賠了清洗費,還讓她以後再也不許進我的辦公室。
可是,好奇怪,眨眼的功夫,她莫名其妙就成了我的助理。
是在我身體裡那個人幹的好事!
穗穗,我好生氣!可我趕不走他!
穗穗,到我夢裡來,哄哄我吧。
好歹讓我知道,你是否平安。」
19.
「穗穗,你以前每年都會問我,許了什麼生日願望。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我怕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但現在….我很想讓你知道。
我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是同一個——
等麥子成熟的時候,我要娶我的穗穗。
我很想讓你知道。
書裡的那個裴岑也許跟女主角求了五次婚。
但屬於你的那個裴岑,從十七歲到二十二歲,他全部的願望都是你。
一直到今天,我即將度過二十三歲的生日。
原諒我今年換了一個生日願望。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新願望是什麼,那就快點回來問我吧。
你再不回來,我不知道我還能等多久了…
好吧,我可以把願望偷偷記在這裡給你看。
希望路過的神明睜隻眼閉隻眼,行行好吧。
裴岑的二十三歲生日願望是:穗穗平安。」
20.
「穗穗,別怪咱媽。
每次我想去找你,就會生病,我病得越來越嚴重了。
我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場嚴重的車禍,她嚇壞了...
她把池夏當成了我的救命藥,你別怪她...」
21.
「穗穗,我今天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高二開學那天,你沒坐到我旁邊,反而坐在了前排。
但我還是很快就注意到了你。
你總是孤單單地坐在位置上看書,不愛笑不愛說話,像株冰山小麥,可愛極了。
我喊你小麥同學,你還是用那個看智障一樣的眼神看我。
我很受用,沒忍住笑了。
後來的故事你一定也知道,我依然喜歡上了小麥同學。
真奇怪啊,我明明這麼容易就能被小麥同學吸引,為什麼高一的時候,我完全沒有注意到你的存在呢?
一定是老天爺對我們使用了障眼法。
但老天爺它不知道。
不管重來多少次,不管我們的開局如何,隻要小麥同學出現。
我就會無數次地喜歡上小麥同學。」
22.
「穗穗,我又看見你吐血了。
顧珏說,因為我們違抗劇情,所以這是對我們的懲罰。
原來你也在努力奔向我。
我應該感到高興,可一想到你在受罪,我便高興不起來。
咱媽完全分不清我和顧珏了,這樣挺好的。
但我有時候會在想,你能認出來那個人不是我嗎?
我既希望你認出來,又希望你認不出來。
五年了,我真的很想再見你一面,但好像來不及了,你進了搶救室。劇情即將走到末尾,世界意識要我做出選擇。
真是廢話,它難道還不知道嗎,我從始至終唯一的選擇隻有你啊。
隻是,原諒我,穗穗,我恐怕要留你一個人了。
原諒我。
我不能參加我們的婚禮了。」
日記本的最後,一段又一段凌亂的文字排列,已然字不成句。
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握著一隻不聽話的筆,想留又留不住的掙扎。
我從一片潦草裡,勉強拼湊出裴岑留下的最後一行字,是:
「見字如晤,願我的穗穗,
長命百歲,歲歲平安。」
我抱著日記本,蜷在垃圾桶旁邊,終於嚎啕大哭。
裴岑啊裴岑。
如果有機會搶走你,神經錯亂的你,性情大變的你,失憶變心的你…什麼樣的你都好。
隻要有哪怕一點點機會,我都一定會當那個惡毒女配。
可是,裴岑。
你沒告訴我,我的對手是命運。
你也沒告訴我。
當我完全失去你的時候,我該怎麼去留住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你。
我多麼沒用。
隻能無助地絕望地一遍遍地乞求:
老天爺,行行好吧。
把我的裴岑還給我吧。
23.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
我隻知道心髒太疼了,疼得意識在慢慢陷入黑暗,我好想睡覺。
走廊裡徒然響起一道嘆氣聲:
「早知道你會哭得這麼厲害,我就不該寫日記。」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恍惚又看見了裴岑。
他蹲在我的面前,眉頭皺成川字,一臉心疼地誘哄:
「穗穗乖,別哭了,我們還會再見的。」
我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突兀笑了一笑:
「你是假的裴岑,你在騙我。」
裴岑也跟著無奈地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今天是我的頭七。我是真的,我回來看我的穗穗了。」
「是我不好,讓我的穗穗等了太久。」
我從來不是一個愛撒嬌的女孩。
但在裴岑面前,我總是會不自覺變得驕縱。
他一道歉,我就忍不住更委屈了。
「你明明答應過會等我回來,今天應該是我們的婚禮,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
「是我不好。」
裴岑伸手想摸我的臉,靠近的瞬間,又停住了。
我難過地抿了抿唇,在他縮回手之前,歪頭虛虛地將臉頰靠在了他的掌心。
裴岑便溫柔地笑了。
「下一次,穗穗,下一次我一定早早就娶你,絕不等到二十二歲...」
「還會有下一次嗎?」
「嗯。這是這個世界欠我的。」
裴岑隔空虛虛地捏了捏我的臉:
「但是在下一次到來之前,穗穗要好好活著,開開心心地活著,長命百歲地活著。
「你如果出事了,世界會怪到我頭上的,到時候它不給我重來的機會了怎麼辦?
我覺得裴岑一定在騙我,他想騙我活下去。
可是,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哪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又怎麼敢拒絕他呢?
「裴岑,你對我好殘忍。」
「對不起,穗穗,別哭了..」
「你還沒猜到這場婚禮的主題是什麼吧?我把答案藏在了宴會廳牆邊的麥穗裡,你起來去看看,好不好?」
我想說我已經猜到了,我不想走,也不想去看。
可觸到裴岑眼裡的哀求和虛弱,我瞬間明白了。
我定定看著裴岑,看他的眉,看他的眼,一寸一寸,寸寸不舍。
仿佛過去一個世紀,又仿佛隻是一眨眼。
我擦掉眼淚,從地上爬起來,扯起唇角:
「好,我去。」
24.
婚禮已經開始了。
我像遊魂一樣從側門走進宴會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臺上新郎新娘相對而立,新郎即將發表他的結婚誓詞。
我從牆角的裝飾區裡,一眼看見一株掛著顆小月亮的麥穗。
月亮的尖端連著一條繩索,繩索的尾端掛著一張卡片。
我翻開那張卡片,終於看見五年前裴岑藏起來的答案。
那是一封引用自王小波的書信——
「麥子熟了
天天都很熱
等到明天一早
我就去收割
我的愛情也成熟了
很熱的是我的心
但願你
親愛的小麥同學
就是收割的人」
我抖著手攥緊卡片,耳邊忽地傳來話筒的雜音。
我豁然轉身,望向舞臺。
那瞬間,我仿佛看見風華正茂的裴岑就站在臺上。
他嘴角帶著張揚肆意的笑,目光穿過人聲鼎沸的喧囂,唯獨望向我。
他在對我說:
「我想將我敞開的心,連同守護的麥田,成熟的穗米,以及一個渺小的我自己…
我想將這一切都奉獻給你。
你願意接受嗎?
我親愛的,小麥同學。」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故事的起點。
在十七歲那年的圖書館,我和裴岑翻開那本書。
裴岑氣得夜裡躲進被窩,試圖把我寫成他的女主角。
他沒能用一生去完成它,但他早在一開始就寫好了屬於我們的故事。
那是一本書。
書的題目叫——愛你就像愛生命。
25.
十七歲那年,我喜歡上一個叫裴岑的少年。
他說等麥子成熟的時候,就會帶著豐收來娶我。
二十二歲那年,在麥子成熟之前,我出了趟國。
人來人往的機場,我要他等我回來。
二十七歲,我回來了。
回來告訴他:「裴岑,我願意。」回來參加,他的葬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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