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虞知白並不希望賞南穿這麼敷衍的衣服。
要不,臨時做一套,但可能不會幹。
“虞知白,我沒那麼多講究的,能穿就可以了。”賞南站在房間門口,說道。
虞知白拿了一套勉強過得去的,有些薄,這不是他自己做的,是去年過年時買的,他還沒有穿過。
賞南習慣睡前洗澡,虞知白家裡的洗澡間有些小,水流特別猛,打在身上甚至有些疼。
所以他洗得很快,也沒去仔細看過這個洗手間。
用幹毛巾擦臉時,洗手間裡的熱霧散了些,額前被打湿的頭發被毛巾推上去,他轉身想去拿衣服,卻在看見坐在鏡子上邊的那一整排的小紙片人時,愣住了。
虞知白在寫作業,房間的門被猛地推開,湿漉漉霧蒙蒙的賞南衝了進來,他板著臉站在虞知白旁邊,捏著拳頭,一言不發。
虞知白不明白,“怎麼了?”
賞南把手裡攥的那一把小紙片人丟到桌子上,那幾隻小紙片人被忽然抓住,已經嚇壞了,終於逃離手掌心,在桌子上四散而開。
“不是我讓它們跑進去的,是它們自己跑進去的,是它們想看。”
賞南的腦子在此時轉動得很快,“它們想看,也就代表了你想看,是嗎?”
他垂著眼,看著賞南穿著涼拖鞋的腳,腳趾頭還是湿的,染著一層水光。
虞知白慢慢抬起頭,它唇色此刻已經鮮紅,眸子染成了一片墨黑,它彎起唇角,回答道:“是的。”
第24章 紙活
賞南看著那幾隻很快逃得不見蹤影的小紙片人,被虞知白的直白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能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你會給自己的臉皮做得很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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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白不明白南南的意思,它視線慢慢抬起來,“小紙片人想的的確是我想的,但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它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行為,我想什麼,它們便想什麼,它們不僅會想,還會去執行想法。”
“這是我的錯嗎?”
賞南:“……”
虞小羽的身影出現在房間門口,她很認真地看著兩人,“你們在吵架嗎?”
“沒有。”賞南和虞知白異口同聲答道。
“外婆有點餓,想吃面。”虞小羽撓撓腦袋。
賞南按住就要起身的虞知白,說道:“我去煮吧,你去洗澡,順便,你眼球要換了。”
可能是因為快要下雨了,空氣開始變得很潮湿,虞知白眸子裡的墨色暈染成了一片,盯著人看的時候,非人感非常重。
比起虞知白,虞小羽更加喜歡和賞南呆在一塊兒,賞南身上有一種讓她覺得很舒服的感覺,難怪小白喜歡賞南,她也好喜歡。
她蹲在廚房裡幫賞南擇蔥,白亮的燈光落在她的圓盤似的臉上面,詭異又有點可愛。
賞南給鍋裡加了水,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飯,但進廚房他就能辨認出架子上佐料,想來,應該是會的。
“外婆最近晚上總咳嗽。”
賞南回過頭,“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嗎?”
虞小羽抬起頭,“可是我們沒有錢呀,唉,沒有錢可是寸步難行。”她雖然沒有出過門,但她也知道一點,小區裡隔音不好,總有人因為錢吵架:嫌生活費太少了的兒子,離婚時為了兩萬塊錢私房錢大打出手的夫妻…
就是小白,雖然學校免除了學雜費,可有時候要交班費,要搞各種活動,哪一樣不需要錢呢。
“虞舍的賠償金本來是很多的,但後來外婆看了幾年病,都花光啦!”虞小羽把擇好的香蔥遞給賞南,“沒錢了,外婆就不看病了,外婆說剩下的錢要留給小白上大學啦。”
“我明天上午帶外婆去醫院看病吧。”賞南挽起衣袖,在砧板上切蔥花。
他想,如果虞昌月能好起來,虞知白可能會更加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一些溫暖之處的。
虞小羽:“那你很有錢嗎?需要很多錢哦。”
賞南點了下頭,“嗯,我很有錢。”
“面在哪裡?”賞南問虞小羽。
虞小羽指了指上邊最左邊的櫃子,“那裡。”
將掛面拿到手上,賞南下意識問道:“煮多少?”
虞小羽也不清楚,她又不做飯,她託著腮,看著賞南。
鍋裡的水已經滾開,水泡從鍋底升騰起來,水面一片沸騰,這一刻,賞南想,他應該是不怎麼做飯的,之前的感覺是錯誤的。
掛面拿在手裡沉甸甸的,賞南從口袋裡抽出一小把,丟進開水裡,看著有點少,就又丟了一些,考慮到虞昌月現在的消化能力,他沒有加荷包蛋,隻是一碗很清淡的掛面,另外就是,再難一點,賞南也不會了。
虞昌月的房間開著燈,還是老式的電燈泡,電線在牆上蜿蜒攀爬,爬到床頭,線的尾端吊著一枚黃色燈絲的燈泡。
房間內家具的式樣都比較老舊,但幹淨整潔。
老人靠在床頭,蓋著厚厚的被子,她床上放著一張小桌板。
看見賞南,“怎麼是你?”
賞南將面放在桌板上,又將筷子放到虞昌月手心,扶著她的後背讓她方便吃東西,“虞知白在洗澡。”
“它洗澡?它洗什麼澡?毛巾擦一擦不就行了。”虞昌月抓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一次隻能挑起一小著面條,速度也很慢,她緊盯著面條,還不忘挖苦虞知白,“以為學會像人一樣生活,就真的能變成人?”
賞南把她肩上慢慢往下滑的毛毯往上提了提,此時,虞昌月已經成功地吃下了第一口面條,她眼珠移到左邊,斜瞅著賞南,“你也不是好東西,明知道它不是人,你還和它好,你有什麼目的?”
“我沒有什麼目的,”賞南在床尾坐下,床鋪很軟,深深下陷,他知道虞昌月隻是不放心,不放心虞知白身邊出現任何人類,他知道了虞知白的身份,相當於一顆定時炸彈,“我很喜歡他。”
賞南真的挺喜歡虞知白的,他對像小動物一樣的東西,沒有任何抵抗力。
14沒說錯,主腦也沒預料錯,他死之前想的是一隻貓,那他原本一定是一個充滿愛心的人,他想的那隻貓,一定是他的寵物貓。
“它可沒有車子房子可以給你,存折裡已經沒有錢了。”
說起這個,賞南試探性地和虞昌月說:“我和虞小羽商量過了,明天上午帶您去醫院看病。”
本來還在好好說話的虞昌月忽然暴躁起來,她筷子一撩,還燙著的面湯濺到了賞南的臉上,“我不去。”
“哎呀,”賞南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湯水,有點疼,他沒生氣,哄著虞昌月,“我出錢,行不行?”
“你有錢?”虞昌月重新把筷子撿了起來。
“我有的。”
“那我也不去,”虞昌月喘著氣,她累到了,“我從不欠人情。”
“那就讓虞知白欠嘛。”賞南笑著,一副脾氣始終很好的樣子。
蹲在門口的虞小羽已經驚呆了,這樣都不生氣啊!
難怪小白喜歡賞南,她也喜歡。
“他用什麼還?”虞昌月嗤之以鼻。
“大學畢業了給我打工。”賞南說。
虞昌月咳嗽了幾聲,看著眼前溫柔的賞南,這個男生……就是她想象中的虞知白長大後的模樣。
“我考慮考慮。”她說。
賞南點頭說好,不催促虞昌月,等虞昌月吃完這小半碗面條,他才出去房間。
虞小羽跟在他屁股後面,“你臉上被燙紅了一塊,讓小白給你修一修。”她說完後,似乎覺得有些太不對,重新說了一遍,“讓小白給你找藥,擦一擦。”
“沒事,等會就好了。”
虞小羽一臉驚疑,“哇,你們人類也太神奇了吧,居然會自己好!!!”
賞南:“……”那還是你們紙人比較神奇一點。
-
虞知白做了廚房的收尾工作,他回到房間時,賞南正裹著他的被子坐在他的床上,賞南學著虞知白歪了一下頭,“你晚上需要蓋被子嗎?我需要。”
虞知白頭發有些湿,他從暗處走到亮處,賞南才發現他的眼眶是空的,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有。
“小白,彎腰,看著我。”賞南往床沿挪了挪,離虞知白更近一些。
虞知白聽話地彎下腰,俯身看著賞南,沒有眼球的話,兩個眼眶顯得很大,黑漆漆的,一眼就能看進去。
賞南抬手,他溫熱的手指按在了虞知白的眉骨上,他手指沿著虞知白的眼眶慢慢往下,描繪,勾勒。
賞南眼睜睜看著血紅色慢慢在虞知白的唇上蔓延,最後連手下的皮膚也變得冰冷,堅硬,蒼白。
“你……”
男生抬起眼,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紙人一把拖進懷裡。
虞知白一口咬在賞南的唇角,有些疼,賞南忍不住張開嘴,一抹湿涼就鑽了進去,不管是不是人類,生物與生俱來有著或強或弱的掠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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