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勉伸手捏了捏溫尋肉乎乎的後脖頸,溫尋被涼的直縮脖子,沒躲。
“昂淵還沒來?”葉勉環顧了一圈問道。
“來了。”魏昂淵清傲的聲音從學屋的防風簾子外傳了進來。
幾個人轉頭看過去,隻見披著一身雪貂裘的少年掀了簾子走進來,頭上帶著白狐毛的耳遮子,鼻尖兒凍的通紅,趁著精致的一張小臉兒。侍童上去服侍他脫鬥篷,手指動了幾下也沒解開他鬥篷防風帽的帶子。
少年好看的英眉一立,不耐煩地推開身前的童子。
“蠢死了!葉四你來。”
葉勉甚是無語。
“......我是你府裡請來的長工嗎?”
眾人被逗得大笑,拍桌子起哄。
葉勉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魏昂淵鬥篷上不知怎麼打了死結的繩帶解了開來,其他人沒再理會他倆而是接著剛才的話題討論。
“我聽人說,學裡已經讓人去制新匾了,過不了兩天,坤瑞院的匾額就會變成啟南院嘍。”
“也不知我們升了坤字會搬去哪裡?”
“自然是坤瑞院,”魏昂淵一邊把書袋裡的筆砚往書案上擺一邊說道。
“昂淵你還不知道吧?學裡已經把坤瑞院的院子給南邊來的那幫孫子了,他們還......”
“我知道,”魏昂淵頭都沒抬打斷他:“那又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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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勉伏在書案上,張嘴打了個呵欠,懶洋洋道:“現在哪個用著坤瑞院有什麼打緊,三年後我們升到坤字,直接搬過去就是了。”
李兆點頭:“師兄讓著他們是師兄們高德,我們和他們可都是一年來的,沒那麼多禮讓要做。”
溫尋激動了:“也不怕他們!”
“對!我們可不怕他們。”
“大不了打一架!”
“哈哈,那幫病秧子!”
“讓他們趕緊去坤瑞院養養身子吧,到時候可別說我們欺負人。”
哈哈哈哈......
眾人像有了主心骨一樣,一改之前氣悶的模樣,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的來勁兒。
國子學的課鍾響了兩遍,各個院子的學屋都安靜了下來。
啟瑞院今兒上午是書法課。
學子們安靜地坐在案前臨著帖子,屋裡偶爾能聽到炭塊兒在火盆裡崩開的聲音,先生慢慢地在青磚上踱著步子,依次地糾正他們的姿勢,指點書藝。
葉勉也在很認真地寫著,聽到背後先生走近的腳步聲,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果然先生停在他身後站了一小會兒之後便重重地嘆了口氣。
葉勉撂下筆,少有地難為情撓了撓頭,“先生,學生真的每晚都在練筆......”
梁先生撫了撫山羊胡,拿過葉勉手上的紫毫筆,又抽了一張新的竹皮紙鋪在桌上,“你凝下心來再仔細看我寫。”
梁先生一邊慢慢地在紙上寫著一邊給他講解:“運筆力在腕上,不在筆端,執筆要推,而不是拖,下筆更不要猶猶豫豫......”
梁先生寫完又讓葉勉照著剛才的樣子臨給他看,又是幾番之後,梁先生終忍不住扶額,“你還是再寫兩個月的大字吧。”
周遭的憋笑聲此起彼伏......
葉勉耷拉著腦袋應是,同窗們都早已熟練中書和小楷,就他還在像個稚童一樣每天寫大字......
梁先生是個寬厚的,對學子從不忍刻薄,但還是忍不住問他:“也真真是奇怪,你父親葉侍郎也曾說,你在家裡念私塾之時,字雖稚靈,架構卻還是在的,怎地突然半年間,不但不見了風骨,連運筆的基本功都亂了套了?”
葉勉心下苦笑,因為此葉勉非彼葉勉啊。
第9章 膳堂
午息鍾敲了沒一會兒,學子們就打各個院子湧出奔向膳堂。
少年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經餓,葉勉幾個也速速各穿了鬥篷大氅,去了萃華樓。
國子學共有兩個膳堂,一個是勳貴子弟去的萃華樓,每年要交不菲的膳食費,另一個則是平民之子去的悅味堂,膳食費由戶部每年統一撥給學裡。
兩個階級的學子泾渭分明,從不會去對面的膳堂用飯,包括葉勉,他雖然心裡沒有什麼真正的階級觀念,但他用頭發絲想也知道悅味堂的伙食和萃華樓比是天上地下。
坐下之後自有侍童端著漆木託盤過來布菜,每人四小份菜一盅湯,有素有葷有河鮮,營養搭配均衡,一旬之內絕不重樣。
今天的是砂鍋鹿筋兒,清炸鹌鹑,姜汁魚片,暇油青瓜外加一盅兒撇了油的罐悶雞絲湯。
葉勉餓壞了,早上太困睜不開眼,豐今給他包的早點他都沒吃上,所以這邊小童一把吃食給他擺好,他就執筷子先吃上了。
吃了好幾口,胃裡暖了些才抬眼,就看見魏昂淵幾個正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葉勉鼓著腮幫子嚼了幾口,咽下去嘴裡的飯菜,“看我幹嘛?”
魏昂淵咂舌問他:“學裡的膳菜你吃不膩嗎?”
“???挺好吃的啊”
魏昂淵一副你沒救了的表情嘟囔:“你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戶部侍郎府揭不開鍋了。”
葉勉:“......”
阮雲笙摸了摸下巴:“你是不是又沒用早膳?”
葉勉點頭:“起的太遲,來不及,我昨兒夜裡睡得晚,子時才躺下。”
“我的天老爺!”幾人大驚,“你這麼著對身子可不好,你娘不管你院子?”
阮雲笙想了想又問:“你夜裡忙活什麼呢,那烏漆嘛黑兒的。”
葉勉還沒說話,就見李兆嗤嗤笑著說:“我知道了,莫不是和哪個丫頭......”
“哦?”幾人曖昧地對視一眼哄笑起來。
“去去去,都懂個屁!”葉勉不耐煩地揚手,一個個毛都沒長齊。
李兆壞笑著:“這是惱羞成怒了?那讓我猜猜是哪個,我記得上次去他府裡,有個叫寶荷的美婢長得很是不錯,鵝蛋臉兒,櫻粉唇......”
“當真?”溫尋急道。
“少滿嘴胡吣!”葉勉給了李兆一筷頭,“壞了我屋裡姑娘的名聲,以後找不到好人家你們負責?”
倆人見葉勉有些急了,便訕訕作罷,旁邊一直未作聲的魏昂淵卻淡淡道:“既你覺得是好姑娘,便過兩年收到屋裡,還怕誰說?”
葉勉和他們講不通道理,心累的很,卻也不想和他們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便瞪了他們一眼轉移話題,“你們還不快吃?一會兒菜都涼了。”
幾人不情不願地拿起筷子,坐在葉勉旁邊的溫尋卻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用眼神示意他往後看。
葉勉扭過頭去,忍不住挑眉,原來是啟南院那些個病秧子來了。
一眼便認出他們是啟南院的,倒不是葉勉識得他們的模樣,而是這金陵的學子們在裝束上與他們有一處不同,他們需在腕上佩木镯,金陵學子們卻是頭帶束發銀冠,銀冠正中間嵌有一塊兒紅寶,那寶石銅錢兒大小,成色極好。
葉勉雖不是第一次見,仍忍不住在心內唏噓,怪道說兩淮那邊富庶,這可怎麼比得了。
啟南院一進來,整個萃華樓都安靜了些。
魏昂淵嗤了一聲“暴發戶”,啟瑞院眾人低頭悶笑,隻溫尋鼓著嘴不開心地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著飯。
“怎麼?”葉勉奇怪問道。
“我要吃他們的膳菜。”
葉勉心下曬然,抬手喚了個侍童過來,“去後廚要一份啟南院的膳菜過來。”
因為啟南院一直不習慣這邊水土,國子學為了照顧他們的飲食習慣,不僅從南邊請了廚子回來,還每月都從那邊運上一船耐存的本地土菜過來,倒也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不過這樣一來,啟南院和他們的膳食卻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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