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被皺痕劃出的溝壑都柔和了不少。
“我就說怎麼一直找不到……”村長自言自語了句,“還真是會藏。”
下一刻村長就拿起煤油燈,揭開泛黃的燈罩,幹枯的手一松。
那一瞬間,火焰吞噬了地上的碎符箓跟牌位。
陳仰的視野裡,老人看著被火苗包圍的牌位,抽旱煙的姿態漸漸放松,他那雙跳躍著火光的眼裡還有一絲滿意。
看來老人是姜人這邊的。
知道姜人恨姜苗,就想幫他找到她,以此來壓制對方的怨氣。
說白了,就是討好。
隻不過……這樣做,會不會有些自作主張?
姜人更喜歡自己來吧?
恨了那麼久,一把火就給燒了,他心裡能平得下來?
從姜人對付那個中年人的手法來看,他越恨一個人,越會讓對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村長後知後覺的想到了這一點,他一改之前的輕松,手忙腳亂的把火撲滅,接著就去把其他牌位的位置弄亂。
陳仰火速拉著朝簡退到祠堂,其他人也跟過去。
院裡陰風陣陣。
分布在四周的十三個牌位都開始震動,姜苗的牌位裡傳出了悽厲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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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接一聲,充滿驚恐跟絕望。
剛才被威脅,被火燒都沒坑聲。
現在她卻怕成這樣。
“姜苗……姜苗……姜苗啊……”
院外忽然響起幽幽的喚聲。
一股涼意纏上陳仰的腳踝,體內流動的血液有一瞬的凍結,他打了個大大的寒顫。
那喚聲越來越清晰了,也越來越輕潤溫柔,像哄嬰兒入睡的童謠,夾雜著一絲愉悅的笑意,聽起來卻令人毛骨悚然。
“姜苗……”
“姜苗……”
被燒得烏黑的牌位劇烈顫抖,尖厲的聲音變成求饒:“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姜苗……姜苗……”
喚聲來到了院子裡。
“啊!啊啊啊!!!!怪物!怪物滾啊!滾啊——”
喚聲停了。
陳仰的心跳也停了,就在他嗓子緊得忍不住想咳出聲得時候,喚聲又響了起來,比之前更加輕柔。
與此同時院子裡多了一股腐臭味。
“姜苗……”
燒焦的牌位一寸寸裂開,縫隙裡滲出一縷縷深紅的血液,姜苗仿佛變成了活人,被捏碎全身骨頭,慘叫連連。
在那慘叫聲裡混著姜人的輕笑。
“找到你了哦,姜苗。”
.
強大的鬼氣帶著碎裂的牌位消失,院子裡的其他牌位都安靜下來,跟陳仰一樣,有種死裡逃生的恍惚。
姜人的鬼魂從始至終都沒露面,絲毫不影響他的恐怖。
村長從地上爬起來,煙杆打打褲子上的灰塵,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衝陳仰一行人喝斥,催他們回去。
“明天上午出攤,最後一天了,1500的盈利,都別忘了!”
陳仰他們往院外走,後面傳來村長的聲音:“姜大,零點拜祖!”
劉順跟張廣榮的臉色刷一下變得灰白。
“拜祖”這兩個字一出來,鬼門關都開了,姜人抓走姜苗的事暫時被大家拋到了腦後。
現在他們這伙人裡死了四個,後三個都是觸犯了姜人的禁忌。
隻有第一個的死跟拜祖有關。
死於賣掉了被姜大抽中的貨物。
陳仰忽地問王小蓓:“你說姜苗死的時候在說什麼?”
“對不起。”王小蓓跟上了陳仰的思路,沒有耽誤的回答,“就一直說,說了很多遍,我不讓她說,她還在說,不停的說不停的說。”
陳仰直直的看她。
王小蓓被看得頭皮發麻:“怎,怎麼了?”
“對不起不是對你說的,是她賣掉了那個東西。”陳仰收回視線,嚴肅的說出自己的猜想,“賣掉了就是對不起姜家,不配做姜家人。”
“所以她才說對不起。”
“那被抽中的代表什麼……”陳仰自顧自的問。
陳西雙發揮想象力:“姜家的傳家寶?”
王寬友道:“財產。”
“不對,不太對……”陳仰回頭看家祠,“祠堂,家族……”
他的眼睛倏地睜大:“是族產!”
每次拜祖都由一位姜大選一樣貨物作為族產,誰賣掉就是敗家。
線索鏈一下子就能對上了。
然而這條新鮮出爐的信息隻展現了幾秒就寂滅了。
他們要怎麼躲?
白天擺攤賣東西,晚上才抽竹籤,沒人知道哪個不能賣出去。
全靠運氣。
劉順跟張廣榮被一道道視線釘住,依舊一個字都沒說,他們隻用灰白的表情回應大家。
陳仰煩躁的啃起嘴角,一定有法子能打破這個局面。
一定有!
什麼法子呢……
要好好想想,漏洞在哪……
陳仰不自覺的停下來,一瞬不瞬的看著朝簡,仿佛多看一會就會看見答案。
朝簡:“……”
“行了,別看了,沒有。”
第48章 趕集
陳仰的心往下沉了一截, 在他的認知裡,搭檔隻是腿不行,身手有限, 觀察力跟邏輯都很強, 感官也異常的敏銳。
第一個任務的石洞重疊空間, 交疊點,第二個任務裡影子沙漏的重合處,到這個任務,祠堂的違和, 牌位的細節……
可以說是解密高手。
強的非人類,腦子裡像是裝著一臺高強度運作的機器, 一堆的代碼在走。
現在連搭檔都沒想出拜祖的漏洞, 陳仰……
陳仰沒死心,他搭上少年的肩膀,很小聲的說:“你再想想。”
朝簡撥開陳仰的手:“站好。”
陳仰站好了, 眼睛繼續盯著面前的人,半晌他嘆口氣,他想起來火車站那會兒,這位提醒過他,自己不是全能的, 讓他不要指望問什麼都有答案。
都提醒兩回了, 他怎麼還是記不住,很不合理。
陳仰尷尬的捏了捏脖子,為什麼隻要一碰到解決不了的事情,他潛意識裡就會把擺脫困局的希望壓在這位身上,而且還認為對方一定會給他帶來曙光。
這種想法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
陳仰頭有點疼,搭檔都是這樣的吧?能把後背交出去, 一般的信任做不到。
“大家都想想。”
陳仰的視線挨個掃過面如死灰的隊友們:“拜祖的危機要怎麼破解。”
沒人坑聲。
想不出來,他們已經站在了黃泉路口。
“還有不到半小時就零點了。”王寬友吐出一口沉重的氣息。
眾人決定不回去了,他們分成幾波找個地方躲了起來,想看看祠堂上方另外兩把椅子的主人是誰。
.
祠堂附近沒有好的藏身地,大家隻能往外圍找。
朝簡即便拄的是雙拐,時間久了也會累,陳仰找了個地方讓他坐下來。
就是個倒扣的缸子。
“不要挑剔了。”陳仰拍拍坐在缸子上的少年,“坐著總比站著好。”
朝簡克制著想起來的衝動,闔起眼道:“你安穩點。”
陳仰莫名其妙:“我沒做什麼。”
“你心跳太快,吵到我了。”
陳仰:“……”
心跳確實快。
陳仰躲的這個角度能看見通往祠堂的其中一條路徑,他迫切的想知道前來拜祖的人會不會經過這裡。
心髒跳動得頻率緩不下來。
陳仰走開點,一言難盡的打量缸子上的那位:“你的耳朵是怎麼長的?”
朝簡不理他。
陳仰搖搖頭就一屁股坐到地上,靠著蜂窩土牆閉目養神。
另一邊,王小蓓跟小襄,陳西雙在一起。
王小蓓其實不太想陳西雙到她們這邊來,他跟姜人那麼像,簡置就是最佳附身之體。
“待會有情況,我們先跑。”王小蓓悄悄跟小襄說。
小襄倚著牆,沒說什麼。
王小蓓熱戀貼冷屁股,有些不爽,她不由得想,還是項甜甜好,下一刻她的背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別想死人了。
旁邊的青年突然靠過來,王小蓓的神經末梢正處於繃到極致狀態,她大叫道:“你幹嘛?”
陳西雙嚇一跳,他扁扁嘴:“我有點怕。”
王小蓓借著從烏雲裡露出來的月光看他,腦子裡想到的是另一張臉,姜人的臉。
“你去其他人那裡不行嗎?”王小蓓忍不住說。
陳西雙怔了怔,難為情的撓撓頭發:“好吧,我去找其他人。”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不走不行了,陳西雙摸摸自己的臉,垂頭喪氣的就要離開,小襄叫住了他。
“就在這吧。”小襄說,“拜祖快開始了。”
陳西雙小心去看王小蓓。
王小蓓對上他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越去想那張臉,就越覺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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