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莼怔怔拿了那書,看謝翊下了榻去就要走,慌忙也跳下榻下道:“我送九哥,九哥什麼時候還來呢?我若有看不懂的地方,怎麼請教你呢。”
謝翊轉身看他光著腳,皺眉道:“先穿鞋,別受了涼。”才接著道:“我接下來很忙,等空了就來找你,你先看著,有什麼問題可以寫了信給燈草巷那邊,五福六順都在那裡的,會幫你送信的。”
許莼戀戀不舍,隻倉促穿了鞋,送著謝翊下了樓從後門出去,方子興帶著幾個侍衛在那裡等著他,遙遙給許莼拱了拱手示意。
許莼眼巴巴看著謝翊尚且還披著那件吉光裘,翻身上了馬去,月下得得馬蹄聲響離去了。
作者有話說:
九哥:看個瑞鶴圖罷了,不必借別人光。
幼鱗:九哥看起來似有不臣之心~
關於九哥吃魚的,借鑑於從前看清人筆記見過的典故,非常震撼。
德宗之初親政也,內務府大臣立山新署戶部侍郎,因皇上畏冷,造一片玻璃窗,裝於殿門。太後聞之大怒,召而告之曰:“文宗晚年患咳嗽,亦極畏冷,遇著引見時,以貂皮煨在膝上,何等耐苦!皇上年少,何至怕冷如此?況祖宗體制極嚴,若於殿廷上裝起玻璃窗,成何樣子!汝諂事皇上,膽大妄為。汝今為廷臣(謂署侍郎),非奴才可比(內務府謂為世僕),我不能打汝。然違背祖制,汝自問該得何罪?”渠乃磕頭如搗蒜,求恕死罪。後將玻璃窗撤去,而事始寢。
德宗就是光緒帝,親政的時候不過十三歲,放在今天就是小學生才畢業,還在生長發育期,畏冷明顯就是身體不好,房裡安裝一個玻璃窗都能上綱上線到違背祖制的程度,慈禧太後對光緒的掌管和控制簡直令人窒息。
更無語的是慈禧本人窮奢其欲,我看過有短視頻展示慈禧用過的一把象牙扇子,精美絕倫到完全顛覆我對古代奢侈品的認知。
第28章 事發
春日春暖, 桃李爛漫,夭夭灼灼,京裡士女風行遠遊踏春, 文會宴會更是絡繹不絕。
許莼因著被李梅崖當面嘲諷過, 索性也不出去交際, 與盛長洲將京裡的生意重新盤了盤,又備辦齊全給外公的禮, 便送走了盛長洲,竹枝坊瞬間又靜了下來,春日竹枝翠色可愛, 許莼索性抹了幾筆翠竹雛鴨, 悄悄做成了厚帖書籤, 又讓工匠鑲上了金鏤邊, 制成了一對兒書籤,放入書桌上的剔紅書匣內,這卻是要送給九哥的功課。
眼看已將到春闱之期, 謝翊果然一去就十分忙碌,許莼心中雖然想念九哥,卻也認認真真看了幾篇九哥給的書, 難得的是這位卓吾先生的書果然十分合他脾性,且又有九哥的批注, 倒也看得懂,因此日子倒也不十分難過, 他甚至還將看不懂的地方寫了下來讓秋湖送去燈草胡同, 果然第二日必然六順便會親自送了匣子來, 裡頭有九哥細細寫下的釋義。
國子監那邊過了年重新開了課, 他也和其他高門子弟一般不怎的去, 隻讓書童去替他點卯籤到,外人看著他和從前倒是一般荒疏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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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裡,太夫人卻開始惦記起許莼的房裡事來,這日卻召了之前安排去許莼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頭來問話:“年都過完了,眼見著國子監又開學了,你們現在竟然是連一次都沒侍奉過世子?”
遲梅和早蘭站在地下,低著頭都不說話。
太夫人看之前兩個丫鬟明明是自己看著調教好的,惱怒道:“早蘭!你先說說,你如今在世子房裡擔甚麼差使?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世子身邊原來的丫頭,哪個不服的你們和我說,我替你們罰了。又或者是二太太不許你們服侍世子?”
早蘭站了出來,低聲道:“回太夫人,並不曾有什麼人作梗。我和遲梅妹妹到了世子身邊,世子待我們也挺和氣,問了我們兩人,知道我擅長沏茶,遲梅擅長制香,便派了我們兩人差事一人掌茶,一人掌香。世子身邊原來的兩位姐姐,青金掌著月銀和內務,銀朱掌著針線。對我們也很親切,並無藏私之處。至於二夫人,也隻把我們和青金銀朱一般看待,並無分別。”
太夫人道:“那你們天天忙什麼?伺候世子不盡心?”
早蘭道:“世子說讓我嘗試窖茶葉,說要梅花香的,說太夫人最喜歡梅花香,讓我趁著如今梅花盛開的時候趕緊調試,多試試幾種花香,到時候給太夫人多嘗嘗別的味道,說太夫人一定喜歡的。”
太夫人面容微微緩了緩:“世子雖說貪玩憊懶了些,但在這孝心上確實是一等一的。”
遲梅道:“世子讓我調試古書上說的振靈香,說是和別家公子約好了開春後就要鬥香,務必要讓我調出來,到時候若是能鬥香贏了,必要重重賞我。”
太夫人:“我是讓你們是侍奉世子枕席的,不是讓你們管這些旁枝末節的。”
遲梅道:“太夫人,世子時常夜不歸宿的,我們連二門都出不去,哪裡知道世子去哪裡了?便是偶爾回來,也極少在房裡睡,時常說是在書房看書累了就睡了。”
太夫人聽著心煩,揮手道:“左右是你們兩人無用,留不住世子的心。罷了,且先下去吧。”
兩人對視一眼,拜了拜下去了,直出了太夫人房,穿過花園,早蘭才低聲道:“太夫人不會又想把我們換走吧?”
遲梅道:“你不想走?”
早蘭瞪了她一眼:“難道你想走?在世子房裡,活又輕省,人又少,二夫人從來不罵人,還動不動賞銀子。青金銀朱也不是那等愛口舌的人,都是老實人,一點是非沒有。更不必說咱們倆做的茶葉和香,如今賣出去的都有分潤。雖說一個月不過兩三吊錢,那也是份例額外的,材料都是盡著使。世子還說了做得果然好,還要給我們請先生來教我們,將來能上櫃臺正式售賣了,許我們長期分紅,那可是長長遠遠的!”
遲梅道:“你眼皮子也太淺了些,我聽說二夫人跟前的白璧和青錢,拿的份例是和外邊櫃面掌櫃的一樣,年底還有分紅。而且十幾家店的掌櫃們挑了三十歲以下的來給她們選,看中誰就嫁出去,還有嫁妝。早前的花媽媽、雲媽媽,都是陪著夫人陪嫁來的,如今在外邊都是有鋪子莊子的,一般人家哪比得上。”
早蘭嘆了聲:“可惜我們身契都在國公府,不比她們的。太夫人指望你我給世子做通房,將來娶正頭娘子的時候,我們倆哪裡還有立足之地。倒不如安心和銀珠青金一般做丫頭管事,至少還有錢呢。”
兩人嗟嘆合計了一番,才要下去,迎面撞到許菰走進來,嚇了一跳連忙行禮:“菰大爺。”
許菰壓根不敢直視她們,隻側身讓路,十分守禮。
兩人隻能連忙走了,待到走遠了才又低聲議論道:“菰大爺不是要考春闱了嗎?這些日子不是都在跟著老師在院子裡苦讀,怎的今日忽然出來了?”
早蘭道:“是來給太夫人請安的吧。”
遲梅道:“太夫人免了他請安的,也是說讓他苦讀,什麼都不必管。要說大爺一貫也是極守禮的,樣貌也生得好,可惜是庶子。”
早蘭輕聲笑了聲:“庶子也輪不到你我伺候,等大爺考上了進士,你等著瞧吧,太夫人必有安排,聽說早就看好人家了,要為他議一門高親,也算給國公府一個臂助。因此特意的,隻安排了粗使丫鬟和小廝伺候,一個近身伺候的大丫鬟都沒安排。”
兩人悄聲議論著,早蘭卻忽然道:“我看大爺突然來定有些事,待我去打聽打聽,萬一一會兒世子問起來,我們也能答出來。”
遲梅卻已看出早蘭的意思:“你是想討好世子爺?”
早蘭低聲道:“我們倆自幼就在老太太院子裡伺候,老太太性子你還不知道嗎?最是個口惠實不至的,滿口大道理,其實把我們奴婢當成貓兒狗兒罷了。二太太雖然是商戶人家,卻待下人們實在,都是實打實給錢的。與其等世子夫人進門,我們被打發出去,還不如靠著咱們手裡這點技能早做打算,你看看銀珠青金,又比我們強到哪裡?不過是早到了世子身邊,世子其實極好說話。”說完悄悄轉頭繞過遊廊,卻是往裡探看。
許菰卻自己一徑走到了太夫人屋外,和太夫人跟前的巧荷說話:“請巧荷姐姐幫忙傳話,就說我來請安。”
太夫人聽說許菰來是有些意外的,她正與白夫人對著拈佛豆說闲話,便命許菰進來道:“馬上就要入闱了,不好好讀書,還惦記著請安做什麼?可是缺了什麼?隻管說,我讓你母親給你辦了來。還有你大姐姐那邊前兒讓人送來的文選,你可看過了?你大姐姐說了,你姐夫好不容易淘換到的,你看一看,哪怕押到一篇,都必有受益。”
許菰連忙道:“有勞祖母關心,有勞伯母、大姐姐、姐夫關心了。我溫習功課一切都好,隻是今日聽到外邊沸沸揚揚,說我們府上的事,孫兒有些擔心,這才來和祖母稟報。論理祖母年高,此事不該和祖母說,反讓祖母擔憂,但孫兒也不知該和誰說,畢竟此事也不好和母親說的。”
太夫人忙問道:“什麼事?”
許菰道:“我昨日聽聞,二弟在外宴請順親王世子在城郊白溪別業,結果宴上十分奢侈靡費,順親王世子那日偏巧帶了正在家歇息的李梅崖過去。祖母不知道,那李梅崖是個極耿介無私的,看到二弟宴請十分奢侈,便在宴上嘲諷了一番,拂袖離去了。順親王世子見狀也無趣,便也走了。宴席不歡而散,此事成為笑話,都傳遍了京裡文人官宦家庭了。”
太夫人一聽,氣得捂住胸口,渾身發抖:“我早就說了!這孩子不管教是不行了!快教人傳了國公、國公夫人來!國公府幾輩子的面子全都沒了!”
白夫人連忙喚巧荷拿了太夫人平日吃的順氣清心丸來用水化了,請太夫人服藥。
不多時靖國公許安林、盛氏都到了,太夫人一迭聲問:“二爺呢!他爹娘都來了,他還沒到?”
盛氏道:“媳婦晨起有些頭疼,便讓他去替我問問大夫配藥去了。”
太夫人怒得臉色都變了:“你還替他遮掩,他壓根就沒回來!慈母多敗兒,當我老糊塗了不知道嗎?他一個月著家的就沒幾日!日日都在外邊鬥雞走狗花錢如流水的,都是你縱著他夜不歸宿!”
盛氏不說話,許安林堆起笑臉道:“母親一大早莫要為我們氣壞了身子,到底吩咐我們來做什麼?莼哥兒不懂事,您擔待些。”
太夫人道:“若不是菰哥兒聽他師長同學說了,我還被瞞著。如今滿京城都知道莼哥兒邀請順親王世子,宴席辦得太過奢侈靡費,席上被李梅崖怒叱退席的事,咱們靖國公府幾輩子的名聲,幾輩子的臉面,都給敗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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