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毫不猶豫:“一字並肩王,朕等他建功立業。”
盛珊瑚道:“日久天長,總有人疑心。”
謝翊森然道:“疑心,便也隻能疑心了。誰敢胡言亂語朕內闱之事?”
盛珊瑚卻並不讓步:“請皇上容妾等深思熟慮。”
謝翊微微一笑:“都說了今日本是商議,並非下旨。許安林出孝還要一年,中秋後幼鱗也要赴任,便是定了下來,問名請期等六禮走下來,也還要一年,盛夫人不必擔憂。”
“但,靖國公昏庸,此事不必與他說。而幼鱗這邊,也還請諸位先不必說了,他終究有些面嫩,若是知道你們都知道了,恐怕要怪朕不打招呼。他如今要赴任了,朕隻希望他專注於此,不必拿這等小事煩擾他。”
“若是實在不願,朕亦能退步,什麼時候你們想通了,什麼時候再辦便是了。”
盛珊瑚抬眼看向皇帝,皇帝原來如此年輕,姿容威儀,勝過她平日見過的京裡的所有貴公子。
原來如此,那莫名其妙的诰命,盛家皇商的恩典,靖國公府兩房紛爭被一道密旨給斷清,親自加冠,原來都為著這一日。
她的兒子……原來喜歡上的,是這樣了不得的男子。
第117章 月圓
許莼睡得迷迷糊糊間, 感覺到有人在摸著他的頭發,他忽然醒了過來,睜開眼睛, 看到謝翊正坐在他身側, 凝神想著什麼, 睫毛垂下,燈影搖曳, 顯得他神情有些憂鬱。
許莼立刻清醒了過來,坐了起來,握著謝翊手臂:“九哥什麼時候來的?我睡著了……讓九哥久等了。”
謝翊看著許莼面上尚且帶著紅暈, 燈下看著十分動人, 伸手執了他的手道:“若是還困, 咱們且就安寢了吧, 今日你也累了吧?”
許莼卻振奮道:“說好了今夜去船上遊湖觀燈的!且我還想知道今日裕王之事後事如何了!”
謝翊忍俊不禁,扶了他起身道:“好,那起來我們去遊船賞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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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翊也起身換了一身便服, 便攜了許莼的手出來,兩人從後山出來,往春明湖邊走去, 那裡早已備好了一座樓船。兩人登船後,樓船便動了, 緩緩駛向春明湖心。
水波蕩漾,二人站在樓船高處, 看河岸兩畔燈棚戲棚無數, 映照水中, 璀璨光明。絲竹聲穿林度水, 隨風吹來, 令人神清氣爽,耳目一新。
謝翊看風微微帶了些涼意,轉身從蘇槐手裡取了件薄氅,為許莼披上。
許莼拉了衣帶,想起來對謝翊道:“今日我和表哥去街上走了走,還看到秀喜班扎的戲棚子,已演起來了,叫好聲很多,十分熱鬧,應當賺了不少打賞的銀子。他們班主在臺邊看著,看到我還要過來給我拜謝,我連忙賞了他銀子走了。”
謝翊道:“嗯,過幾日刑部會傳他們去做證人口供的。”
許莼好奇道:“所以您怎麼審的裕王呢?他輩分這麼高,如今在哪裡?我沒聽到風聲。”
謝翊微笑:“當日順王謀逆被朕賜死,這麼大的事你也沒聽到風聲吧。越大的事,傳言越少。”
許莼想起了謝翡,想來那個驕傲的王世子,也被傷得不輕吧。
謝翊繼續道:“宗正親王,輩分確實高。朕今日在皇廟讓三法司審的裕王。祖宗面前,亡魂靈前,且看他如何。果然沒撐過三句話,就被李梅崖罵得痛哭流涕,據說後來吐血暈過去了,隻能派了御醫去救治。李梅崖罵人還是那麼好使。”
許莼:“……”怎麼忽然覺得李梅崖有點可憐。他笑道:“皇上原來是覺得他罵人好使,才一直用他?”
謝翊道:“那是自然,他想做孤臣,朕成全他,但是其實他心裡也明白朕用他做什麼。所以每次朕稍微露點意思,他就先衝上去罵了,襯託之下朕就顯得仁慈多了,若沒他,朕親自去罵臣子就未免沒了聖人體面。”
許莼被謝翊幾句話逗得笑不可遏,謝翊隻伸手扶了扶他,看著他笑臉純摯,心裡終究又有些情怯。不知如何開口說那封後的事,今日又是一時起意,想著盛家立刻便要離京,又是中秋賜宴,索性便與盛家說開,也省得許莼躲躲閃閃的進宮一次如此為難。
但許莼若是知道母親和舅舅都已知道,會不會羞窘,然後責怪朕過於莽撞,不尊重他?
謝翊一貫乾綱獨斷慣了,極少與人商量,此時面對許莼澄清雙目,卻隱隱有些心虛起來。
許莼卻尚且還惦記著案子:“所以當日案情究竟如何?”
謝翊便慢慢將今日審理出來的案情大致說了下,許莼詫異:“什麼都是那安平驸馬做的?但是他身為藩王,又是宗正,若沒有他護著,驸馬怎麼可能能夠假借賀蘭將軍的名義走私賣礦?又如何能夠嫁禍得如此順利?”
謝翊道:“他脫不了責任,再如何矯飾,也掩飾不了他其實也想要在皇權中借機謀取一杯羹的想法。他因著活得長,輩分高,僥幸成了宗正。太後得了攝政王支持,到底仍是幼主,一旦攝政王薨,太後需要皇族其他人的支持。不過想著這點機會罷了,若真讓他真刀真槍的打,不堪一擊。”
許莼道:“賀蘭將軍滿門忠烈含冤而死,實在可恨!皇上會為賀蘭將軍平反吧?”
謝翊道:“嗯,昭告天下,平反昭雪,追封谥號,賜還昔日抄沒府邸、產業,另外給賀蘭靜江襲一個侯爵,算是個告慰和補償吧。”
許莼道:“那罪魁禍首呢?”
謝翊道:“罪魁禍首,其實應當是當日以公器報私怨的太後,但她如今也隻能繼續幽於皇廟中,朕已在金冊上黜奪了她所有太後尊號,削沒了她所有榮賞封祿。如今她吃喝等一應份例,隻在朕份例中出,隻當是朕奉養生母,僅此而已。”
許莼不欲再提謝翊的傷心事,轉移話題道:“那裕王和安平公主、驸馬夫婦呢?”
謝翊道:“公主宗廟金冊除名,褫奪封號,廢為庶人,賜死。驸馬奪封號,送有司議罪,若無意外,應當是一一論罪,此案定然跟從參與者眾多,須得由有司一一審問清楚,分剖明白,依律定罪,首者誅,從者充軍流放、充苦役、沒入奴籍等,所有財產抄沒。”
許莼追問:“裕王爺呢?”
謝翊沉默了。
許莼不解其意,謝翊平日殺伐決斷,不似心軟之人,更何況裕王本人也和謝翊並無什麼大情分才對。
謝翊慢慢道:“褫奪封號廢為庶人,圈禁。但對外暫且不公布,如太後一般,隻心照不宣的幽禁著。朕想留他一條命,是想暫且將宗王的權限留在朕手裡。”
許莼詫異,謝翊道:“如今我與卿卿相愛,終究沒個名分,卿卿日日隱瞞家人,躲躲藏藏,夜深才能進宮來見我,我終究心疼你。”
許莼茫然:“九哥,等來日我赴任了,名正言順有了宅院,就不用住在家裡了,到時隨時進宮見您。”
謝翊凝視著他:“你上有長輩,又是世子。你父母難道能由著你一直不成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許國公又是個極不靠譜信口開河之人。朕不希望哪一日忽然聽到許國公忽然給你結了一門親事,而朕是最後知道的。”
許莼語塞。
謝翊看他被問住,又有些愧疚:“卿卿年少,凡事不喜想太遠,隻喜歡及時行樂。但朕年少為君,凡事多思多慮,今夜良辰,本不該提及此,擾了興頭。”
許莼卻忽然回過神來:“所以九哥要宗正的金冊權限,是要如何?”
謝翊道:“我打算在上面添了你的名字為皇後,然後對外宣稱你有一位雙胎妹妹,年幼病弱,被盛家送往海外求醫治病,如今病愈回京。朕加冠之日見到,一見鍾情,便立為後。”
許莼驚詫萬分看向謝翊,謝翊握著他的手,手掌微微出了些汗意:“卿卿隻需要到時候上了鳳駕,跟朕告祭天地,拜祭祖宗即可,其餘一切諸事,均不必你擔憂。也不必留在宮裡,一切仍然和以前一樣,你隻做你的官兒,隻是在金冊上,在祖宗面前,朕要你名正言順做朕的梓童。”
許莼沉默了。
謝翊心微微沉了下去,許莼忽然反手握住謝翊的手,抬頭去吻謝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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