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標準化考試的最後一天,也不知道陸執光考得怎麼樣,在他們一起安然守在別墅的那些日子裡,自己陪著他做過的題目,講過的知識,究竟有沒有在考場中用得上。
他的少年向來聰明,一定是能考得很好的。
仿佛找到了止痛的良方,那些溫暖安寧的記憶被他小心翼翼地提取出來,反復回想每個細節。暖意溢滿胸口,寒冷、飢餓、疼痛,仿佛都在某一瞬變得極為遼遠。
顧淵回想著,唇角挑起微不可察的柔和弧度,因為疼痛而隱約悸慄著的眉宇間,一瞬間浸染過安寧暖意。
黑暗中,腳步聲踢踏傳來。
牢門開合的聲音漸次響起,縹緲的食物氣息勾起腹間火燒火燎的疼痛。
顧淵挪動手臂,指尖探入口袋,摸索著碰到那一塊奶糖,在掌心攥了一陣,又輕輕放開。
瓜爾星人已經將他當成了必死的囚犯,連囚服都沒有給他替換,竟也陰差陽錯讓他留下了這些東西。
他所在的牢房不會被發放食物,隻有三天一次的營養針維持生命。這塊奶糖還是第一次見面時陸執光給他的,被他隨身帶著,一直留到了現在。
還不到必須動它的時候。
原本以為已經積攢了足夠多的回憶,分開之後卻隻覺得少年留下的痕跡太少,於是寶貝似的精心珍藏著,一點都不舍得抹去。
疼痛和飢餓都是能熬過去的,熬得久了就成了麻木,在麻木的寒冷裡,虛弱的倦意一波接一波湧上來。
腳步聲已經離開,大門閉鎖的電子音響在寂靜的黑暗裡。
難題被拋了回來,無論進攻還是退守,瓜爾星軍方都必須去籌劃接下來的安排,暫時還沒有人顧得上繼續找他的麻煩。
在難得的短暫安寧裡,顧淵向後靠在牆上,慢慢調整著呼吸,準備著新一輪的熬刑。
放下尊嚴,放開驕傲,不惜代價,不論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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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下去,活下去……
這樣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剛剛成型,就忽然被另一道閃電似的光芒劃過。
奇異預感騰入腦海,顧淵呼吸猛地一窒,雙目倏然睜開,四周依然是寂靜的黑暗。
視線掠過鐵柵拴著的牢門,早已虛弱至極的身體忽然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顧淵挺直身體,目光凝注在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那道身影上,心跳忽然激烈得仿佛轟鳴。
不知哪來的力氣,顧淵撐身撲到門口,被一雙手臂隔著牢門穩穩扶住。
陸燈站在門外,微仰了頭望著他,樓梯口的暗淡風燈下,烏潤瞳眸蘊著清湛柔光。
作者有話要說: #如何捕獲一隻陸燈#
第一步:抓住一隻顧總
第二步:等
第13章 這個霸總我罩了
顧淵望著他。
亦悲亦喜的酸辛痛楚在胸口蕩開,透過深邃瞳底,洶湧傾瀉而出。
他一直都知道陸執光身上有秘密。
他本以為陸執光能靠著這些秘密保護好自己,脫離險境平安地活下去。卻沒想到對方會靠著這些秘密從遠在幾個光年之外奔赴回來,回到充斥著死亡威脅的漩渦中心,回來找他。
異星他鄉,重重封鎖,危機四伏。
冷風透過高窗,風燈搖曳,冰冷殘酷的牢獄中,他的少年站在鐵柵外,看著他。
即使努力想要看的更清楚些,他的視線卻依然無可避免地恍惚暗淡下來。僅存的體力在這一撲間就已用盡,顧淵扶上鐵柵,想要穩住身形,卻發覺臂間扶持的力道依然安穩恆定。
陸燈牢牢扶著他,目光始終凝在他身上,空出隻手向口袋裡一模,探過牢門,將泛著清香的藥丸送到他唇邊。
一片混沌中,指尖的溫度忽然輕擦過唇畔。
顧淵微微怔忡,藥已被喂入口中,稍許苦澀的清香在舌下迅速化開。
昏沉的頭腦隱約清醒幾分,顧淵深吸口氣,勉力想要站直。陸燈已及時添了些力氣,扶著他倚在牢門上靠穩。
洶湧心潮漸次平復,顧淵闔目緩過一陣眩暈,重新迎上陸燈滿是擔憂關切的凝注,將手探出鐵柵,輕撫上那張清秀的臉龐。
少年按住他的那隻手,掌心力道不似以往,濃長眼睫撲動兩下,終於無聲開口。
光線暗淡,陸燈的語速又比平時稍快。顧淵看不大清他的口型,隻來得及辨別出幾個說得尤為清晰的核心短語。
“提前交卷……開戰……來找你……”
依稀辨認著,心頭漸漸升起些明悟。
顧淵啞然苦笑,空著的左臂探出鐵柵,隔著牢門將人擁進懷中。
陸燈溫順地貼靠在他胸口,手臂緊攬在他背後,力道比平時的擁抱來得鮮明,動作卻依然小心又柔和。
普利策星系的主星遠在6.1光年外,必須要靠星系航艦才能往返通行,不會被戰火波及,所以他才放心把少年一個人送去主星。還以為這樣就能把陸執光平平安安送走,卻忘了結束考試的考生,還有一次免費搭乘返送航班的福利。
即使不論仿佛到哪都能找得到自己的神奇本事,以陸執光的判斷力,也一定猜得出他已經被帶回了瓜爾星。
可陸執光無疑不該來。
胸口的傷處緊貼著冰冷的鐵柵,顧淵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將手臂越發收緊,在他耳畔低聲開口:“這裡危險,出去等我……聽話。”
少年一貫是會聽他的話的,可這次他卻全無把握。
察覺到懷中的身體仿佛並沒有因為這一句話生出反應,顧淵心中微沉,稍松開手臂,向後退了半步,迎上凝注著自己的黑眸。
陸執光望著他,右手扶在牢門上,左手仍託著他的手臂,眸光依然如水寧澈,仿佛並沒能聽得懂他這句話。
忽然意識到了對方的來意,顧淵喉間窒澀,心頭騰起強烈不安:“執光,聽話……”
他想多說幾句安慰對方,此刻的處境卻又全然不具說服力,手臂下意識繃緊,半是疼痛半是緊張,眼前幾乎再度騰起黑霧。
倘若隻是自己熬下去,他不會生出任何猶疑。可陸執光一旦為了他铤而走險,無疑會被他拖入無盡危機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會被激烈的漩渦絞得粉碎。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不適,託著他的手臂動了動,少年的身體貼上來,想要替他撫順後背,卻被顧淵握住手腕。
“執光,這裡太危險,一旦被發現,他們不會放過你。你先出去,加黎洛星會想辦法,不能隻靠你一個……”
四處都是監控,再待在這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發現。
他知道陸執光有本事進來,就一定有辦法偷偷出去,可一旦引起了瓜爾星的注意,再要脫身就無疑會變得困難得多。
心中越發擔憂,顧淵盡量壓得隻剩氣音,還要再勸,三層加密的堅固牢門忽然一晃,電子鎖亮起允許通行的綠色指示燈。
陸燈始終扶在門上的右手終於抬起,智腦對接的紅燈熄滅,銀亮的金屬絲在指間閃過,隻是片刻的功夫,最後一層機械鎖已發出咔噠輕響。
沉重的掛鎖才要墜落,就被他穩穩接在手裡。
話頭戛然而止,顧淵怔望著眼前的變故,少年卻已打開牢門,撲進了他的懷裡。
沒有冰冷鐵柵的阻隔,溫暖的身體真實貼在胸口,仿佛也將那些隱隱作痛的傷口一瞬治愈。
忽然無法判斷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夢境,顧淵心髒驀地狂跳起來,呼吸急促得幾乎令肺部生出刺痛,遲疑著抬起手,陸燈的手臂卻已結結實實擁住了他的身體。
柔軟的額發在他頸間輕蹭著,心跳輕緩穩定地搏動著,清新的草木氣息溫柔拂過鼻間。
顧淵闔上眼,收緊手臂,將人牢牢裹在懷中,眼眶終於酸澀滾燙。
*
幾分鍾後,漆黑的牢房已被昏暗光線籠罩。
牢房的門被重新關嚴,陸燈扶著他躺在鋪了絨毯的石床上,又從書包裡取出一成不變的成長星牛奶,小心地喂著他喝下去。
稍帶甜意的香醇液體甫一入喉,最先引起的卻是空虛了太久的胃部條件反射的抽痛。顧淵本能地微微蹙眉,攬著他的陸燈幾乎立刻發覺,停下手中的動作,眼中透出無言擔憂。
顧淵彎了彎唇角,抬手揉揉他的短發:“沒關系,這裡可以說話。”
監牢裡是有消音屏障的。被關進來的大都是重刑犯,不要說呻-吟呼痛,就是精神崩潰掙扎嘶喊的也有不少,如果不用消音屏障加以掩飾,這樣侵犯人權的行為早就要受到星系法庭的制裁禁令。
熟悉的溫度覆上額頂,陸燈的目光亮了亮,唇角輕抿起柔軟弧度,終於出聲:“我不走,也不冒險,就在這裡陪你。”
現在不是適合越獄的時候,顧淵的身體狀況太差,他們走不了多遠,即使出了這座監獄,在敵對的星球上也會舉步維艱。
既要等顧淵的身體有所恢復,又要避免瓜爾星人對他再進行折磨拷打,時機的掌握就變得尤為重要。與其到時候再想辦法混進來一次,還不如就留在這裡陪著他。
少年的話近乎天真,顧淵無奈地挑了挑唇角,餘光掃過絲毫看不出異狀的門鎖和監控,卻又心服口服地啞然下來。
身份使然,他曾經接觸過幾個核心星球的高層,也知道有經過特殊訓練改造的特工存在。以受過專訓的特工所具備的能力,想要做到這些,確實並不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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