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不是在發瘋就是在發瘋路上的大師姐,宗門上下無人敢惹她。
直到某天,大師姐發瘋完問了我一個問題:
「小師妹,你覺得師尊和你大師兄二師兄他們哪個好?」
這個問題有點突然,我略感羞澀。
「師尊、大師兄和二師兄他們都很好。」大師姐肅然起敬:「不愧是po文女主。」
「啊,大師姐,何為破文女主?」
我拜入師門時,同門曾告誡我,千萬不要去惹我的嫡親大師姐。
他們說大師姐不是在發瘋就是在發瘋的路上,最喜歡在陰暗的角落扭曲爬行尖叫,連師尊都不敢輕易去惹她。
但我拜師那一日,大師姐出現了。
她穿著一襲淡紫色長裙,腰上掛著一塊麒麟暖玉,長發飄飄,面容清麗,一雙丹鳳眼冷冽著,比站在她旁邊的師尊還要不怒自威。
好一個清冷絕塵的美人。
我在心裡想。
我的師尊伏遙尊主站在前面,對我說:「卿卿,來見過你的幾位師兄姐。」
聽聞師尊已經數千歲,但依舊是青年模樣,那張臉不輸任何青年才俊。隻是這樣的男子,儼然不是尋常女修可以肖想的。
我乖巧地依次喊了大師姐、大師兄以及二師兄。大師姐是師尊收的第一個徒弟。
聽說是在一次落水之後開始發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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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那雙漂亮的眸子盯著我看,眼裡帶著打量和探究,似乎對我充滿了好奇。
二師兄生怕她對我如何,擋住了大師姐的視線。我依舊不明所以。
之後我便入住了師尊的山頭,按道理說,師尊隻有我和大師姐兩個女徒弟,我和大師姐的房間應該毗鄰。
事實上,大師姐的房間確實是在隔壁。但她有房,她就不住。
大師兄說,大師姐平日都住樹上,住的還是山上最高的那棵。
拜入師門三個月,我幾乎沒見過我的大師姐。
帶我修煉的都是大師兄和二師兄,他們二人待我是極好的,許多好東西都緊著我這個師妹。
大師兄清冷絕,一襲白衣聖潔,偏偏生了一雙桃花眼,即便冷冰冰的模樣也讓人
心生蕩漾。年少成名,不到百歲便已是元嬰期高手。
二師兄倒是喜紅色,生性愛笑,那雙深邃的眼睛一笑便張揚至極。
他的好看與大師兄不同,但那性子卻是女修們最喜歡的。
我與兩位師兄的感情,也算是日漸好了起來。
然每月十五,我得躲著任何人。
隻因我身上種著情蠱,自我十六歲以來,情蠱便月月折磨著我,這也是我決心要拜入劍宗的原因。
我需在這裡尋一個能拔除情蠱的辦法。
這月十五之前,我築基了。
入門三月便練氣跨築基的劍宗弟子不算多,我築基的消息傳開,他們稱劍宗又添一少年天才。
大師兄送來劍穗祝賀,二師兄送來了漂亮的衣裳,至於師尊,他親自為我挑了一把劍。
唯獨大師姐依舊不見人影。
那日回房時,我卻發現門口有根木簪,用手帕包著,上面殘留著大師姐的氣息。
那根木簪放在手裡,冰涼的觸感一下傳達全身,這木看著不像是尋常的東西。
正巧二師兄路過,看見我在門口磨蹭,便過來看了眼。
「鳳凰木!」二師兄瞪大了眼睛,「這是大師姐給你的?」
我忐忑了一下:「二師兄,這簪子很貴嗎?」
二師兄用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復雜眼神看著我,語氣滄桑著透著悲涼:
「小師妹,這不是貴不貴的問題,萬年鳳凰木,世間少有,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
二師兄垂頭喪氣地走了。
後來我聽聞,二師兄初入師門時,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曾經似乎看上過大師姐的美色。大師姐雖然入門早,但她並無靈根,算不上正兒八經的劍修。
誰也不知道師尊當初為什麼要收這個大徒弟,在二師兄出言不遜說要將大師姐納為小妾時,大師姐出手了。
她是個體修,長年帶著一把鏽劍。
一拳就將當時年僅十二且喜歡嘴賤的師弟揍得滿地找牙,天靈根的他在一個毫無靈根的女子面前,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大師姐見他一次揍他一次,二師兄找師尊哭都沒用。對比起來,我這個師妹入門三個月,就收到了大師姐送的珍寶。
可想而知,二師兄抑鬱了。
後來我查了鳳凰木的作用,才明白大師姐送我的築基禮是多寶貴的東西。
因為有鳳凰木做的木簪,十五那日,我甚至覺得沒那麼難熬了。
我想向大師姐道謝,但是一連好幾天都找不到她人。
我去找二師兄,二師兄可憐的小心靈還受著傷,聽不得半句和大師姐有關的話,於是我找了大師兄。
大師兄依舊一身白,聽了我的話之後,眸光未有變化。
他道:「大師姐應當在後山清泉附近。」我於是跑了一趟後山。
然後有幸見識了一次大師姐的扭曲爬行。
正如同門口中說的那樣,我清冷動人的師姐四肢著地,在一片空地上來回爬著爬著,那張漂亮的臉蛋做出了許多扭曲的神態。
我從前甚至不知人的五官竟然可以這樣靈活,她嘴裡還時不時發出一陣陣怪叫,時常像哀號,又像是興奮的發泄。
她在的位置,正好是個隱天蔽日的地方,正應了同門口中的「在陰暗的角落裡扭曲爬行尖叫」。
我看得一愣一愣。
可大師姐似乎沒有注意到我,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裡嘟囔了一句:
「好了,感覺精神狀態穩定多了。」她一抬眸,看見了不知呆愣多久的我。
「小師妹。」大師姐開口,依舊清麗動人,看不出半分方才的模樣。
像是切切實實被割裂開來的兩個人一般。
怪不得別人說,大師姐不發瘋的時候還是挺正常的。
我忙道:
「師姐,我是來道謝的,你送的鳳凰木木簪貴重,師妹如今手中並無同等之物,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聽聞大師姐喜歡凡間吃食,我特意做了些,望大師姐笑納。」
我自然知道對比大師姐送的木簪,我做的這些東西那是遠遠不及的。
但我阿娘從前說,人與人之間,講究心意。
大師姐看見我手中的東西,笑了聲:「師妹有心了。」
她看我的眼神,依舊有種驚奇的感覺,就好像看見我送來糕點這件事本身,讓她覺得無比地震驚。
我不理解。
但是大師姐顯然對我的手藝很滿意。
我有些羞赧,畢竟大師姐也是明豔動人的美人。
美人稱贊這般誠懇,我怎能心如止水?
大師姐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時間實在太長,我總覺得有些奇怪,正想開口說句什麼,卻聽大師姐忽然開口問道:
「小師妹,師尊和你大師兄二師兄他們,你最喜歡哪個?」
這個問題有點突然,我略感羞澀。
「師尊、大師兄和二師兄他們都很好。」
大師姐不知為何,驀地肅然起敬:「不愧是po文女主。」「啊,大師姐,何為破文女主?」
2
我將問題問出口,大師姐沉默許久,最後真誠道:「是話本子裡勢如破竹的女主人公之意。」
我沒想到自己在大師姐心裡竟然是這般的人,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大師姐,師妹定不負你所期望。」我陡然抓住了她的手,鄭重道。
大師姐沒有再說話,但是看我的目光十分復雜,帶著我所不懂的意味。
劍宗在修煉這一塊向來是修真界的標杆,這也是我一定要拜入劍宗的原因。
作為各大門派弟子最多、實力最強的宗門,劍宗在修煉法術和資源方面最是不缺。
盡管諸多同門一直嚷嚷著劍修窮得叮當響,但是他們的佩劍依舊華麗得不像樣。
我的師尊,伏遙尊主並不缺錢,他將好些名貴的丹藥都喂給了我。
「你這靈根不比你大師兄差,好好修煉,爭取早日登入仙門。」
師尊這句話著實是扯遠了。
大師姐不知從哪個旮旯冒出來,嘀咕一句「老頭子又給小年輕畫餅呢」便揚長而去。
師尊:...
我看著俊美的師尊,感覺到他可能下一刻就要被自己的不肖徒兒氣死。
難怪同門總說,收大師姐為徒是師尊上輩子做的孽。
大師姐懟天懟地,狠起來宗主都罵,師尊總說,讓她出門不要稱自己為劍宗弟子,說宗門雖大,但樹敵過多也容易陰溝裡翻船。
喘過氣來的師尊像是想起了什麼十分重要的事要交代於我,他說:「莫要學你大師姐。」
又說:「少和你大師姐待在一處。」
師尊好似也怕大師姐將我帶歪。
我應了下來,事實上我平日裡見著大師姐的機會依舊少得可憐,她總是不知所蹤。
對比起大師姐,我與大師兄和二師兄見面的機會總是多點。
大師兄待人雖溫和,但也疏離,他總是不冷不熱,看向所有人的目光裡,不帶絲毫的感情。
二師兄熱情許多,他是宗門裡最受女修喜歡的男修,身邊總是不缺其他同門的噓寒問暖,甚至其他宗門裡也有他的紅顏知己。
我扎扎實實修煉,不是為了成仙,是為了掙脫我這牢籠般的命運。
但每月十五情蠱發作之時,我依舊生不如死。
隨著我拜入師門,體內的情蠱逐漸成熟,我抑制它的天性,它也不斷啃噬著我的骨血,所有的痛楚都在與日俱增。
我的身體,逐漸會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第一次察覺到那香味不對勁,是在那個月的十四,二師兄路過指點我的劍術。
他那雙看狗都深情的眸子不知為何迷離了片刻,隨後握著我的手繼續糾正我的錯漏。
但我忽然察覺脖頸處一陣溫熱,二師兄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愣了片刻,聽見二師兄的聲音:「師妹好香,不知用的是什麼香粉?」
二師兄平日裡對女修的態度都十分熱情,但他是第一次用這般輕浮的語氣同我說
話。
我心底生出些不知名的惶恐,下意識踩了二師兄一腳。
二師兄吃痛,眸色似乎清明了些。
「小師妹,你好端端幹嗎踩我?」
我狐疑地盯著他半晌,隨後慢慢走遠了幾步。
二師兄為人不靠譜,但他並非那種登子浪徒。
我開口:「二師兄,你方才問我什麼?」
二師兄鼻翼微動,又道:「小師妹,你最近用的什麼香粉,味道不錯。」
我意識到自己不對,那一日將自己關在房中,可我身上的幽香愈發濃鬱,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將人引來。
二師兄大概是受香味影響,他跑過來找我,嘴裡還喊著「小師妹」,我體內的蠱蟲正在瘋狂叫囂著渴求的欲望,我用力咬牙,嘴裡一陣血腥味。
「小師妹你在不在?」二師兄在拍門了。
我握緊拳頭,呼吸愈發沉重。
我見過被情蠱控制的人是什麼模樣,我也害怕成為那樣隻被情欲控制的傀儡。
3
就在我咬緊牙關之時,門外響起了第二道聲音:
「二師弟,許久未與你切磋,今日正好,讓師姐看看你的長進。」
好生耳熟的女聲。
外面很快沒了聲音。
二師兄似乎被大師姐拎走了。
他挨揍了。
大師姐下手不輕,順便還嘲諷他修煉心性不行。
我咬著牙,拼命吞咽著口中的血腥。
我如果不保持清醒,情蠱就會徹底將我吞噬。
它會成為我的主人,而我將成為情欲的奴隸。
意識模糊之時,我忽然想起兒時的某些畫面,墮於情蠱的人是如何失去尊嚴、甘於人下的。
那一日,我用自己的劍在手腕上劃了一刀。
以鮮血和傷口來告誡自己,銘記初心。
但是我天真,不知那一日隻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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