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麼了?”封琛問。
顏布布驚恐地盯著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封琛湊近一看,輕輕嘶了一聲:“掉牙了嘛,下牙又掉了一顆。不過沒事,上牙已經快長好了。”
第二天,顏布布沒有睡懶覺,封琛起床時他便也起了,跟著去了水房洗漱。
封琛今天在種植園做工,可以在種植園蹭一頓早餐和午餐,於是顏布布和他依依惜別,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升降機後,才獨自一人去了飯堂。
沒想到剛進飯堂,就看到了那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小胖子和顏布布排在各自隊伍裡,睜大了眼互相瞪著。
因為兩人都掉了牙,並認為自己掉的牙比対方多,所以並沒有用口型罵架,做那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隻沉默地互瞪著,讓飯堂空氣充滿濃濃的火藥味。
直到該打飯了,顏布布才移開視線,遞上去飯盒刷信用點卡。昨天揀溧石的信用點也到賬了,他看著餘額裡多出的五點,轉過身,背対小胖子笑得合不攏嘴。
不過當他吃完飯,來到溧石礦繼續工作時,又遇到了小胖子。
顏布布抓緊了裝著比努努的挎包,但小胖子卻沒有看他,隻像模像樣地晃動手裡的竹篩,在礦石裡找溧石。
顏布布狐疑地打量了他好幾眼,終於確定他不是來找茬,而是也在這工作的。
既然大家都是打工人,顏布布也就不再管他,去負責人那裡領了竹篩,挑了個離小胖子最遠,中間還隔了個礦堆的地方,開始蹲下選溧石。
他今天雖然沒有將比努努擺在面前,但運氣也很好,才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就從碎礦裡找到了一顆溧石,然後在中午吃飯前又找到了一顆。
而小胖子篩了一上午碎礦,半顆也沒有找到。
吃過午飯後繼續,顏布布全神貫注地篩溧石,下午運氣不太好,直到負責人在通知大家收工時,才在碎礦裡捕捉到一閃而過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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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驚喜地用手指撥弄那處碎礦,沒注意到小胖子正路過他身邊,在看見竹篩裡的那一星亮光時,眼睛也跟著亮了。
顏布布小心地捻起溧石,剛要起身,一隻手便從旁邊伸來,奪走了他手裡的溧石。
他驚愕地轉頭看去,看見小胖子拿著他的那顆溧石正要離開。
“又是你這個壞蛋!”顏布布怒從心頭起,大叫一聲就撲了上去。
小胖子一手高高舉起溧石,一手去推顏布布。他個頭又高又壯,顏布布夠不著他的手,也被推得無法靠近。
“這就是我剛才揀的溧石,你來搶什麼搶?”小胖子依舊像昨天那般耍無賴。
顏布布碰不到溧石,決定使用封琛昨晚教給他的防身術,也怒喝一聲:“你惹到我了,你完蛋了。”
話音剛落,他便往旁邊閃出,一下繞到小胖子身後,同時伸出腳去勾他的小腿。
顏布布經過一晚上的練習,白天也在心中默記,這一招竟然使得無比靈活。小胖子隻覺得眼前身影一閃,人就消失不見,下一刻小腿上便傳來疼痛感。
顏布布勾了那條粗壯的左腿一記後,便等著小胖子摔倒,誰知他卻穩如磐石,兩條腿猶如生在地裡,別說摔倒,連半分都沒有挪動。
咦?
再勾。
不行。
我再勾。
小胖子慢慢低頭,看著那隻穿著運動鞋顯得圓圓小小的腳,咬牙切齒地道:“你居然踢我,你惹到我了,你完蛋了。”
下一刻,兩人便又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滾來滾去,顏布布的防身術也沒有了用處。
下午六點,封琛照例在升降機裡便脫掉隔熱服,也在第一時間便透過鐵欄去看那塊大石,終於看到了那個等待的小身影。
隻是隨著升降機下滑,那身影沒有如同往常般仰起頭,目光在鐵欄後尋找,而是耷拉著腦袋,全身都寫滿沮喪。
顏布布聽到了升降機停止的動靜,卻沒有抬頭也沒有動,直到視線裡出現那雙熟悉的黑色戶外鞋。
“怎麼了?”封琛的聲音響起。
顏布布慢慢抬頭看向封琛,眼睛裡全是委屈:“対不起,我又打輸了。”
封琛頓了頓,問道:“用上我教你那招了嗎?”
“用了,可是他太沉,我絆不倒他。”顏布布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了出來,邊哭邊比劃,“看,我就這樣去勾,但是勾不動……”
剛才打架時他沒有哭,但現在見到封琛,那股傷心就再也憋不住了。
封琛走上前,用手指將他因為打架而亂糟糟的頭發捋順,問道:“他還扯你頭發了?”
“嗯,扯了。”顏布布點頭。
“那你沒扯他的?”
“我也扯了,可是他頭發太短,我……我抓不住。”顏布布嗚嗚哭出了聲。
顏布布今天比昨天還要狼狽,不光耳朵上多了抓痕,就連脖子上也多了幾個烏青的指印,抱著那個裝了比努努的布袋,看上去無比可憐。
封琛用手指碰了碰那幾個指印,黑眸深處燃著一團火。但見顏布布哭得傷心,便隻說:“沒事,輸了就輸了,今天我再教你新招式,明天絕対打得過他。”
“真,真的嗎?可是今天的招式,好像就不太行。”顏布布有些不自信。
封琛抱起他往回走,語氣沉沉地道:“真的。”
待到洗完澡,吃了晚飯,封琛說要找吳優談點事,顏布布要跟去,被他阻止了。
“我說的事是工作上的事,需要保密,你不能去聽。”
顏布布如今也是工作人,便相當理解地道:“好,既然是談工作,那我就不去了,可你要快點回來哦。”
“嗯,很快的。”
封琛出了門,卻沒有去找吳優,而是直接往升降機走,按下了69層的按鍵。
69層比65層亂得多,小孩子們在通道裡追逐打鬧,一対夫妻在打架,從屋子裡打到屋外,封琛經過大敞的房門時,差點被飛出的一隻鞋擲中。
他避開幾名在通道上跳舞的大爺大媽,徑直走到一間緊閉的房門前,不輕不重地叩了房門。
“是誰?”屋裡傳出來一道粗聲粗氣的聲音。
封琛回道:“我找陳文朝的家長。”
他今天在種植園種地時就找人打聽過了,小胖子叫做陳文朝。他家在蜂巢C區還比較出名,因為剛進地下安置點的那天,他母親就因為和人爭一間寬敞的房子撕扯起來,打得不可開交,結果被西聯軍帶去了軍部大樓關押,已經關了快一個月,據說還要半個月才會放出來。
屋內沒了聲音,也沒人來開門,封琛抬手再次敲門。
在他锲而不舍地敲了快半分鍾後,房門終於被拉開,一名膀大腰圓的中年壯漢站在門口,目光不善地打量著他,不耐煩地問道:“什麼事?”
“你好,我找陳文朝的家長。”封琛雖然比他矮了一個頭,神情卻很平靜。
他目光已經越過壯漢的肩膀,看到了正在桌子旁吃飯的小胖子。
“我就是,怎麼了?”陳父回道。
封琛也不迂回,開門見山地道:“我是樊仁晶的家長,你兒子總是欺負我家小孩,搶他東西,還動手打人,今天在他脖子上掐出了幾個指印,其他地方也有傷痕。”
“別聽他胡說,我才沒有欺負人,那豁牙自己和我打架打輸了的。”陳文朝倏地蹦了起來,竄到陳父身後。
陳文朝平常就愛闖禍,告狀的家長也有,陳父從來都是倒打一耙。他見這次找上門的封琛不過是個半大孩子,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聞言便昂起下巴,居高臨下地道:“聽見了嗎?我兒子說他沒有欺負人。小孩互相打架不是很正常嗎?就是玩鬧,不用太當回事。”
陳父說完就要關門,封琛卻抬手將門抵住:“你兒子在撒謊,不然我去將溧石礦場的負責人叫來,昨天他親眼見著陳文朝在搶我家小孩的玩具,還動手打他。”
“爸,我沒有撒謊,那個比努努是掉在地上沒人要的。”陳文朝躲在陳父身後,一雙陷入胖肉裡而顯得有些小的眼睛盯著封琛。
陳父嘴裡驅逐著封琛:“走走走,別擋在門口了,我們還要吃飯。”
封琛依舊用手抵住門,一雙眼黑沉沉的看不出什麼情緒:“陳文朝家長,你是不想承認陳文朝欺負我家小孩,対吧?”
陳父終於按捺不住脾氣,怒氣騰騰地喝道:“你他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耳朵聾了,聽不見我兒子說的話嗎?他沒有打人,誰他媽打你家崽子你找誰去。還搶玩具?我兒子什麼玩具沒見過?想訛人也不看看訛的是誰,這是皮痒了找削吧?”
陳父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繼續關門,但封琛卻將門抵住。陳父關了兩次沒關得上,心中略微閃過一絲疑惑後,便伸手去推人。
但那隻手還沒伸到面前,封琛已經身形一晃,穿到了陳父身後,同時伸腳勾住了陳父左腿。
他使用的正是昨晚教顏布布的那一招,但雖然招式相同,效果卻完全不一樣。陳父被他這樣勾住,腳下一晃,鐵塔似的身軀突然前傾,踉跄幾步後沒有站穩,撲通一聲摔在通道裡。
陳父被摔得有些懵,趴在地上幾秒後才回過神。隨即臉漲得通紅,一個魚躍起身,対著封琛便是一拳擊來:“我打死你個狗日的小雜種。”
他這拳帶著蓬勃怒火,速度很快,力道也頗大,準備將封琛一拳擊倒。他已經想象到拳頭碰撞上対方身體時,那單薄的身體會被他砸飛出去,再重重落在屋中央。
可意料之中的碰撞沒有到來,這拳落了空。一絲茫然剛在他心頭浮起,想要收住前衝的腳步,就覺得眼前一黑,臉上突然劇痛,同時聽到一聲皮肉相撞的悶響。
“爸!”陳文朝在看見父親被人在臉上重重打了一拳後,驚駭地叫出了聲。
陳父甩了甩有些暈眩的頭,看向站在対面的少年,有些不確定自己挨的這一拳是不是他打的。
少年身高隻到他下巴,看上去雖然身姿挺拔,卻也有著未長成的單薄,他覺得自己一巴掌就可以將他扇飛。他此時就站在屋內,神情淡定,眼眸冷清,看上去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你居然敢打我爸!”陳文朝漲紅著臉,指著封琛大吼,“你居然敢動手打我爸!”
陳父終於確定動手的就是這少年,心裡又驚又怒,再次揚起拳頭:“老子現在要打死你。”
可一句話才喊出口,人還站在原地沒有衝出去,就隻見対面人影閃動,砰砰兩聲響,臉上竟然又中了兩拳。
陳父這下徹底暴怒,如同一頭瘋狂的猛獸,不管不顧地対著封琛頻頻揮拳。
他腦中隻有一個想法,便是將這少年砸倒在地,揍得昏死過去,揍得他像一條奄奄一息的野狗。
屋子裡木櫃被撞翻,椅子被陳父用來砸人,在牆上砸了個粉碎,滿屋一片狼藉。
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碰著封琛半片衣角。
封琛微微弓著背,兩眼緊盯著陳父,預判著他的每一個攻擊方向。他在屋內靈活閃躲,像是一隻穿梭在叢林間的跳羚,並瞧著機會出拳,每一拳都擊中陳父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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