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望向陸封寒的手腕,突然靈光一閃,“不是吧!你一個保鏢,這麼有錢?你用的是不是Y神做的東西,白隼?‘白隼’無視全聯盟最強大的屏蔽系統,哪裡都能開啟錄像功能!這玩意兒很貴的!”
陸封寒點頭:“就是白隼。”
作為Y神狂熱粉的夏知揚又看向譚瑞,餘光還故意瞥江啟:“不怪祈家的屏蔽系統沒起作用,是對手太強大,不,太超神了!其實Y神做出白隼,最初是為了供給軍方,突破反叛軍錄像幹擾器的限制。用在這裡,嘶,埋沒了。”
祈言聽見“白隼”兩個字,下意識也看了看陸封寒的個人終端。
而江啟沒有理會夏知揚的嘲諷,轉眼朝一直沒說話的祈文紹看過去。
一個保鏢,不可能這麼有錢,能夠買得起Y神做出的設備,自然是祈言出錢配置的。
可是,祈言一直生活在梅西耶大區的偏僻星球,外公外婆都家境普通,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錢?
再加上圖蘭,祈言一回勒託,就能進圖蘭學院上二年級——
在他和媽媽不知道的時候,他的爸爸,到底私底下,給了祈言多少錢、鋪了多少路?
這一刻,江啟心裡升騰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怒意,以及被最崇拜的人背叛的愚弄,下唇幾乎咬出血來。
譚瑞從小做過不少類似的小把戲,次次成功,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被當場抓了個現形。
他勉強撐起氣勢:“我說的是,我看見祈言從桌子邊經過,這我沒說錯吧?誰知道有人要故意陷害他,‘森林之聲’正好就在祈言包裡了!”被無數人的目光圍著,他心裡有點慌,加快語速,“而且他一個偏僻星球來的,我首先懷疑他,不是很正常的嗎?”
一直看戲的陳銘軒都有點看不下去了:“你是白痴嗎?”
夏知揚更是覺得自己明明隻比譚瑞大了一歲,怎麼就能聰明那麼多呢?
他隔空點了點譚瑞手指上套著的指環:“全球限量五十枚,現場應該就你審美垃圾,天天戴著不想取。我說,作案之前,能不能先把顯眼的飾品取下來?說你蠢,你自己還意識不到,真是可怕!”
譚瑞下意識地,將手背到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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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森林之聲’放進祈言的口袋,是臨時想出來的點子。
他以為,屏蔽了監控和錄像,就能萬無一失。
“我——”
“事情的原委已經很清楚了。”
說話的,是卡羅琳校長。她朝前一步,從人群中站了出來,“聽說,你已經收到了圖蘭學院的通知書,那你就已經是圖蘭學院的學生了。”
譚瑞心裡突然慌亂,他喉嚨發緊:“是的。”
“既然是我校學生,那麼,根據校規第五章 ,第二十八條,故意設計、誣陷同學,故意侵害他人名譽權,且拒不認錯的學生,予以開除處理。”卡羅琳頓了頓,“這位同學,開學時,你不用來圖蘭學院上課了。”
江啟馬上想開口說什麼,垂在一側的手卻被江雲月狠狠拉住。
他很快反應過來。
是啊,證據確鑿,譚瑞被開除已經是既定事實,他求情,不僅無濟於事,反而會在卡羅琳校長眼裡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閉了嘴。
譚瑞一時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甚至眼前的所有,都是幻覺。
否則,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用驚訝、同情、幸災樂禍、嘲諷的眼神看他?
被圖蘭學院認定為品行不端的學生,不用到明天,他立刻就會變成整個社交圈的笑話!
他視線一點點轉向站在門邊的祈言。
鎏金雕花大門成了背景,穹頂的光線落下來,讓祈言單單站在那裡,便如冷霜般冰寒料峭。
譚瑞想,被判定品行不端、被開除圖蘭的,為什麼不是祈言呢?
為什麼不是他?
明明就應該是他,是祈言!
而此時,祈言將譚瑞的神情收入眼中,朝陸封寒和夏知揚他們道:“走了,很悶。”
從祈家出來,坐進懸浮車裡,夏知揚大笑,從頭到腳都舒暢了。他好奇地扒著座椅,探頭探腦地問陸封寒:“你真的一直開著錄像?”
陸封寒握著黑色操縱杆,加速鈕一按,漆黑的車身便如暗影般,開上了快車道。
手肘支在舷窗上,陸封寒笑道:“隨口胡謅,你也信?”
陳銘軒捧著遊戲終端,接話:“你和祈言什麼時候發現的他們的小動作?”
陸封寒:“個人終端的錄像功能被屏蔽的時候,‘白隼’會提醒。你們應該知道,所謂的屏蔽錄像功能,並非真的屏蔽,而是放出幹擾波,使得錄下的影像空白一片。而白隼,可以瞬間捕捉到這段幹擾波。”
夏知揚激動地拍大腿:“我Y神出手,隨便搞的小玩意,都厲害到爆!”
陸封寒繼續道:“有人故意靠近,塞東西在祈言口袋裡時,祈言也感覺到了。既然這麼大費周章,自然要看看,那兩個人,是要幹點什麼。”
他還毫不客氣地評價:“不過,太不夠看,當小調劑都勉強。”
夏知揚整個人往後一癱,蹭到耳廓上的金屬環,又偏了偏頭:“今天真是盡興!我和陳銘軒,早就跟江啟那幾個不對付了。那個譚瑞是私生子,十幾歲才從外面被接回來,人品也就……擦地的水準?江啟呢,是跟著江雲月一起進祈家的,明明就不是正經的祈家人,偏偏什麼時候都愛出風頭,排場大,架子足,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爸姓祈。還動不動就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我已經被惡心好幾年了!”
陸封寒聽著,餘光看了看祈言。
祈家的事,似乎沒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雪白領口處的黑色領結被扯松,車窗外有光,光影以他的鼻梁為界,劃分出明暗來。
淡漠的,沒有絲毫情緒。
陸封寒驀地生出一縷煩躁,不想祈言再聽祈家這些爛事,自然打斷夏知揚:“報個地址,先送你們回去。”
回到家,時間已經不早了。
祈言洗完澡,裹著滿身的水汽,靠在床頭,漫不經心地在祈家的監控系統裡逛了一圈,確定該抹消的內容全部抹消。
退出來時,個人終端提示,收到一份文件。
來源未顯示。
祈言點開,入眼的是一份熟悉的心理測量表,前後一共有近三百個問題,極為細致。
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祈言在測量表的末尾處,開始憑著記憶,依次寫下自己的答案,不到五分鍾就完成了。
選擇提交後,祈言在等待回復的時間裡,下了床。他打開臥室門,漫無目的地從樓上走到樓下,站在最後一級臺階前,似在思索什麼般,站住了。
冰涼的地面讓他赤著的雙腳也失去了溫度,停留許久後,他去廚房為自己倒了一杯水,返身上樓。
臥室門打開的瞬間,提交的心理測量表也有了回復。
熒藍色的光映入祈言的眸子裡。
對方隻詢問了一個問題——
“現在混淆現實的頻率是多久一次?”
陸封寒正在臥室裡查看近期的新聞。
大到軍方就南十字大區前線大潰敗做出說明,或兩天前,中央軍團舉行授銜儀式。
小到開普勒大區的一顆礦星,發掘出珍稀礦藏,或南十字大區某顆行星附近,宇宙風暴導致航道被破壞。
他每一條都看得仔細,似乎正在從這些簡短而浮於表面的內容中,精準剔出深埋其下的一根線。
如臨河織網,頗為耐心。
直到門外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蟄伏的獵豹般,陸封寒敏捷起身,大步行至門口。
拉開門,下一秒,他就看見,祈言穿一件寬松的白色真絲睡袍,站在對面的臥室門前,手還維持著握杯的姿勢,而腳下,濺落了不少晶瑩細碎的水杯殘片。
祈言赤著腳,光裸的小腿上有一道細小的血口,紅的仿佛玉白的瓷器上,精心描摹的一點濃鬱朱砂。
端不穩水杯這樣的情況,放在陸封寒的下屬身上,能被嘲笑五十年。但祈言沒端穩,陸封寒卻覺得,毫不奇怪。
隻是,有點反常。
這一次,祈言沒有讓他包扎傷口,而是問:“今天幾號?”
像是在確認什麼。
陸封寒直覺祈言的狀態有點不對勁,謹慎地依言回答:“星歷216年,八月十七號。怎麼了?”
祈言搖了搖頭。
想,他剛剛果然是自己嚇自己。
沒有混淆現實,他認為的日期是正確的。
掃了眼地上鋪開的透明碎片以及一灘水漬,祈言似乎隨口道:“我剛剛去廚房倒水,見你在樓下看新聞。”
陸封寒探究地看著祈言:“我剛剛沒有下樓。”
祈言一怔。
思索後,他很快又得出答案:“我記錯了,你剛剛一直在臥室裡。”
陸封寒目光劃過祈言陡然蒼白的臉,以及垂在身側、一直顫抖著的指尖,壓下心裡浮出的疑惑,上前一步,“水灑了?”
祈言點點頭:“嗯,水灑了。”
陸封寒吩咐:“站著別動。”接著,他伸手,兩下將赤著雙腳的祈言打橫抱起來,邁過一地碎渣,順便解釋了一句:“會扎傷你的腳。”
突然的懸空,令祈言下意識地拽住陸封寒肩部的衣料,他的聲音有些輕:“你可以幫我倒杯水嗎,”停了停,“我現在需要……吃藥。”
把人放到床面上,陸封寒下樓幫祈言重新倒了一杯水。因為沒有家務機器人,他親自收拾幹淨地上的水漬和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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