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車顛簸許久,越走越偏遠。
李師傅和兩個徒弟都已經開始膽怯起來,抱著自己的行李包戰戰兢兢問道:“小、小同志啊,咱們這是去廠子的路嗎?”
張帆道:“當然,再走一會,馬上就到了!”
三路車開到了荒郊野外,停在了一個破舊庫房前,庫房木板門都是歪的,屋頂剛補過,新舊木板對比十分明顯,斜對面就是一片農田,這會兒麥穗泛黃,風吹過能聽到麥浪聲。
張帆熱情幫他們幾人卸下行李,帶著他們往裡走,李師傅幾人已經開始猶豫,但張帆力氣太大,一個人背著他們所有的行囊已經進去了,他們隻能趕緊跟上去。
庫房裡寬敞明亮,最前頭用四方紅紙貼了“東昌制衣廠”幾個大字,已經擺了幾臺縫纫機、鎖邊機一類的機器,原本用來收棉花的水泥平臺,此刻鋪了毛毡布,做成了制衣剪裁工作臺,已經有幾個女工在裡面忙碌了。
其中領頭的一個年輕女人模樣清秀,一側眼睛上覆蓋了紗布,她看到他們來,立刻放下手裡的布料走過來笑道:“歡迎、歡迎!這就是李師傅吧,我在電話裡跟您通過話,我就是東昌制衣廠的老板,我叫董玉秀,您叫我小董就好。”
李師傅看到這倉庫裡面才略微踏實了一點,拘謹地同她握手:“董老板……”
“我是晚輩,您喊我小董就行,”董玉秀倒是很客氣,招呼其他人過來,“我們制衣廠剛剛起步,一切都還簡陋,希望您不要嫌棄,大家伙都等著您傳授經驗呢!”
李師傅收了雙倍薪水,自然也不敢耽誤工夫,他在制衣廠做了一輩子活兒,在聽董玉秀說了健美褲之後更是輕車熟路,先把裁片圖紙畫了出來,然後招呼徒弟過來分派工作。
比起其他衣服,健美褲的裁片少,非常好制作,唯一難一點的就是布料裡含有氨綸,帶有彈性,剪裁的時候需要控制力道,小心一些。
李師傅很快就開始教導女工們制作,講解得十分耐心。
董玉秀聽了一會,見一切順利,就沒有多打擾對方工作。
她走到一旁的休息區,倒了一杯涼開水遞給張帆,“一路辛苦了,這次真是多虧了你,我上午才和金穗運了布料回來,咱們配合得好,一點時間都沒耽誤,要是順利的話,這周末就能交上一批貨呢!”
張帆拿著杯子一口氣喝光了水,他這一路確實也沒怎麼休息,他打量了倉庫一圈,之前一直都是用電話在和董玉秀聯系,還是頭一次看到她布置出來的場地,有些驚訝道:“這裡比我想的要好,我聽雷大姐說你們手裡資金周轉困難,這些機器、庫房,還有布料……是怎麼找到的?”
第65章 白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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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玉秀道:“是潍水認識的一些朋友幫忙,我打算從那邊的紡織廠裡進一批布料,先要了兩卷樣品,”她指了那些機器道,“這些是我之前就在留意的二手機器,或租或借,暫時先運來用一下,至於人手有些是雷大姐幫忙介紹來的,有些是我自己招來的,我去殘聯申請了一筆貸款。”
“殘聯?”
董玉秀沒有絲毫避諱,指了指自己覆著紗布的眼睛笑道:“是啊,我這樣的情況屬於二級傷殘,咱們礦區的殘聯正在扶持小企業辦廠,我去申請的時候,對方還問我能不能幫助更多殘聯的人就業呢。”她抬頭示意張帆看向那邊,對他道,“那邊裁布的大姐,之前在食品廠工作,被機器軋斷了三根手指,還有那邊的小姑娘,一直打手語那個,雖然是聾啞人,但是辦事可利落了……”
張帆這才發現這個倉庫裡這些人的不同,也難怪董玉秀可以在短時間內召集到人手。
董玉秀申請到的貸款資金並不多,勉強支撐最開始的一段日子,但她非常樂觀,尤其是在張師傅帶人成功制作出幾條高質量健美褲的時候,她臉上的笑意更濃。
“這兩卷布料大概能出個三四十條健美褲,這兩天正好讓張師傅帶著大家練練手,分工到個人,做得熟練了,等張師傅禮拜一回豫州之後,我們這周爭取出貨300條!”
董玉秀跟張師傅商量過後,挑選了幾個學得快的女工,讓她們負責難一些的剪裁,另外的人就做縫纫,每個人隻做一項,最後再由單獨一個人做整合拼接,效率提高很多。
張帆看了一會,還有有些不放心,低聲問了金穗:“你們在潍水認識的那些朋友,可靠嗎?”
金穗表情古怪,但還是點了點頭。
沒有比“潍水的朋友”更可靠的人了。
她甚至還記得玉秀姐帶自己找過去的時候那些商戶老板一臉懵逼的樣子,對方估計也是第一次見到債務人反過來追著債主跑的。原本留個借條,是方便他們討債,現在反而成了董玉秀找到他們的方式,但他們也不能不幫——都還指望董玉秀還錢呢!
金穗從沒見過這麼齊心協力幫忙找關系、託人去聯絡國營紡織廠的,甚至還有一個債主,為了讓她們早一點拿到布料,找了一個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硬是先弄出了兩卷布料讓她們先帶回來用。
潍水的朋友送她們去汽車站的時候神情復雜,但還是真摯地祝福了董玉秀,希望她好好辦廠,早日發財。
金穗跟著董玉秀回來的一路上,從來沒有這麼崇拜過一個人,她甚至好幾次都在偷偷看一旁客車上閉目養神的董玉秀,對方明明看著是一個清秀的弱女子,但隻要在那,就像是定海神針,讓周圍的人甘願死心塌地投入到同一份事業裡去。
董玉秀的一隻眼睛視力嚴重受損,另一隻覆著紗布還在康復,但病情基本穩定下來,開始慢慢好轉。
生意也是如此,她已經慢慢緩過來,開始一點點重新打開局面。
張帆的假期即將結束,需要回到部隊,他臨走之前特意找了董玉秀,問她是否還需要其他幫助。
董玉秀道:“不用了,你能幫我找到制衣的老師傅,就已經幫了大忙了,明天幾點的車,我去火車站送你。”
張帆有些不好意思,擺手道:“不用,我這也沒幫上什麼,臨來的時候老首長交代的我都沒做到。對了,我昨天給老首長打電話匯報的時候,他聽說你家裡還有個小孩,說暑假要是空了,可以帶過去幫你看護兩個月,咱們那邊是野戰軍營,老首長的小孫子也在那呢,叫白洛川,老首長說小孩兒多了正好作伴,讓我問問你的意見。”
董玉秀笑道:“幫我謝謝叔父,不用了,我能照顧好。”
張帆以為她沒聽懂,略頓了一下又道:“那邊教學資源也不錯,如果你想的話,可以讓孩子先過去,等你還完了債務也可以一起過去生活,白大哥不在,但老首長和你、子慕,永遠都是一家人。”
董玉秀依舊搖搖頭:“我知道叔父的好意,但我有自己的打算,東昌制衣廠會一直做下去,子慕我也會盡最大能力照顧好。”
她和兒子才是這個小家的成員。
隻要她還在,還能撐著,她和白大哥的家就在。
張帆並未強求,隻留了一串電話號碼給她,道:“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打這個電話,這是老首長的內線號碼,知道的人不多。”
董玉秀珍惜地放好,笑道:“希望我打電話去的時候,是跟叔父說一些好消息,如果廠子辦得順利的話,我明年一定去拜訪他老人家。”
張帆笑了一下,抬手給她打了一個敬禮。
*
東昌制衣廠在一周之內,順利制作出了近50條健美褲,第一時間交付給了潍水那邊。
但是想要再制作,卻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潍水紡織廠布料隻做大宗交易,董玉秀託人找到紡織廠談合同,但合同的面單金額遠超她的預算。
潍水紡織廠是老牌國營工廠,給出的價格並不高,但數量太大,僅第一單的數額就達到近五萬元。
別說東昌制衣廠隻是一個家剛辦起來的小廠,就算是市裡的老廠子,一年也做不到這麼多。董玉秀找盡了關系,對方最多隻同意給她們這個小廠批了十餘卷布料,再多就不肯給了。
董玉秀看著布料單據上面的數額犯起了難,十幾卷布料也就能用半個月時間,再多勢必要去訂購上噸布料——若是吃下這批布,不僅可以把她之前的債務一次還清,並且還能來個大翻身,東昌制衣廠都要再擴大兩倍不止。
但是購置布料的資金,確實是筆巨款。
金穗道:“要不打電話再找找潍水的商戶?我們之前不是打了借條嗎,現在或許可以再借一點兒。”
董玉秀立刻搖頭:“不,不能再去,讓我先想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金穗看看單子,又看看一旁的老板,覺得這太難了。
五萬塊錢,簡直是一筆天文數字。
金穗心裡難得有些喪氣起來,她跟在董玉秀身邊,知道每一步的努力都有多艱難。她們真的已經非常努力了,把大麻煩都解決得差不多,處理好了能做的一切事,萬萬沒有想到會在資金上出現這麼大的差額。
金穗鬱悶道:“之前談的時候明明說可以分批購買,怎麼一下又變了態度,之前跟我們談的那個主任也不在……”
董玉秀看得通透,對她道:“是不好出面吧,畢竟我們是民辦企業,他們也有自己的考量。”
潍水紡織廠是國營廠,向來對接的都是國營大中企業,雖然不是計劃經濟時期那樣死板,但對於她們,明顯是不信任的。對方沒有提價,但是對比其他國營制衣廠,即便是一樣的價格,出貨量上也翻了好幾倍——這是一種試探。
若是董玉秀挺過這一關,潍水紡織廠的大門會對她打開,若是這一關都過不去,以後再無合作可能。
董玉秀咬咬牙,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她無論如何都要搏一搏。
*
礦區家屬大院。
最近的八卦全部都是來自董家,尤其是關於董玉秀,更是成了大家口中議論的焦點。
董玉秀在市場上摔了一個大跟頭,後來又申請貸款辦了制衣廠,成了東昌市第一個女老板,一時引來不少聲音。有些保守的人認為這是亂來,是不吸取教訓,遲早要摔得更慘;而支持董玉秀的,出乎意料絕大多數是女性,從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到三十歲出頭的家庭主婦,她們對董玉秀普遍都是誇贊。
不管如何,董玉秀欠了債不躲,光這份兒擔當,就已經超過了一些人。
礦上前些年也有人做生意,借了銀行好些錢,自己虧了跑得遠遠的躲起來,隻留下老婆孩子在這邊日日提心吊膽,對比起來,都不配稱作男人。
這幾天,關於董玉秀的事兒又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董玉秀讓廠子裡的一些女工投錢入股,吸納資金,有不少人信得過她,帶著自己和家人親戚一同交了一份錢,連家屬大院的雷家也投了一份錢,聽說雷家給的還不少。
董玉秀那廠子大家都是將信將疑,投錢入股什麼的大家伙聽不懂,但給兩分的利息,這話一出立刻就有不少人心動了。
那可是兩分的利息啊,足足是銀行存款的四倍!
這事兒傳得厲害,談論的多,真正去投錢的還是少。
有些人冷嘲熱諷道:“女人辦廠?按早時候的規矩,這可是要觸霉頭的,而且她就那麼一個破倉庫,一窮二白,要是賠了拿什麼還?別傻了,這錢可千萬不能給。”
另一些也道:“她廠子裡的那些都是老弱病殘,這些人家裡攢點錢可不容易啊,要是有認識的還是勸一勸的好。”
有些女人幫董玉秀說話,還有些人就因為觀點不和但又說不過長輩,賭氣拿了自己存的私房錢去交了一份。
吳金鸝也交了一份,倒不是賭氣,而是手裡有點闲錢。
她去給錢的時候,庫房那邊機器還在運轉,每個人各司其職,看著倒是還挺紅火。也是因為這樣,吳金鸝掏錢的時候,多拿了兩百塊,湊了五百的整數:“我交這些……這怎麼有兩份表格?”
金穗跟她講解道:“這是兩種選項,一份是給利息的,隻借一年,到期連本帶利一起歸還;另外一份是買股份,要看廠子的績效怎麼樣,若是辦得好了,以後每年都會分紅利。”
吳金鸝翻了一下,基本都是來交錢吃利息的,入股的那一份上面隻寫了兩個人,一個是方錦,另一人則是眼前的金穗。
她笑了一聲,道:“我瞧著這個怪好,還沒見過呢,我填這個吧。”
吳金鸝選了入股,認真填好,交還給了金穗。
這五百塊錢,對吳金鸝來說不過是一兩件羊絨大衣的錢,她本來想去省城買件最新款式的漂亮大衣,後來想想夏天買還早,她衣櫃裡也不缺新衣服,就把錢拿來資助了一下董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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