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暘亦在這時來到飯桌前。
他手上拿著一個託盤,上面放著瓶啟封的拉菲珍寶和兩隻晶瑩剔透的高酒杯。
“要不要和我一起喝點酒?”
池暘抬高推盤朝池靄示意,“還是我去冰箱裡給你拿檸檬汽水?”
池靄笑道:“那就稍微喝一點吧,要是醉的明天早上起不來,哥哥可得叫我。”
於是池暘也跟著笑。
他給池靄倒了堪堪沒過杯底的一點紅酒,又很貼心地從廚房拿來她最喜歡的汽水。
簡單的飯前工作完畢,兩個人面對面坐下。
溫馨的燈光,高檔的美酒搭配和鮮香四溢的飯菜,倒也沒比外頭的餐廳差到哪裡去。
相隔一張桌面,池暘享受地淺飲紅酒,他解開常年一絲不苟扣起的襯衫紐扣,用放松闲適的姿態慢慢說道:“吃飯前,哥哥想先聽聽我們家靄靄的好消息。”
池靄夾了塊紅燒肉放進池暘的碗裡,道:“我剛才提起的安德烈導演,哥哥知道嗎?”
“你哥就是個理工生,你跟我說他拍了什麼片子我估計還能有點印象,要隻提個名字,國外的人名都是那麼一長串,我就算看過也記不住。”
池暘看著色澤油香的紅燒肉,被高強度工作屏蔽知覺的腸胃才活泛過來。
它們在他的肚腹中發出抗議的轆轆聲,池暘見池靄的話題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也就放下了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高冷和矜持,端著碗低頭塞了一口米飯。
池靄也跟著無聲無息舒了口氣。
畢竟她怕待會兒進入正題,一桌好酒好菜隻剩下浪費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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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靄盡量拖延著說到正題的時間,心中不斷地提前打好的勸解池暘的話完善全面。
她道:“前段時間,手機軟件、商場屏幕裡鋪天蓋地的國產車廣告你還記得嗎?那個‘極速啟動,通往未來’的宣傳短片就是他拍的。”
說到這個近幾年在國際範圍內崛起的國產車品牌,池暘終於有了印象,他恍然大悟地哦了聲:“那這導演確實蠻厲害的,我聽說車和片子一起獲了不少獎。”
“是啊,隻要參與到他的拍攝團隊中去,無論是想要在我們行業繼續發展,還是後續自己成立公司,都相當於擁有了別人高看你一眼的榮譽。”
池靄介紹完安德烈導演,又用更低柔的聲音說道,“這次我們公司跟他合作的是個公益廣告片,媽媽在世的時候,也很喜歡幫助別人,所以我認為挺有意義。”
池暘比池靄年長六歲,相比當時年幼的池靄所擁有的零星回憶,池暘腦海中對於和母親一起參加慈善活動、去福利院做義工的畫面更加清晰深刻。
他想到母親,目光中多了點懷念和欣慰,點頭贊同道:“嗯,那確實是件好事,不僅為你未來的工作事業提供了幫助,還能繼承媽媽當初的志向。”
成功開了一個好頭,池靄又和池暘說笑幾句。
趁著對方心情不錯,將話題引到最要緊的事情上:“就是這次合作,公司會外派組長和我還有幾位同事,跟隨安德烈導演團隊前往不同的地方取景,大概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盡管池靄做好了迎接風雨來臨的準備,但話語一出口,還沒提起期間的環境條件會比較艱苦,以及他們會前往母親醫療救助過的山村,青年已經默不作聲放下了酒杯。
他不復手肘半搭在桌面的松懈姿態,雋秀的眉宇微微鎖起:“你也說了是拍攝公益廣告片,那拍攝的場地肯定不會安排在設施先進的城市之中——靄靄,你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哥哥這麼久,就不能和公司說一聲換個人去嗎?哥哥實在不放心。”
“這也正是我想和你溝通的地方。”
池靄接過池暘的話,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安德烈導演的團隊拍攝的某一站正好是媽媽當初跟著醫院去過的山區,我很想過去看看,看看媽媽幫助過的人現在生活的怎麼樣。”
聽見池靄的話,池暘一下子把鋪在方桌上的餐布抓緊。
連帶著手邊的高腳杯因為桌面的不穩,而呈現出向一側微斜的樣子。
他一字一句問道:“你難道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是埋葬了他們母親生命的地方。
池暘沒有把最為尖銳的後半句說出口,看向池靄的瞳孔裡充斥著極速下沉的冷光。
“我已經讓組長上報了公司,這次的外派工作我是一定要去的。”
相比情緒出現起伏的池暘,池靄依然用溫和的語調陳述著自己的堅定,“哥哥,我不想欺騙你,才和你說了實話,我已經擁有獨立的能力,你實在不用事事為我掛心。”
氣氛沉降到谷底。
池暘的眉梢幾欲壓進冷凝的眼風之中,他動了動嘴唇:“所以你隻是來通知我的。”
池靄耐著性子解釋道:“我昨天特地查過那邊的天氣預報,接下來的半個月都是晴天,隻要不接連多日下大雨,就不可能出現母親遇到的險情。”
池暘幾乎用強詞奪理的態度質問道:“天氣預報那也隻不過是預報,沒有人能夠未卜先知,就像母親,如果她預料到——是這樣,那她還會跟著醫院一起去嗎?”
他的話音在即將出現“死”這個字眼時停頓一下,緊接著用其他的詞語代替。
池靄心平氣和道:“哥哥,這件事我不會聽你的。”
砰。
池暘站起想要說話,袖口上的扣子卻勾住了餐布上的一根細絲,瞬間把酒杯帶倒。
深紅如血的液體霎時間渲染了他眼前的區域。
池暘伸手欲扶的動作停下——這些傾灑的紅酒似乎通過他的想象化作了另一種液體,以淋漓不堪的形式出現在白布覆蓋的母親的身上。
池靄見到的僅僅是母親被清潔整理過後的遺體。
他卻第一時間跟著父親進了醫院,奔跑在母親推向急救室的病床前。
無數的血液從母親身體的破損處流出。
還處於少年時期的池暘嘴唇中發出徒勞的哭喊,可耳畔卻仿佛什麼也聽不見。
回以斷在這裡,池暘像是喘不過氣一般用力地張著嘴深呼吸,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池靄說道:“把你領導的電話給我,我會親自打過去跟她說明緣由,請她取消這份指派。”
回應他的是池靄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亦站了起來,輕輕問道:“……哥哥為什麼總是不聽我到底說了什麼?”
“聽話,這件事你要聽哥哥的話,咱們取消。”
“——就算沒了工作,也不能去那裡。”
池暘快步靠近池靄,抓著她的小臂,清瘦的骨節陷入皮肉,帶給池靄恍若枷鎖的錯覺。
她沉默片刻,倏忽道:“難道哥哥從來不會覺得我們之間很不正常嗎?”
池暘聽見她的話,卻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茫然反問:“哪裡不正常?”
池靄的嗓音越發低沉:“哥哥的世界不應該隻圍著我一個人轉。”
這下池暘更不能理解了:“我隻有你這一個妹妹……我這麼做有什麼問題?”
“我是你的妹妹,可我不是另一個你,我們都有各自的想法和考慮。”池靄望著池暘執拗的瞳孔,“你不能總是因為恐懼和擔憂,就拉著我一同陷在過去的記憶裡不肯出來。”
她閉了閉眼,似是不忍:“……哥哥,有時候你的過度保護欲真的讓我覺得很累。”
“靄靄,你是嫌棄哥哥了嗎?”
池暘加重抓住池靄的力度,像抓住一隻即將破籠而出的飛鳥。
他發出小心翼翼的詢問,表情中卻四散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病態和偏執,“隻要你不去那裡,你說什麼哥哥都答應你好不好——你不要去。”
“……”
池靄無言以對。
她望著燈光下旋轉到餐桌邊緣的透明高腳杯,隻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也仿佛立身在卓沿之旁,隻要外界再多施加一絲力道,就能墜落下去摔個粉碎。
那頭池暘還在抓著她逼問:“靄靄,你怎麼不出聲?為什麼一定要跟哥哥犯倔呢?”
咔嚓。
有什麼東西先在心裡破碎了。
池靄合上雙眼。
她延循記憶裡的畫面,伸出右腳使勁踹向支撐餐桌的桌腿。
隨著清脆的一聲碎響傳入耳畔,她再睜開眼,那個搖搖欲墜的高腳杯已經消失在視線。
池靄第一次用力甩開了池暘的手。
她不再勉力控制愈發激烈的心跳,轉過身用背影對著池暘說道:“哥哥,所有人都已經揭過往事離開了,父親、江阿姨、她的同事朋友們……隻有我們還留在原地。”
“我不想也不能再過這種生活了。”
“我會搬出去。”
“短時間內,我們不要見面,彼此靜一靜吧。”
第45章
池暘望著池靄上樓的背影, 忽然想到,傍晚她發來的微信裡提到要“慶祝喜事”。
原來,擺脫自己的束縛, 對於她而言是件喜事。
他有些恍惚的思緒裡清晰地映出這樣一句話。
池暘從來沒有思考過他同池靄過往的生活。
他隻覺得這麼多年以來, 池靄在自己的庇護下順利長大,他對得起一份作為兄長的責任,也能夠避免池靄步上母親出意外英年早逝的後塵。
他總是盡力地為池靄規避掉生命裡有可能出現的所有風險。
同時也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樣的日子彼此都能感覺到很舒適。
池暘無所適從地站在原地, 幾分鍾後, 樓上再度傳來腳步聲和物體磕碰到臺階的聲音。
他抬起眼, 是背著雙肩包,雙手拎著行李箱的池靄。
收拾的時候倉促,沒有調整好背帶的長度,因為過於寬松,兩側總是不住地下滑。她雙手被行李箱佔據,隻能倔強地咬著下唇,偶爾縮一縮肩膀, 企圖讓肩帶回歸原位。
池靄鮮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刻。
池暘望著她,指尖仍殘留著被甩開時的觸感, 陡然間失去了上去再抓住她的勇氣。
彼此對峙時, 池靄疲倦而輕沉的話語在耳畔反復回響。
她對待池暘這個哥哥總是溫柔的。
即使情緒最激烈的時候, 也隻不過加快一些語速。
可字字錐心, 從她口中掙出的每個字都在池暘的心裡鑿下鮮血淋漓的刻痕。
他在某個剎那甚,至產生了一點恨意。
恨池靄為什麼要揭破現實。
……為什麼不能和他在封閉唯餘彼此的領域之內, 安全長久地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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