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想被全世界都看見。”
第67章
季雨時拎著兩份新鮮出爐的煲仔飯, 快步小跑在進入小區的人行道上。
回憶起不久前店鋪內發生的事情,他仍然不覺得像是平時的自己能幹出來的。
就在五分鍾前,季雨時攥著池靄給的百元鈔票在人頭攢動的小飯店裡站著。
他從口袋裡掏出母親給的價值三百塊的老式手機看了眼時間, 見屏幕上顯示的數字即將來到八點, 叫號的服務員依舊沒有表現出半點輪到他的意思。
飢餓帶來的胃部燒灼感,讓季雨時的口腔中不斷分泌垂涎的唾液。
他轉念想到,自己等在這裡拿不到餐飯,池靄坐在家中同樣也不會好受到哪裡去。
在不願讓池靄挨餓的強烈使命感誘使之下, 季雨時生平第一次憑借俊美的長相和高中生的身份行使起隱形的權利——他挨個不熟練地喚著排在前面的各位女客人“姐姐阿姨”, 用笨拙的語調同她們商量著家中有急事, 能不能讓讓他,讓他先拿到兩份餐食。
季雨時的口才不佳,也不會用花言巧語哄騙女性,隻是勝在年輕、純真又長得好。
如此一路下來,大部分心軟的客人都為他開了綠燈。
不過盡管事情最後有著成功的結果,但被羞恥心纏繞的季雨時卻不敢再回憶下去。
他加快腳步,延循去時的記憶找到池靄所在的單元, 步上臺階走進黑漆漆的樓道。
黑暗中,季雨時並不知曉感應燈的作用, 隻是借助月光的朦朧輝映, 一路摸索著找到單側對聯後面鼓起的鑰匙, 插入鎖孔吱嘎一聲打開了門。
屋子裡亮著燈, 客廳卻是空無一人。
左側玻璃門前的潔白紗簾半攏著,依稀可以見到露天庭院裡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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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雨時有些奇怪, 但出於第一次進入單身女性家的拘謹, 他沒有急著出聲叫人。
他走到餐桌旁放下外賣盒,一回頭才發現鞋架頂部不甚整齊地擺放著兩人穿過的鞋。
是臨時有什麼事情出去了嗎?
季雨時更奇怪了。
他在餐桌邊站了片刻, 又把視線轉向客廳中央將會收留自己一晚的沙發。
暖色調的長方形米黃沙發,上面隨意堆放著一條小碎花的蓋毯——季雨時猜測尋常的秋冬時節,池靄會一邊蓋著這條漂亮的毯子,一邊像隻怕冷的小貓般蜷縮在沙發上看電視。
溫馨的想象令他的內心泛出柔軟的波浪。
他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彎下腰,想要拾起蓋毯墜下沙發的一角。
細微的動靜就在這時候發生。
隔著一面掛著裝飾畫的牆壁,季雨時聽到了幾聲婀娜的吟/叫。
那聲音極低。
當真應了前端季雨時作出的比喻。
喵咪似的,又媚又輕。
……竟然是池靄。
季雨時見過沉靜的池靄,見過淡漠的池靄,也見過因為母親的吊墜而陷入傷感的池靄。
唯獨沒有見過會發出這種聲音的池靄。
他整個人單膝跪在沙發之上,匍匐貼近牆壁,僵硬如同被蛇發女妖堪堪轉化的石像。
縱使未經人事,但與季雨時一同住宿的男同學,偶爾會在夜晚用偷偷購買的手機播放相關的視頻——那模糊的畫面,菟絲花般糾纏在一處的兩人,女方就會發出這樣的喘/息。
“祁言禮……你、你別太過分了……”
一牆之隔內,池靄勉力叫出另一方的名字,又被黏膩的親吻聲拆吃入腹。
季雨時的心跳不斷放大,如同雷鳴。
他抬起胳膊,將潔白的牙齒用力陷入手背,好以此來掩蓋益發顫抖的呼吸聲。
……
不知過了多久。
裡面的聲響漸漸弱了下去。
季雨時聽見一聲抻滿到極致的短促尖叫聲,才如夢初醒地迅速從沙發邊緣下來,貓著腰拎起餐桌上的打包盒急急退到門口,打開大門逃似地奔了出去。
他穿過伸手難見五指的樓道,一口氣跑到簇擁著居民樓的綠化帶旁,像是溺水獲救的難民般,大口大口呼吸著蒼白月光下的清冷空氣。
待到心跳聲稍稍平復,季雨時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小雨。”
他回過頭去,見下了床重新恢復西裝革履的祁言禮微笑著朝他一招手,而後邁開腳步朝他這頭走來:“你這麼快就買飯回來了啊?”
季雨時含糊地撒著謊:“嗯……今天店裡人不多……”
祁言禮望著他拎著外賣盒時而抖索的指尖以及面上未褪的紅潮,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
可他並沒有偷歡被人發現應有的忐忑慚愧,甚至用隱隱帶著自滿的語氣吩咐季雨時道:“煲仔飯冷掉就不好吃了,靄靄餓著肚子在房裡等你很久了,你趕緊進去拿給她吧。”
“那、那你呢?”
季雨時的問題透著傻氣,很快惹得祁言禮笑出了聲:“我和靄靄隻是朋友,又不是什麼同居的新婚夫妻,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當然要告辭回家了。”
祁言禮刻意將言語的要緊處用了個旖旎的詞匯代替。
但意識到季雨時理解不了,他又頗感無趣地用鞋尖蹭了蹭地面,向其告別:“再見。”
……
季雨時控制著發軟的手腳,仿照遊魂的行動方式飄進樓道,接著飄進了池靄的家。
他拎著早已放到半涼的煲仔飯走進來的時候,池靄正好整以暇地坐倚在餐桌旁。
她換了條家居的緞面睡裙,遮住膝蓋的裙擺以下露出骨肉勻停的小腿和腳踝。
季雨時看了一瞬不敢再看,磨蹭著坐到池靄對面,還將遞給她的煲仔飯選錯了口味。
池靄掂了掂煲仔飯失去溫度的塑料盒邊緣,幾乎不需要正眼打量,她結合季雨時面紅耳赤的表情便知曉他進來自己的屋子不止一趟。
情事遭第三人撞破,她也隻不過是心裡發緊幾秒,便重歸淡然的模樣。
“給,加蔥的香菇滑雞煲仔飯,你的。”
池靄將餐盒順著光潔的桌面滑了過去,撞上季雨時的手邊隨即停下。
她不吃蔥,也不愛香菇滑雞這道菜,於是慢條斯理取過另一碗,啪嗒一聲打開頂蓋。
就是這樣一聲既不高亢也不刺耳的聲音,唬得季雨時反手抓緊餐碗,猛地抬起頭來。
“怎麼了?”
池靄疑惑地歪了歪頭。
季雨時喉嚨發幹,嘴上胡亂說著沒有過腦的話:“我、我肚子不太舒服,想上廁所。”
聞言,池靄微微擰起眉峰。
但依舊好脾氣地指著衛生間的方向道:“我的臥室旁邊就是,門是推拉門。”
季雨時低聲道謝,忙不迭地去了。
鎖緊大門的卡扣,將幹淨的馬桶蓋翻下,他坐在上面,心髒又開始砰砰跳個不停。
眼前沒有池靄的蹤影,另一個她卻在季雨時的腦海復蘇。
她叫著他“小雨”、“弟弟”……然後又變成了煽情的“雨時”。
季雨時用力捶打了自己的太陽穴一拳。
悶痛感好不容易促使抬頭的某處平復了一半下去。
是不是有病!
怎麼能這麼下賤!
池靄姐可是自己一家的恩人,不管她做了什麼,都永遠隻能仰望,不可以褻瀆!
季雨時惡狠狠地警告著另一個被欲念佔據的自己。
可他斥責完內心,一側眸,又瞧見了處於馬桶斜前方的編織式髒衣簍。
去青年旅社門口接他時所穿的連衣裙被扔在裡面,還半纏半裹著另一樣淺藍的事物。
蕾絲的、薄軟的、輕盈的。
……池靄的內/褲。
季雨時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反反復復經歷著支起變軟、支起變軟,眼下幹脆徹底堅硬如鐵。
洶湧的欲念取代了飢餓的食欲,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生生不息。
季雨時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道,用冷水使勁衝一衝會不會變好。
而另一邊,見季雨時遲遲不回的池靄,也趿拉著拖鞋來到了衛生間的門外。
叩、叩、叩。
她屈起指節敲擊著門板:“小雨,你好了嗎?”
可季雨時消也消不下去,說也說不出話。
他的手腳發涼,血液卻因為池靄軟綿綿的呼喚越發沸騰。
敲到最後,池靄擔憂今晚的事會給季雨時年輕的心靈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心裡責怪著受了祁言禮引誘而衝動行事的自己,口中則盡量放緩聲調,問道:“你都聽到了,是嗎?”
剎那間,季雨時的氣血盡數衝向了天靈蓋。
他原本決心出了衛生間就假裝不知道這件事的發生,卻不想池靄直接揭破。
他尚懷有一絲僥幸的妄想,明知故問道:“……池靄姐,在說什麼?”
“我和祁言禮在房間內的事,你都聽到了吧。”
池靄不再詢問季雨時,而換上篤定的語氣。
有一層衛生間的大門作為阻隔,看不到對方的面孔,接下來的話就好出口了許多。
池靄道:“食色性也,其實沒什麼的。等你進入大學,或是踏上社會,有了喜歡的人就會自然而然發生這些事情——欲/望不是洪水猛獸,用平常心看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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