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裡,她並不怎麼需要這個秘密基地。
今天她其實並沒有不開心,那股情緒,說不清。
來這裡,隻是覺得,既然找了故人,那也順便故地重遊一次。
這兒不算安靜,風聲與海浪聲沒有一秒停歇,但除此之外,聽不見其他任何聲音,適合放空,也適合想一些事情,比如,她和陳添之間的事。
起初,她決定和陳添在一起,不是因為愛情,是見色起意,外加見錢眼開,對他真正的愛情,是在這五年時間裡一點一點滋生出來的。
她一直摸不清陳添對她的感情,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對他的感情,她愛他。
這份愛,很確切。
隻是,在她這裡,愛情無法大於一切。
再愛他,她也不會在生孩子這件事上妥協。
所以,她從未想過會與他走到最後。
原本她以為陳添用不了多久就會厭了她,用不著她跟他提生孩子的事,結果五年過去,他非但沒有厭棄她,還說會娶她。
那她不得不想一想,要怎麼和他說,什麼時候說。
她可以選擇直白的告訴他,她是個丁克,如果他知曉後還打算繼續這段感情,那就繼續,等他厭了,或是想要孩子了,他們再分開。
可這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像面對一瓶即將到保質期的酸奶,你內心痛苦糾結,酸奶也隨時都會變質。
還不如果斷一點,在告訴他的那一天就分開,讓這份愛情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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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要在哪一天告訴他?
她……舍不得他。
這個問題,她想了一整夜。
海平線浮現曦光時,她還沒有想出答案。
而在這時候,她於風聲與海浪聲裡,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噠、噠、噠……”
是腳步聲。
有人順著樓梯在往上走,步伐散漫,光是聽腳步聲都能想象出這人走路的姿勢,估計雙手插著兜,一邊在兜裡把玩著某個物件,一邊不緊不慢像散步似的地往上走。
黎艾腦海裡不自覺出現這一幕想象,畫面裡不光是那人走路的姿勢,連那人的長相和身材都一並清晰地出現在了她腦海裡。
她曾無數次看著某人這樣懶懶散散地往樓梯上走,或出現在樓梯盡頭。
今天,無論是想象裡,還是現實裡,都出現了這一幕——
陳添雙手插兜,邁著長腿踏上最後一階樓梯,眼眸隨之掀起,他與她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兩雙眼對視。
“你……”黎艾先開的口,“怎麼找到這兒的?”
陳添停在她面前,像沒有要坐下跟她一起看海的打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當然是找你找來的。”
黎艾也沒有要站起來的打算,仰頭看向他,“那你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找個人有什麼難的,”他說得輕易,“何況是個大明星。”
忽然聽到“大明星”這三個字,黎艾心裡頓了一下。
片刻,她垂眼,將目光重新投到海面。
“找我有事?”一副不熟的語氣。
陳添笑了下,“接你回家。”
他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帶笑的時候,有種難以形容的吸引力,這樣的聲線配上“接你回家”這四個字,很撩人。
黎艾深吸了一口湿鹹海風裡的空氣,壓下心底那股悸動,“我還不想回去。”
“不急,”陳添在她身邊坐下來,“陪你看場日出我們再回。”
由遠及近的低沉嗓音傳入耳中,黎艾先是愣了兩秒,而後才極緩地轉頭看向坐在了她旁邊的人。
剛剛那一瞬間,風聲和海浪聲都消失不見,她能聽見的,隻有左側胸腔下驟然加速的心跳。
他趕在黎明時分來,是為了來接她,也是為了陪她看一場日出。
“看我幹什麼?”陳添目視著前方,語氣松散,“還看不看日出?”
不自覺地,黎艾彎了彎唇角。
她大概,就是這樣愛上他的。
他總是不經意就給她一場浪漫。
“看。”說完,她又看了他一會兒才轉頭回去看向海平線。
“給,”陳添從兜裡拿出一小罐糖遞給她,“先吃幾顆糖墊墊肚子,別低血糖了。”
黎艾有低血糖,但平時並不怎麼犯,她隻有早上不吃早飯就出去幹活才容易低血糖,一般她不會不吃早飯就出門,跟陳添談了這麼久,她也就在他面前犯過兩次低血糖,就兩次,他卻記得要給她帶糖。
她自己都不記得。
從他手裡接過糖,黎艾沒立馬吃,轉著把玩了幾下。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在這兒的?”她問他。
“昨晚上。”
“以前我每次不回家,你都會讓人找我?”
陳添瞥她一眼,“就找了幾次。”
“就幾次的話,那這次為什麼要找我?”黎艾刨根問底。
她問,陳添就答:“因為你最近不太對勁。”
“哪兒不對勁?”
“又是說想退圈,又是一個人猛喝酒,現在還跑來這兒吹一晚上的風。”
黎艾笑笑,“你來找我,不會是怕我跳海吧?”
“要是怕你跳海,昨晚上我就來了,不過,”陳添語鋒一轉,“現在我還真懷疑你想找死,這燈塔都他媽是危樓了吧,你還敢上來,也不怕一腳踩空掉下去摔死。”
“死就死嘍。”黎艾一臉無所謂,她從來不怕死。
“死就死?”陳添似乎有些不爽,他睨向黎艾,“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就不怕我會傷心?”
黎艾一愣,她還真沒想過。
陳添這樣的人,你很難把傷心兩個字和他掛上鉤。他在任何事上從來都遊刃有餘,難免讓人覺得,他在感情裡也是如此,無論這段感情是什麼樣的結局。
“你會傷心?”這是句廢話,他都那樣說了,但她還是要問,為下一個問題做鋪墊。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沒良心?”
“那你會傷心多久?”她笑著問他,像隻是隨口一句玩笑話。
死亡的離開和分手的離開雖然差距很大,但結果是一樣的,都是失去。
陳添不是那種嘴硬的人,他不屑於撒謊,她問他,是想知道,自己能給他帶來多大傷害,如果他覺得他需要很久才能不因為她的離開而傷心,那她還是早一點離開比較好。
她很想他能記得她久一點,最好是一輩子,卻不希望他用一輩子去懷念她。
他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她當然希望他能幸福。
可他卻說:“不知道。”
“……”被噎了兩秒,黎艾不信邪地追問,“連一個大概的時間都沒有?”
陳添:“沒有。”
“為什麼沒有?”
如果是他問她這個問題,她心裡就有一個答案:至少三五七八年,也可能是一輩子。
“沒有就是沒有,哪兒來什麼為什麼?我腦子裡沒有這個概念。”
行吧,這很陳添。
他就不是會去想這種矯情問題的人。
“你糾結這個幹什麼?你還真想死?”陳添擰起眉。
“沒有。”
“那你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想退圈?”
“不喜歡。”黎艾如實回答,隻是省略了一些故事。
“不喜歡演戲還是不喜歡娛樂圈?”陳添繼續問。
黎艾不假思索,“都不喜歡。”
陳添眉心的溝壑松了一些,目光在她臉上打量著,她表情釋然,看不出有何隱瞞。
“就因為這個?”他最後確定一次。
“就因為這個。”
似乎是明白她為什麼不喜歡,陳添沒有接著繼續問下去,隻是仍與她保持著對視。
一道淡金色的光從海平線跨過整片大海,穿過他與她的視線之間。
因這道光,兩人同時轉頭,望向大海。
“太陽出來了。”黎艾說。
“嗯。”
隨著太陽緩緩升起,煙柳色的光暈在海與天相接的地方蔓延,像一場粉色的霧,不多時便彌漫整個天際。
大海倒映出天空的顏色,粼粼波光間,似夜裡沉入海底的星光都浮上了海面,星芒與晨光共存,暮靄與拂曉交疊,像夢境裡才會出現的場景。
很美的一幕,讓人很難移開眼睛,黎艾卻側眸,看向了身旁的人。
陳添浸在金色陽光裡,那雙總是漆黑如夜色般的雙眸此時淺了許多,卻依舊深邃,像洇藍海底裡的琥珀。
“日出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你還看我?”
陳添這麼說著,卻也將目光從美景中抽離,對上正注視著他的那雙眼。
視線裡,那雙漂亮的眼睛彎了彎。
“你比日出好看。”
陳添神情一頓,而後,他眉尾緩緩往上挑,像遲疑。
記憶裡,黎艾很少對他說這樣的話。
“你最近,真的不對勁。”
“不過……”他唇角一點一點勾起,“我喜歡。”
語落,他傾身,在清晨的海風裡吻過來。
下巴被他抬起,後頸被他壓住,這樣強勢的姿態,換來的竟是溫柔的一個吻,他輕吮著她的唇瓣,在她唇間輾轉,沒有吻得很深,卻比深吻更讓人動情。
雙唇糾纏,呼吸交融,像要一點一點慢慢陷進對方身體裡。
海浪一層一層衝上沙灘,海風拂動衣擺,吹得他們的頭發交纏在一起。
黎艾覺得大腦一片暈眩,像浮在雲端,又像溺進海底,仿佛大霧裡迷失方向的船,隻能由他指引。
那種感覺真的太讓人迷亂,她完全是憑借本能在回吻。
明明那麼溫柔,卻又那麼叫人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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