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了瓶罐裝汽水,仰頭喝時側眼看了看對面窗外,喝完,搭放在橙汁汽水旁。
“小賣部什麼時候有橙汁汽水了?”黎也就有機會喝過兩次,還都是他請的,之後再想到小賣部哪兒找,師母說沒進那批貨。
他也不說在哪兒買的,張著嘴,黎也還懷疑是自己戴著耳機放歌沒聽清他的話,一摘,耳機線被他順走,動作自然流暢,就這麼塞進自己耳朵裡。
“你聽什麼東西這麼無聊。”他還牢騷一句。
其實就是普通的純音樂,黎也統稱他覺得無聊的這批為“淨化心靈”,平緩調子,她專注寫什麼東西就常聽,現在她就覺得他更無聊,想扯回來還扯不動,“你是三千米嘲不到我改換賽道了嗎?”
“我嘲你什麼?你上去就他媽最牛逼了。”他託著臉,搭著桌湊近,黎也一並後仰,呼吸一屏,聽他說:“沒人比你更牛逼。”
“……”
教室裡太空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沒人了,一個影子都沒,外邊還是很吵,樓下吵到樓上,走廊吵進班裡。黎也覺得跟他面對面坐著很怪異,又說不出哪裡怪異,腦子有點兒雜,手心還扣著部小小的智能機,微微汗湿。
好在,靳邵眼睛先往下掃開了,看在她的請假條上,冷嘲熱諷的嘴臉回歸:“這玩意兒有什麼好寫的?”
黎也目光不覺間瞥到後門外,一點閃躲的微妙,扯動到耳機線,這款的交叉出延伸得並不長,稍微動動就能扯到,她放棄去理會靳邵,把自己那隻耳機扯了,執筆繼續寫假條申請。
沒兩個字,右腕被一把壓住,不輕不重,隻是限制她的動作的力度。
黎也眉皺一下,面前的人直立起身,掌心從她臂彎繞抓,一扯,她也站起,“你幹什麼?”
“你哪兒來那麼多原則?”他隨手給她那張紙頁蓋個反,“校運會誰管你,翹就翹了。”
-
每日兩點一線的路上會經過一個分岔路口,又彎又長,兩邊矗立著厚砌的灰牆,黎也有時會想通向哪兒,路的盡頭還有路嗎。
靳邵載著她穿進去,耳邊是吭哧的摩託車響與凌亂的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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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鎮其實不算小,白雲青山的這頭到那頭是看不到底的,綿亙環繞,這裡被作為中心包裹,與山外的時代脫軌,一花一樹,一草一木,晨起晨落,柴米油鹽,都匯成古舊人間的生命底色。
她穿過未曾涉足的更遼闊的土地,見到擾雜之外岑寂的平房板瓦,老人坐在檐下午睡,敞開的舊木門裡,男人們拼酒嘮家常,不經意間捕捉到小孩從石板小路裡追出來。
初到時,天地皆暗,像荒棄的廢土城,她獨自站在這就感覺自己也是被遺落的,畏葸,懼怯,那些復雜到難以言明的情緒到此時此刻已經很難回想。
摩託過了溪上拱橋,停在臨近的小賣部,門前支了張小桌搓麻,大娘嬸嬸湊一堆,悠闲地花生瓜子嗑一地,有人進店門瞅都不瞅一眼。
門口是塊方形小展櫃,玻璃裡頭各種香煙陳列,靳邵走到那,黎也以為他又要買煙,跟都不想跟進來,正要出去,他低腰,在櫃邊掛的一坨塑料袋裡抽一個。
“你打什麼主意?”黎也斜倚在門邊,看著靳邵拎袋子走到零食架,挑挑揀揀往袋子裡裝。
“吃中飯。”他一把抓了好幾包聖鬥士奶糖,眼花繚亂地各種都來點兒,江米條、蜜三刀、梅豆角,最後順手拋了包鈣奶餅。
黎也往前跨兩步才接住,“去哪兒吃?”
“黃叔那兒,他今天休息。”
“我也去?”黎也不能理解。
“多添一副碗筷的事兒。”
靳邵顛了顛袋子,出來結賬,黎也在門口伸臂給他攔住了,“你當人家這麼不見外,又不是你家。”
他沒停,本來隔著距離,非又前進一丟丟,前胸貼她臂上了她抖然縮回,他笑一下,看她:“有什麼關系?你要被轟出來,我偷偷挖飯帶給你,餓不著。”
“……”
他一方面玩笑,一方面也拒絕溝通,繞出去,老婦人們圍在一起,上陣的,觀戰的,壓根分不清哪個是店老板,靳邵卻目標準確地擋一個人身前。
“六筒——诶?”大娘剛甩出去一牌,揣滿懷零食,挪著凳子往後退看見靳邵,“你小子啷個時候來的喔?”
她伸手在袋子裡掏掏掏,警覺地瞪著靳邵:“沒買煙?”
“沒,戒了。”
大娘洞徹事理地冷哼:“玩笑嘞。”
靳邵給她把倆褲兜都翻出來,連火機都沒帶了,大娘呵呵笑得給他算錢。
牌桌誰喊了聲“自摸”,大娘翻臉怪靳邵來的不是時候,把她的牌運都帶走了!他啼笑皆非地掏了錢,大娘順著看見他朝後邊一姑娘招招手。
“還帶女孩子來嘞!”
一桌子八卦的大嘴巴都湊起來了,靳邵一直笑,黎也臉臭地推了他一把,“送我回去”說了前倆字,他就把零食塞她懷裡,叫她拿好了。
黃叔家的房子修在舊城區,巷道樣的蜿蜒長路,小小一隅的金花縫衣、老趙理發、廢品回收,破落幾排老鋪面房坐落,往前是段上坡路,過後視野開闊,能看見遠方杳渺山野,土黃大田,流水人家。
下坡時車速不減,沒控制,烈風將脖子洗劫一空,她長發飄在臉上,天上,甚至撓到他耳郭,倆人頭盔也沒戴,他笑得停不下來,起興到將車停下。
黎也除了腦子晃得有點兒暈,全程穩定得不像話,顯然不符合靳邵的預期。
“你就不怕我帶你衝田裡殉情?”他兩手託著大腿彎腰笑。
“誰跟你殉情。”黎也把頭發捋好耳後,零食甩回給他,“你敢衝下去,我就敢拿你墊背。”
靳邵一個前傾抱住零食袋,“嘁”聲:“你是不是特不會順著人?毛刺刺的。”
她失語,咕哝了一聲“放屁”,聲兒很小,轉開臉觀察周圍,把自己和他的注意力都撇開,“我這輩子,最會的就是順著人了。”
午後麗日在屋檐斜下一道陰影,她在其中半明半暗,發絲鍍層金黃,環顧四周,臉色有幾分茫然,陽光照她身上,卻沒有溫度的實感。
她方向轉錯,他一個指頭繞過袋子提手,甩肩頭,另隻手捏她衣領提溜一下,讓她看到側邊一處往上的水泥坡道,弧度大,車上不去,房子就在道旁。
小房子前有高高的院牆,院裡搭棚養雞鴨,種起枯樹紅花,往裡走還有小菜園,黃叔擱裡頭摘菜,靳邵帶她先過去招呼。
黃銳撈起褲腳扎在小田裡,仿佛知道黎也會來,見到她隻是更高興,沒有奇怪驚訝,舉起大白菜問他們要不要來兩顆。
他們進堂屋,嬸嬸在廚房燒菜,蔥姜蒜爆炒出油香溢出來,同時傳出溫柔耐心的提醒:“熊熊,說好多遍咯,不可以離電視機那麼近……”
披著花布的小沙發空落落,黎也沿著看見個五歲左右的男孩兒搬著小板凳依然坐在了電視機前,曲起小腿揣著小手,臉快貼在屏幕裡播放的彩色畫面上。
靳邵剛在他身側蹲下,手翻著袋子裡的零食,而電視機裡的黑貓警長正在擒獲兇殘的食猴鷹,他拆了根餅幹條晃在小孩眼前:“臭小子又不聽話?”
熊熊看都沒看零食,右手猝爾抓著什麼尖銳物衝他劃,喊出句剛才在動畫片裡學到的經典臺詞,黎也呼吸一滯,“诶”一聲過去,被劃的那個人竟半分也不躲,小臂內側立刻顯出一道紅裂,往外滲血。動靜把嬸嬸嚇出來,舉著鍋鏟氣勢洶洶指:“黃熊熊!”
第36章
當下一個五歲大的孩子抓著拆卸的玩具碎片無理由傷人有多荒謬, 後來的場面就有多戲劇,像一頁草紙揉皺成團,蕪雜, 理不清。
黎也靜靜地圍觀, 心情被復雜詭異反復充盈。嬸嬸說那塊碎片是熊熊前兩天生氣砸掉的玩具車, 砸完後他就哭得稀裡哗啦, 沒人知道他藏起了這麼個東西, 小孩沒有那麼刻意的壞心, 其實劃得不深,衝下水, 血很快凝固,剩一條紅痕, 嬸嬸不停道歉,道著道著就哭起來,掩著臉如泣如訴,廚房的菜也炒不下去,黃銳安慰了會兒就去接上活。
熊熊有智力障礙,黎也進廚房幫忙,黃銳這麼告訴她。這孩子從小學東西想東西就困難,意志薄弱,沒有自控力,脾氣又急, 把他媽惹得心累沒轍也不是一天兩天。也沒朋友玩, 靳邵是跟他關系好, 愛屋及烏, 每回來都給熊熊帶好吃的好玩的。
“治不好嗎?”黎也深深回頭看一眼。
闖禍之後熊熊被罵得狗血淋頭,一句話也不說, 就縮在角落裡,靳邵安撫完嬸嬸,又去找熊熊。
黃銳搖頭,說這是先天的,早幾年錢也沒少花,現在努力讓他能正常生活就謝天謝地了,孩子還小,培養長大就好了,他們總這樣慰藉,也算一線盼頭。
黃銳是晚婚,四五十了孩子才那麼大點兒,早被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折騰地兩鬢斑白,黎也像咽了口苦水,想說什麼到嘴邊也沒了聲。
沒幫兩下,黃銳開始撵人,說用不著她,她洗手,黃銳又問話:“你現在……還住在小邵他家那兒?”
黎也關掉水龍頭,“嗯。”
“那他爸靳勇,你認識了吧?”
黎也抿唇,說認識。
他還有話說,在之後卻無言了,專心翻炒鍋裡的菜,黎也擦幹淨水漬,要走時見黃銳回頭,看門框外在拿零食逗熊熊的靳邵,完全沒生氣,笑吟吟得像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
許久,黃銳長嘆一聲:“他爸不是什麼好人啊……”
-
女人縮在沙發一角,哭起來肩背跟著顫,薄葉般的柔軟脆弱,掌心放下時,眼眶脹紅了一圈,還不忘將一會兒要吃的碗筷擺上桌,跑去二樓拿消毒水給靳邵。
小孩子被哄好又蹲回了電視機,靳邵給他換播了一部益智類動畫,黎也在廚房待了挺久,出來後就一直盯著靳邵,那時他坐沙發上撈袖子棉籤沾藥塗抹,哄小孩兒時掛上就不掉的笑容散得分毫不剩,從裡到外隻有凜冽的冷。
他擰好藥瓶,黎也才走到他旁邊坐下,“你還能對小孩兒有這耐心。”
這話就好像,他不像能過去蹲下來哄孩子的,他應該拿著孩子最喜愛的玩具過去,笑眯眯地威脅說你再這樣我就摔爛它,把它大卸八塊,然後迎接孩子更大的哭鬧才符合人設。
“很難想象?”靳邵起來繞到桌一側抽兩張紙擦手,繞回來,掌搭在黎也肩處,身子下壓,黎也一抬頭就是他的眼,“我是個好人,好人的基操嘛不是。”
黎也想很不給面地說句去你的,但先作出的反應是暗戳戳往側挪了挪,再若無其事地不看他,笑了一下。
他手還搭著不松,沙發後邊的角度看,呈傾壓姿勢,黃銳從廚房出來就見到這麼一幕,大叫一聲:“喂喂喂!臭小子幹什麼?!”
靳邵臉不紅心不跳,吊爾郎當地回:“您怕我擱您的地兒輕薄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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