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畢生的力氣豁上性命去“爬山”,有人生在山頂上因為太冷得了個月經不調。
白榆輕笑一聲說:“他可能確實舍不得我……除了床上可能我幹起來比別人帶勁兒之外,他舍不得的是我的腦子。”
“你想試試嗎?”白榆微微眯著眼睛,對謝玉山說,“我還以為你真的會坐實‘□□’弟媳婦的名頭,結果都這麼多天了隻會灌我茶水,造成一個我被你寵幸之後的假象。”
“你覺得謝玉弓會嫉妒嗎?”
“你那點伎倆騙得了誰呀?你得厲害成什麼樣子,活驢上身嗎,我被你幹完了出門還得被人拖著走……哈哈哈哈……”
“說真的太子殿下,我昨天我也沒見你去你側妃那裡睡覺,整天隻知道跟我對坐著灌水,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等你坐實‘逼奸’等了這麼多天了,演戲都演累了。”
“嘖,”白榆說,“說真的,謝玉弓的手中有一整支死士軍團的事情你知道吧?”
“他本身的武藝也非常超群,又有段洪亮為他保駕護航,反觀太子殿下你就……雖然母族強橫,但是勝算不大。”
白榆說得口渴,謝玉山變幻的面色,證明至少他被白榆的話驚動了心神。
這就好辦了。
白榆仰頭灌了一杯水,因為動作過於豪邁有一些水直接順著下巴流了下來。
她伸手用袖口抹了抹,像評估什麼物件一樣看著謝玉山說:“你隻會像一個好寶寶一樣,向你那個年紀大了腦子被泥漿堵住的父皇證明你是清白的,這樣下去輸的必然是你。”
白榆下結論道:“你最後會死無全屍。”劇情裡謝玉山就是死無全屍世界才崩的。
謝玉弓下手可狠呢。
“你看謝玉弓把勁兒用在了皇帝身上了嗎?他肯定在大肆收攏朝臣氏族,每天不知道忙得多麼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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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都是你這個太子因為顧忌皇帝,親手放開了積攢多年的勢力,他不光拿現成的,還要在暗地裡嘲諷你。”
白榆放下茶杯敲了敲桌子說:“抄課業會不會啊太子殿下?”
白榆的手指爬上謝玉山的脖子說:“多可憐……”
“關鍵的時候,你的好父皇相不相信你有什麼關系呢?”
“你抹脖子的這一劍,就算是送給了安和帝,隻要你有足夠的權勢能夠穩得住這個朝堂,你難道怕後世傳你得的位名不正言不順嗎?”
“哈哈哈……這世上有幾個皇位是名正言順得來的?你難道不知道真正書寫歷史的都是勝利者嗎?”
白榆像一個引誘神仙墮落的妖魔,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把謝玉山朝著陰溝裡面帶。
三言兩語,把“弑君”說得像是吃飯喝水。
但是白榆這話又確實尖銳地撬動了謝玉山,因為有那麼一夜,他被“逼”著謀逆,當真提著劍闖入了寢宮。
雖然那時候是為了自證清白,可是在那之前的安和帝在謝玉山心中幾乎是高不可攀。
但此刻跨過“自刎瀕死”的痛苦,再回想那天,他當真弑君弑父,又有多難呢?
難的隻是無法穩住朝堂動蕩,無法在安和帝死後盡攬大權。
而人性墮落,往往隻需要一個契機,一個瞬間,一個思想的偏差。
更何況是白榆這般真假參半的蓄意誘導?
她可是難得的真話比假話多。
如果她在謝玉山的這個位置上
,擁有他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
就算是為了不會在謝玉弓做上皇帝後清算殺死,也絕不可能讓謝玉弓壓著打。
謝玉山……輸就輸在他從小長在山巔,“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時間久了,為他前赴後繼的人太多,讓他變得麻木。
他的聰慧和反抗,總是帶著點拘謹過頭的決絕,他變得根本不會自己伸手去“偷”東西。
先後被謝玉弓砍去“羽翼手足”,冤枉成“小偷”,就直挺挺地像個棍兒一樣等著下面一刀砍來,來向“衣食父母”證明他的“無辜”,證明他沒偷。
那和被人誣陷吞了寶物,要刨開肚子扒出胃袋割斷腸子證明自己的方式有什麼區別?
他陷入了自證的陷阱裡面。
就像古往今來,一個女子為了證明自己的愛和決絕,總是要自傷自毀才顯得慘烈。
想要用這種方式讓對方傷心難過,對方求而不得悲痛欲絕……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她“愛”的男人,除了唏噓她是個神經病,並且心中更堅定要遠離她之外,不會有任何的觸動。
不“愛”你的人,你喘口氣都是錯的,證明自己心如磐石又能怎麼樣?
謝玉山總想討好他的“衣食父母”,可是哪怕是安和帝的手上,難道就沒有至親和同宗的鮮血嗎?
他若不是心中陰影深重,午夜夢回難逃夢魘,又怎麼可能勒令自己的皇子們不可手足相殘?
白榆到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最後會被反派給幹掉,還是好幾次。
謝玉山太順風順水,有點被安和帝給養成了一個爹寶男。
一旦爹的愛不在了,不再為他保駕護航,他必然是惶恐畏懼,昏招頻出。
像當年可笑的白榆,出盡奇招滿口謊言隻為了博得一點父母的關注一樣。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孩童的心誰來可憐呢?
他們在某些階段裡面隻有父母在身邊,父母就是天呢。
不過白榆可並沒有跟謝玉山同命相連的感覺。
她這個“做奴婢的”可不會去同情“主子”。
因此白榆看著謝玉山的表情,因為他“從未設想過的路”而驚動之時。
適時地開口道:“凡人所求,無外乎富貴榮華,美酒美人,無外乎萬人之上,從此不再受人踐踏,我也一樣。”
“我覺得謝玉弓的勝算比你大,所以幫他。他許諾了我貴妃之位,許諾事成之後不計較工部尚書一家曾經是你的幫手,還會予以高位。”
“但是我現在覺得,你比他可愛,至少比他俊美……”
白榆像個貪花好色的浪蕩子一樣,指尖輕輕點在謝玉山手臂的鼓起的青筋之上,可眼中的殺意和冷意卻幾乎要凝化為實質。
奸詐與兇殘畢現,她問,也是在引誘:“我有辦法幫你破局,我甚至可以幫你把他踩死,但你都能給我什麼呢?”
第49章
白榆給她和謝玉弓編造了一個“許諾”,貴妃再往上,那可就是皇後了。
隻不過莫說是謝玉弓不會輕易許諾,太子謝玉山更是不會輕易對任何人許諾。
他身為儲君,從小接受的都是“帝王一諾千金”的觀念,雖然被白榆說得有些動搖,卻也隻有一點點罷了。
謝玉山雖無三千門客,卻也從不缺謀臣,他欣賞白榆的奇詭機辯,卻也不覺得她比起自己的謀臣,能對如今的形勢能有什麼幫助。
因此面對白榆引誘意味十足的視線,謝玉山始終端坐,不置一詞。
真是隻能憋死人的活王八。
白榆過了一會兒,嗤笑一聲說:“太子殿下肯定在想,如今連你東宮門客尚且無法挽大廈將傾,憑我一介低賤妾室出身的庶女,難道能力挽狂瀾不成?”
白榆笑得極盡諷刺,從未有人對謝玉山表現出如此直白赤裸的鄙薄和無禮。
他隻覺得面前這個女人的眸光過於尖銳,仿若能夠洞穿他的魂靈。
他不適,卻沒有躲開白榆的視線,用習以為常的“泰然”迎上白榆的雙眼,無聲質問——是又如何?
白榆稍稍正色後說道:“太子殿下恐怕忘了,太子持正立身,在坊間在朝臣之中都是……嗯,‘天神下凡’一樣的存在。”
“太子可聽說過一句僕肖其主?這話說的是奴僕跟在主子的身邊久了,不由自主地會去模仿,到最後行事作風上或多或少,難以避免會和自己的主子逐漸趨同。”
“太子殿下如此的‘澧蘭沅芷’,太子的門客就算是遍布天下,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向太子提議什麼‘不光彩’的計謀。”
“我猜太子殿下手底下的人如果替你做了這樣腌臜的事情,到最後反過來要被你訓斥,嘖嘖嘖……他們可真是不容易。”
“你覺得如今的這個當口上,連你這個做主子的都要抹脖子以證清白,一腔碧血洗淨汙濁,聽上去多麼剛正不阿呀?”
“如此剛正不阿的主子,底下的奴僕有哪一個還敢行坐不正?”
謝玉山雖然表面上依舊看不出什麼神色變化,但他的眼神卻因為白榆的話,不自知地在燈光之下收縮。
白榆說:“從前確實有人替你趟汙泥,可是最好利用的二皇子起了反逆心,蠢一些卻至少會聽命行事的七皇子落了馬,就連母族被你捏在手中的十皇子現在也已經廢了……”
“我尊貴又纖塵不染的太子殿下,你想要的是權勢啊,權勢便是從汙血爛肉裡面生長出來的花朵,你隻想幹幹淨淨的,隻掐那點花心,卻一點也不想髒自己的手……”
“你這不是又當婊子又立牌坊嗎?”
謝玉山的面色因為白榆的話變得煞白,可是他被人冒犯至此,心中卻沒有幾分憤怒。
白榆的話猶如當頭棒喝,從未有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從出生開始就金貴無邊,送到他面前的東西從來都是幹幹淨淨不染纖塵。
他被捧到了神壇之上,也已經習慣了做一個受人供奉受人信奉的神仙,而直到有一個人朝他身上潑了泥水,才讓他知道……原來自己也隻是一個人罷了。
他並沒有修煉成神。
謝玉山甚至在心中以刀自剖,那一夜他被逼著造反,提著長劍進入安和帝的寢宮之中,他的心中難道真的沒有想過順勢而為嗎?
當然不可能。
汙血爛肉裡面開出來的花朵燦烈迷人眼,這世上又有誰不想要呢?
他像是被養在花盆之中的蒼松,就連根部的形狀都隻能隨著花盆的底座而生長,扎根不到土壤,隻是盆景,又如何能長成參天大樹?
而土壤……就是權勢的汙血和爛肉。
“太子殿下不相信我也很正常,畢竟我出身如此微賤,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會正眼看我?”
“不過太子殿下不妨說一說如今的形勢,反正我已經是太子殿下的階下囚,我雖然口舌伶俐,但太子殿下不妨看看我……”
白榆從桌子邊上站起來,張開了自己的雙臂,在原地轉了一圈。
她身上穿著的衣物是謝玉山命人準備的,雖然不夠奢美,卻也是暗紋浮動,因為身邊有人伺候著,衣著發飾無一不精。
太子到底是個“君子”,他並沒有在吃穿用度上面虧待白榆。
因此白榆這一轉身,燈光之下雖算不上傾國傾城,卻也是燈下看人更美三分,清麗至極。
可單憑雙眼去看,又有誰能想到如此清麗出塵的女子,滿心裝的全部都是陰暗鬼祟的伎倆?
“太子殿下應該不難看出,我並沒有生長著三頭六臂,我也不會什麼絕世武功,我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罷了。”
“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對我設防,我若是尋不到能夠解太子目前之危的辦法,太子殿下大可以將我說的話當成狗放屁嘛……”
“我知道太子千金一諾,若我能讓太子滿意,你我之間再來談一談將來如何?”
白榆把自己包裝成一個野心勃勃的陰險狡詐的女人。
實際上她也隻是為了給自己爭取一些時間,至少在她找出解除困局的辦法之前,能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
謝玉山的目光隨著白榆蹁跹的裙擺落回她的身上,世人總是這樣,總是最容易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白榆給他展示了自己的無害,謝玉山親眼看著,那層層疊疊的防備總算是暫且松懈了一些。
白榆說的是真話,她確實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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