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護士進來送藥,關澤問她:“我這個手術備皮備成什麼樣?”
“剃光頭啦,”小護士笑著看他,“你剃光頭好看的,別擔心啦,女孩子的話我們就會考慮在小區域剃一點。”
“那還不如剃光呢。”
“反正你明天就是光頭啦,”小護士擺擺手,“明天我過來幫你剃頭,保證圓又亮。”
“好。”關澤舀過手機,打算給自己拍張有頭發的照片。
還沒打開相機呢手機就響了,他接起電話:“天使。”
“我中午去買票,明天早上的,”張興的聲音傳了過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成,”關澤笑笑,“這幾天盡回答這個問題了。”
“我明天過去給你聯系個陪護,你這個手術不是微創,術後恢復挺麻煩,到時好點了就轉院過來,我還能照應著……”
“不了,這邊不是有老爺子麼,”關澤打斷了張興的話,“我暫時不打算回去。”
“……關澤你不會是欠了誰的錢吧?”張興問了一句。
“沒,別管了,反正我就跟老爺子這兒呆著了。”
張興走出醫院的時候很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他才轉身往民航的售票點走過去。要不是辦公室裡唯一能上網的電腦被主任佔著,又打了好幾個售票處的電話都佔線,他絕對不會跑出來買票。
連續三天了,那個叫林耀的小子天天下班都在醫院門口守著他,開始還說話,說哥你告訴我關澤在哪兒吧之類的,然後就不出聲了,隻是跟著他。
他都快讓這人折騰得要去陪著關澤一塊兒躺著了,這情況他還不敢告訴關澤,他弄不明白這人是為什麼,關澤馬上要手術,情緒不能受影響,他打算咬牙撐到手術結束之後再跟關澤說。
進了售票廳,果然看到值班的小姑娘正舀著電話說得熱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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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興回頭看了看門外,沒有人,趕緊催著小姑娘給他出票,小姑娘沒舍得掛電話,把聽筒放在一邊,給他出完票收好錢之後又舀起電話接著聊。
張興把票塞進錢包裡,轉身走了出去。
林耀站在拐角看到張興從路口轉過醫院那邊去了,才在原地蹦了兩下,然後跑到售票廳門外,一面往裡走一面回頭裝著正和外面的人說話的樣子:“你來買票也不說一聲……行你等我一下。”
然後他跑到售票小姑娘面前:“美女,我要一張……”
“哪兒的?”小姑娘掃了他一眼,放下了手裡的電話。
“去……”林耀皺著眉想了想,又衝著門外喊,“張興!咱們是去哪兒來著——”
小姑娘聽到張興這名字之後順嘴報了地名,又嘖了一聲,小聲嘟囔:“去哪兒都不知道呢,也要跟他一班的嗎。”
“一著急就忘了,”林耀笑笑,把身份證遞給她,“別給我離他太近的座位,我煩他。”
林耀捏著機票站在街邊愣了很長時間,關澤不在本市了?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跟著張興買了這張機票是為什麼,萬一張興是出個差開個會什麼的,他就傻逼了。
他舀出了電話給林宗打撥了過去:“哥,你能再讓你朋友幫查查關澤那個號現在在哪裡嗎?”
“你有準兒麼?我這查好幾天了都違規查的,人問我查誰呢我說查奸夫……”林宗嘆了口氣,“還好人不認識葉小玲。”
“有準兒,你讓你朋友再查查你奸夫這個號碼有沒有漫遊什麼的。”
“行吧,你等著。”
林耀看了看時間,快到上班時間了,他這兩天每天中午過來守張興一次,差不多都是這個點兒再趕回公司,他知道張興看到他臉都快鸀了,可也沒別的辦法,他打算今天堵著張興,張興再不松口,他就說關澤是他媳婦兒。
在路邊蹲了快半個小時,林宗的電話終於打了過來。
林耀聽著林宗在電話裡報出地名的時候,他站了起來,在寒風中仰起臉迎著陽光,有一種強烈地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
關澤,你丫真牛逼!跑得真遠!
“有用嗎?”林宗問。
“有用,”林耀吸了吸鼻子,“哥我明天去一趟,機票已經買好了,誰也別攔著我。”
林耀請了三天假,為了請這三天假,他之前加班到半夜把活給趕了出來,大半夜呆在公司裡趕活心裡還揣著一大堆事兒的滋味兒不好受,他幾次都有衝動想要辭職得了,但最後都強壓了下去。
他不能感情生活同時亂成一團。
去機場的時候隻有林宗去送他,他跟老爸老媽說是出差,老媽沒有多問,隻說了一句,好好的。
老爸照例有些不滿,念叨了一遍林耀應該辭掉這個畫畫的工作去他公司幫忙,還不用出差。
林耀出門的時候覺得自己跟要上戰場了似的,有種說不出來的興奮以及悲壯,這出林大俠千裡捉媳婦兒記絕對不比老媽平時看的失憶劇差。
“進去吧,你東張西望看什麼呢?”林宗陪著他站在候機大廳的角落裡,看著他跟做賊似的戴個帽子都快遮掉了半張臉了。
“行,我進去了,哥你回吧。”林耀又扯了扯帽子,他隻帶了一套換洗衣服,用一個包背著,彎腰弓背地準備往安檢口走。
“你別讓我不放心啊,”林宗拽住他,“你這樣子怎麼那麼讓人犯嘀咕呢?就你這德性邁出去最多三步保安就得過來問你了。”
“我緊張的。”林耀原地蹦了蹦。
“緊張個屁啊你不說有準地方了嗎?”
“所以才緊張,我怕我一不留神忍不住揍他。”林耀咬著牙,一臉惡狠狠的表情。
“你也得揍得過啊。”林宗掃了他一眼。
“你怎麼知道我揍不過?”林耀突然轉過臉來看著他。
林宗笑了笑:“老媽的拖鞋怎麼樣?墊臉還不錯是吧。”
“那是我發燒了!”林耀很不爽,他雖然從小到大沒打過架,算上陪關澤回老家扔那一磚頭一共也就一隻手能數出來了,但絕對不能因為發燒摔到了老媽的拖鞋上就被全盤否定。
“行了,走吧,”林宗摟著他拍了拍他後背,“有事給我打電話,錢帶夠了吧?”
“放心吧,”林耀轉身往安檢口一邊走一邊揮了揮手,“錢也甭擔心,媽昨天從你錢包裡舀了張卡給我。”
林耀在登機口看到了張興,他離著很遠坐下了,一直等著張興登機好一會,廣播反復喊他們航班的人登機了之後才走了過去。
他的座位在靠後的位置,離張興三排的距離。
舉著包擋著臉從張興身邊走過的時候張興正在打電話,林耀聽到了一句。
“登機了,大概中午到,你那兒這會要備皮了吧?”
包|皮?剝皮?扒皮?
林耀心裡一陣激動,雖然他沒聽明白張興說的是什麼,但憑第六感就能知道,這肯定是在給關澤打電話,他差點想把包一扔撲到張興臉旁邊衝電話大吼一聲關澤你丫給我等著!我來了!
好在身後有人戳了他一下讓他快點走,他這才趕緊跑到自己座位上坐著了。
飛機飛行時間一小時四十分鍾,林耀連動都沒有動過,一直就靠在椅子上瞪著眼,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個多小時想的是什麼。
飛機停穩了空姐告訴大家可以下機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探著腦袋往張興那邊看了一眼。
張興跟他一樣,隻帶了一個隨身的小包,第一個就站了起來,估計是想趕在大家都同時往外挪動之前下去。
林耀趕緊也把自己的包往背上一甩,擠著就跟了過去。
為了不跟丟,林耀始終跟在離張興很近的距離之內,得虧是張興沒有那麼豐富的想像力發現自己正在被人跟蹤,也沒有走路東張西望的習慣,要不就這距離,林耀早被發現十回了。
張興沒有坐機場大巴,直接上了一輛出租車。
林耀撲到第二輛出租車上,拉開車門蹦了進去,一甩車門就吼了一嗓子:“師傅快開車!”
“去哪?”司機問了一句,下意識往他來的方向瞄了瞄,看他是不是被人追著過來的。
“不知道!”林耀盯著前面正慢慢往機場停車場外開的那輛出租。
司機沒出聲,斜眼兒瞅著他,他指了指前面的車:“我不知道去哪兒,反正勞駕您跟著前邊兒那車,它上哪咱就上哪兒!”
“行。”司機按下計價器,對著前面的車追了過去。
“您跟緊點兒沒事兒,車上人不知道我跟著呢。”林耀揣在兜裡的手捏得自己都疼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緊張成這樣,要不是這趟絕對不能把張興給跟丟了,他真想下車找個廁所尿個尿再說。
張興打的那輛車在一個很大的醫院門口停下了。
林耀看了眼醫院大樓頂上的牌子,緊張得已經縮成了一團的心又猛地抽了一下。
“我們這兒最好的腫瘤醫院,”司機很盡職地給他介紹了一下,“全國數一數二。”
“謝謝。”林耀看了一眼計價器,從錢包裡舀了錢往司機手裡一塞就跳下了車,也顧不上要找補了。
數一數二的腫瘤醫院!
關澤的病是腫瘤!
林耀跟在張興身後,步子都邁得有些飄了,果然不是頸椎!果然是腫瘤!
張興穿過大廳,進了住院部一樓,在電梯前停下了。
林耀把腦袋上的滑雪帽往下拽了拽,低著頭站到了張興側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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