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繡想著要是他真的不喜歡,把貓送走也可以,但是相處了一段時間,檀繡又發現季和漸漸的接受了這隻貓,雖然嘴裡不客氣,但檀繡無意中撞見過他偷偷的給貓喂魚,還抱著貓把臉埋在貓身上蹭,那偷偷摸摸去摸貓,摸兩下又若無其事走到一邊去的樣子,著實可愛。
檀繡撞見一次,就要樂上兩天,因此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麼看著季和與小禾的相處,時不時和季嚴思談論一下季和今天又做了什麼。
而季嚴思呢,他覺著這肥貓小禾,就像是幹爹幹娘養的貓兒子。這貓也不知道他那幹哥哥是從哪兒弄來的,那股聰明勁令人咋舌,有時候他都懷疑這貓是成精了。不然它怎麼會翻出了幹爹藏的私房錢,還把幹娘帶過去看了。幹爹要是藏點什麼東西,都能被這小祖宗翻出來拖到幹娘面前。
冬日裡,身邊有一隻貓就好像隨身帶了個小暖爐,檀繡把小禾帶去上值,小禾就盤踞在她的膝頭,乖巧的當個皮毛暖爐。
等她下值回來,小禾則會悄無聲息的踱到季和身邊,冷不丁的撲過去嚇季和一跳,然後季和看看書或是寫點什麼東西,小禾就在他手邊搗亂轉悠,季和十分嫌棄的三番幾次撵它走,最後見實在沒辦法讓這貓祖宗離開,才好像勉為其難的把貓塞在懷裡捂著。
最近,檀繡最常看到的畫面,就是季和斜躺在床上就著床邊的燈看書,貓就團在他胸口,同樣仰著腦袋,好像也在看書,一人一貓同樣眯著眼睛,有種說不出的相像。
檀繡有時候會覺得這樣很好,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動和慶幸。她慶幸著這重來的一切,許多事已經改變,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改變了。
心裡懷著莫名的感動,檀繡走到床邊,撈過季和懷裡的貓,在那張貓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十分自然的轉頭在季和臉頰上也親了一口。季和手裡的書一下子就摔了,他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檀繡就已經拉著被子,抱著貓睡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季和盯著檀繡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又撿起掉在被子上的書,盯著上面的字看了一會兒,忽然他摸了摸臉,露出一個笑來。
“檀繡?”
“嗯?”
“剛才——”
“剛才什麼?”
“……沒什麼。”他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書也看不下去了,幹脆放下書吹滅了燈燭,躺下睡覺。他耳朵裡聽到檀繡那邊窸窸窣窣的,忽然心中一動,試探著朝那邊伸手過去,然後他感覺自己摸到了一隻毛茸茸熱乎乎的東西,下一秒,他的手指被貓咬了一口。
雖然不痛,但這肥貓太可惡了。季和面無表情的收回手,暗暗磨了磨牙。接著,他聽到安靜的夜裡,檀繡在身邊悶聲笑了,她大概是捂著嘴,笑聲有些沉悶,但依舊能讓人聽出來笑聲中的開心愉快,像個真正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自己大概是被笑話了,季和有些尷尬的心想,但還是跟著這笑聲,同樣露出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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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極快,轉眼間,就到了過年,民間尋常人家早早就為了年節開始準備各種東西,腌魚臘肉,掃灑房室,糊新紗貼窗花等等。宮裡雖然氣氛沒有外面熱鬧,但是也早早就準備了起來,各宮換上了新的大紅燈籠,褪色的牆面重新刷上了紅漆,用來宴請群臣的宮殿被打掃幹淨,換上了各種桌具。
新年前夕,皇帝大宴群臣百官,等眾臣子歌頌完這一年的政績,一輪宴席過後,下午則是皇室家宴。在這樣的日子,即使皇帝前些時候和兒子鬧得不愉快,現在也終於緩和了一些,好歹見了人,不會忍不住就教訓人了。
皇帝活到成年的兒子隻有三個,太子年長,居於三個皇子首位,他身邊坐著端莊刻板的太子妃和一個妖妖娆娆的側妃,夫妻兩個看上去關系不如何好。在他下首坐著平王和平王妃,平王比不了太子哥哥,也比不了定王弟弟,他這個老二做的低調,平日裡不爭鋒出頭,就是個闲散王爺。
這種時候,他上頭的太子哥哥準備了一大堆好話在討好他們父皇,他呢,還坐在那給平王妃把剛端上來的湯吹涼,眼裡都沒有其他人。懷著身孕的平王妃臉色紅潤,快速的將端上來的菜掠過一遍,然後也不管別人怎麼看,徑直吃了起來。
平王下首坐著定王,他最年輕,也最氣盛,身邊坐著冷若冰霜的定王妃和兩個柔柔弱弱的側妃,三個女人的關系看著倒是挺好。
三位皇子中,太子如今還沒有兒子,隻有兩個女兒,這也是很大一部分人更看好定王的原因,因為定王有一個兒子,雖然才三歲,但看那機靈勁兒就知道定然會是個聰明孩子。
不過要真論起孩子,平王才是最大的贏家,他的王妃已經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如今這肚子裡又懷著一個,就是不看好他繼承皇位的人,也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皇帝雖然對平王不太喜歡,但對於平王的兩個兒子,那都是疼愛有加的,經常賜給各種禮物。
雖說是家宴,但皇家注定了不能像普通人家那般和樂融融,就算面上都笑意盈盈,心裡頭也是各有所思。季和站在皇帝身邊,臉上也帶著笑,他能將所有人的臉色都看在眼中,包括身邊這位已經生出了白發的皇帝。
季和將目光在三位皇子身上輕輕掠過,然後垂眼遮掩住了眼裡所有的想法。
宴席時間很長,皇帝終究體力不濟,季和隻能跟著皇帝提前退場去休息,皇帝一走,殿中某些不對付的人就放下了那演出來的兄弟情深,互相諷刺挖苦起來,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前頭大宴熱鬧,後宮中的各宮奴才們也得到了主子的賞賜,能好好的吃上一頓。檀繡這會兒在安寧宮,帶著剩下的幾個老人一同吃了飯,然後她作為安寧宮的管事姑姑,給幾個小宮女小太監發了紅封。
一年難得松快幾天,檀繡讓他們去休息,自己則拿著掃把和布巾,來到從前慧靜太後禮佛用的小佛堂,獨自一人在裡面慢慢打掃起來。這裡面並不髒,但她覺得每次來這裡打掃,心情就會變得平靜,這也是她懷念慧靜太後的一種方法。
這輩子,慧靜太後離開不過一年,但加上上輩子,慧靜太後已經離開她許久了。這個在季和之前,對她最好的慈祥老人,給了她在宮中最大的庇護,她很感激,所以盡管慧靜太後死後她有機會去到其他主子身邊當值,她也不願意,而是選擇繼續留在這裡守著這個空殿。
清掃完這裡的落灰,檀繡跪坐在蒲團上,輕聲念誦起慧靜太後生前最愛的經文。但她一篇經文還未念完,就聽到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響了,一個男聲說:“檀繡,你果然在這裡。”
檀繡扭過頭去,見到來人時稍稍愣了愣。
“奴婢給定王殿下請安。”檀繡從容的行了一禮。
剛和太子吵了一架幹脆離開了宴席的定王背著手走了進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感嘆道:“本王記得,皇奶奶生前最愛在這裡誦經了。”然後他扭頭看向退在一邊的檀繡,“難得你一直守在這裡,不願意另覓主子,倒是忠心耿耿。”
定王來到檀繡面前,看著她秀麗的臉蛋,忽然直接開口問她:“檀繡,本王聽說,你與季和結了對食?”
檀繡面無表情,口吻尋常的答:“回定王殿下,是的。”
定王忽然嘖了一聲,“當初本王要你入王府做妾侍,你不願意,後來皇奶奶去世,本王又問了你一次,你還是不願意。如今你可後悔?若是之前答應了本王,你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被一個閹人逼迫委身的境況。”
他的語氣裡滿是惋惜憐憫,還伸手試圖去捏檀繡的臉,嘴裡恩賜般的說:“如今我便再給你一個機會吧,隻要你點頭,我定王府你還是能進的,季和那邊你也不必害怕。”
檀繡後退一步,恰好避過他的手,依舊是那副死人臉,眼睛抬也沒抬,語氣毫無起伏的道:“定王殿下想是誤會了,季和並沒有強迫檀繡,檀繡心悅他,所以才會去自薦枕席。”
第111章 太監是真太監15
定王聽了檀繡這話,臉上有些愕然,然後他忽然又搖搖頭笑了,意味不明的看著檀繡, “何必拿這種話來搪塞本王?”
“想那季和, 不過區區一屆奴才,你看上他?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何必說出口惹人發笑呢。他論容貌,不過平平, 論權勢, 就算如今再得父皇寵幸,也是個奴才,若是有朝一日惹怒父皇,轉眼就會被奪去一切, 隻能趴在地上搖尾乞憐。”
說到這裡, 定王露出一個微妙而憐憫的笑容,“檀繡,你說心悅他,他能滿足你?或者本王該問,他能給你什麼?”
“他甚至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檀繡從頭到尾就沒有什麼其他的表情, 隻依舊平靜的回答了一句:“他能給我他的命。”
定王肚子裡那一大堆的話被檀繡這一句給噎住了, 臉色霎時就變得有些精彩。他本想說要是跟了自己,以後將會有數之不盡的珠寶,甚至未來將會得到更高的位置,不管如何說,做主子總比當奴才好。
可聽了檀繡這平平淡淡一句話,定王忽然就覺得自己仿佛被嘲笑了一般,心中生出一股懊惱憤怒。於是他語帶譏諷道:“你怎麼知道季和願意給你他的命,男人……哦,就算是沒有根的男人也一樣,哄起女人來,什麼都說得出口,本王記得檀繡不像是那種會被幾句話欺騙的傻姑娘,怎麼也這般天真起來。”
檀繡這次沒說話了,就那樣站在那,目光平靜的看向定王。季和從未這樣哄過她,但是他卻真的如此做了。不過這一點,她不會跟定王多說。
而且,是不是男人,並不在於有沒有那根東西。有的男人就算身體齊全,也不過是仗著那醜陋物事在女人身上得到徵服的快感,實際上相當令人惡心,和畜生也沒什麼區別,畢竟狗也有那東西。可有的人,即使身體有殘缺,他有擔當,能舍身保護自己的妻子,說到做到,堅韌不屈,這樣的人,誰能說他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呢。
檀繡想到季和,眼神不由自主的軟和了一瞬。
而定王見她那油鹽不進的樣子,心裡惱火極了。他過慣了順風順水的日子,想得到的東西從來都是能拿到手的,對於檀繡,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一種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因為得不到就掛念著,一想到就梗著心口難受。
幾次三番被拒絕,心高氣傲的定王殿下早就壓著火氣,今日多喝了一些,又見到檀繡依舊對自己不鹹不淡的樣子,心裡的火氣霎時就如同被風助長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他忽然上前一步,極有壓迫感的朝檀繡壓了過去,伸手就拽住她的手,露出了狂妄的本性。
“皇奶奶再喜歡你,你也是個奴才,記住自己的身份,檀繡,本王要是想要你,哪容得你幾次三番拒絕本王,今日本王就辦了你,看你還如此嘴硬!”定王欺近檀繡,嘴裡惡狠狠的說。
他等著瞧檀繡驚慌失措的樣子,可是誰知道檀繡被抓住了手也沒掙扎,隻幽幽的轉眼看著小佛堂裡的佛像,冷靜的緩緩開口說:“慧靜太後死前,曾帶著檀繡在此處念經。當時她已經走不動了,檀繡扶著她,跪在了這個蒲團之上。”
“太後娘娘是宮中對檀繡最好的人,她臨終前對檀繡說,讓檀繡在此處守著她,而她也會在這裡看著檀繡。每次來此,檀繡都覺得,太後娘娘沒有離開,她就在這看著檀繡。”
檀繡的聲音又輕又低,飄忽不定,回蕩在小佛堂裡。就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涼風,佛堂內掛著的幡子翻飛拂動,原本筆直嫋嫋的香上青煙被扭曲吹散,滿室都是清冷的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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