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祝我們長長久久。」
11
第二天我醒來時,餘越已經醒了。
她套了件灰色的外套坐在床的另一側。
「你假期還剩幾天?」我問道,「我們是不是又快要分開了?」
餘越沉默了一會兒,她另一隻刷著手機的手聽到我的話後,關了屏幕垂了下來。
「我們可能還能在一起待一會兒。」餘越支支吾吾地說道,「我的戲被撤了,最近應該進不了組。」
「怎麼會這樣?這部劇都預熱好久了。」
聽到這消息的我從床上坐了起來。
餘越的眼神暗了暗。
我第一次看到餘越失落成那樣,她和我對上的眼神很快就垂了下來。
「我的經紀團隊在問情況。」餘越嘆了口氣,倒在我的身側。
「是因為我昨天的話嗎?」
我找不到別的理由。
餘越出道至今都沒有緋聞,是全網公認的事業批女星。
除了營銷號總拿我和餘越做比較之外,餘越幾乎沒有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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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多想。」餘越牽住了我的手,又在柔軟的被子下和我十指緊扣。
她話雖然這麼說著,可聲音逐漸越來越小。
這部戲對餘越來說很重要。
從選角本到前期人物造型塑造,餘越都花了很多心思。
她原本還指望用這部戲拿下今年的視後。
可如今……
「我幫你問問有沒有別的好資源?」我拍了拍餘越的肩,「你口碑這麼好,肯定能找到別的合適的本子。」
我幾乎撥通了之前和我有過合作的所有大導演的電話。
但他們都是客氣地回道:「下次一定。」
「算了吧,周應緹……」餘越摁下了我的手,「這樣也挺好,ţŭ⁵我都好久沒休息這麼長時間了。」
那段時間,我們都心照不宣地不願打開手機上的某些軟件。
我們也統統選擇避開這些話題。
可突然到來的空窗期對演員的打擊是極大的。
我時常看到對著窗外發呆的餘越。
她眼神空洞,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像是一個空殼,靜靜地坐在那裡。
那種感覺我再熟悉不過了。
既然我讓她丟了一個視後的機會,那我就想辦法還給她。
於是我做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
黑酸的鍵盤俠沒有經歷過我的人生,為了那些流量而攻擊我們。
可,愛本身並沒有錯。
它不應該被性別所限制。
月亮可以彎,百合花也可以開。
既然我是演員,那我也可以選擇演繹自己的人生。
我連夜撥通了經紀人的號碼:「姜栀,我想單幹了。」
12
「什麼意思?」電話那頭的姜栀顯然被我突然的決定嚇到,她那邊似乎還有人。
她匆忙地說了聲稍等,隨後找到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想起詢問:「你想開工作室?你要和公司解約?」
「嗯,我和公司的合約本來就還隻剩下幾個月了。」我坦然地回答道,「我不續就可以了。大不了,我賠違約費,我這麼些年也攢了不少……」
「我不是這個意思。」姜栀冷靜的分析著情況,「你要在當前這個節骨眼上解約?周應緹,這風險太大了,你和餘越現在被全網黑,所有人都想讓你們退圈,餘越的合作被拉掉好幾個,就連奢侈品的代言也被撤了。
「你留在公司,以後說不定還能接到資源,你解約之後就不好說了。
「況且,其實戀情曝光也不是什麼大事,隻要等下一個瓜出來,熱度退散,就……」
我看著餘越茫然又無措的背影,心莫名地被抽動了一下。
當年她阻止我時,或許也和我現在的心境一樣。
是一種充滿擔憂的無助。
明明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錯。
可世俗偏偏想讓我們分開。
我們都是被困在封建陰影下的騎士。
但隻要心中的火焰足夠熱,劍就能指向自由。
「我都想好了。」我說道,「就算議論聲再小,我和她可能也永遠隻能在幕後遮遮掩掩。
「可我不想這樣,我想和她同臺,我想和她一起拿獎,我想和她堂堂正正地站在熒幕前。
「我願意賭一把țŭₓ。」
因為她是餘越。
是和我並肩同行了整個青春,即將要充斥我未來的愛人。
她值得。
13
姜栀的速度很快。
幾乎是我和她商討完的後一個禮拜,她把解約的合同甩給了我。
「都在這裡了。」她喝了口放在面前的咖啡,被苦得皺起了眉頭,她抱怨道,「都和你說了少喝咖啡,越喝人越苦,你還不信。」
我朝她笑了笑:「謝謝。那以後我加糖。」
「在我的勸說下,老板決定不收你違約金。」姜栀起身準備離開,「你找到合適的工作室了嗎?地點呢,在哪裡?」
「還沒有,我打算等劇本寫完再找這些。」
「酷。」本來已經要走遠的她,突然殺了個回馬槍,「雖然我們現在不再是合作關系了,但你以後有麻煩也可以找我。
「畢竟,我們還是朋友嘛。朋友出門在外,我還是會幫忙的。」
我打趣道:「那我以後賺錢了,先把你招回來。」
「好啊,等你!」
14
狗仔的消息總是在前線。
姜栀走後幾個小時,我的名字又出現在了熱搜。
#周應緹 疑似解約#
#周應緹 史上最慘影後#
#餘越 代言#
#周應緹 戀愛腦#
而我因為這幾天消極沒打開過的粉絲私信,此刻也被轟炸了。
可她們卻和我想象中的不同。
周應緹就是墜牛的:【姐姐!這些營銷號都是博眼球的,千萬不要因為這些難過!他們不配!先恭喜你獲獎!咱們實至名歸!】
想成為周應緹的發絲:【姐,你和餘越好多料。你們居然高中就認識了。哇,青梅青梅耶!】
三潭應越:【我先磕為盡。咱就是說,這戀情有點香。倆美麗女人,我來守護!】
AAA 咖啡豆批發戶:【其實很早就有狗仔扒過了,同款太多,但大家都不信。其實餘越的粉絲也很和善,隻要營銷號不帶節奏。(狗頭保命)】
越緹越勇:【不是,周姐一定是 1 嗎?周姐私下很軟的啊。多發點糖,愛看,謝謝。】
成全:【姐,我無所謂你和誰在一起,但事業不能丟啊,我還想看你演戲嗚嗚嗚嗚。】
我還收獲了一波和我情況一樣的留言。
小魚和小湖今天開心嗎:【雖然是因為熱搜才認識的你,但我想說,你很勇敢。我和我女朋友在一起三年,我們都不敢告訴別人哈哈。你能在所有人面前說出來,已經很厲害了!要加油啊!】
彩虹:【看了很多評論,很想安慰你,但不知道怎麼開口。但真心希望你們兩個都好好的,女孩子也可以喜歡女孩子!】
喵喵桑:【謝謝你,讓我也有勇氣今年帶我女朋友見父母。】
我看著這些評論,淚珠不自覺地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但這次不是不安,不是沮喪,而是喜悅。
這個世界上有千千萬萬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自己。
所謂的取向,都是心之所向。
15
我加快了撰寫劇本的速度。
最近,餘越在家裡添了隻貓,她說她終於有時間可以自己養一隻貓了。
那隻貓和她很像,小小的。
所以我們給它取名,叫餘小小。
那日我出門找合適的辦公室時,餘小小跳上了我的書桌。
我的電腦屏幕從不上鎖。
它的爪子一拍,屏幕就亮了。
「餘小小,快下來!」餘越說著想去抓它,她嚇唬她的小貓,「待會兒你媽媽回來不給你吃飯……」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屏幕上碩大的幾個字。
劇本《心之所向》。
主演:餘越、周應緹。
16
那夜的星光很亮,月亮也不躲在雲層之後,它堪堪掛在天空的正中央。
「餘越,今天月亮好圓。」我回家時,朝著裡屋說道,「你想看看嗎?」
「周應緹,這是你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她抱著電腦坐在沙發上朝還在玄關處的我問道。
我兩步並作三步,走了過去坐在她身側,沙發微微凹陷,她向我貼近了幾分,我坦白地回答:「和姜栀提解約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了。」
我默默從她手裡把電腦拿了回來:「我今天去看了以後的辦公室,朝南,陽光很好。」
餘越沒有說話,她隻是坐在那兒直直地看著我。
銀色的月光從窗外透進,灑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的輪廓。
我們就這樣對視了很久。
「餘越小姐,你願意做我導的第一部戲的女主嗎?」我率先打破了這個僵局。
她笑了一下回答道:「當然!」
17
餘越也參與進了我的劇本創作之中。ƭůₛ
我們把我們經歷過的事情一一細化,改編。
「……原來你那麼早就喜歡我了?」餘越看著我的劇本問道,「那你怎麼這麼晚才和我說?」
被突然提問的我耳尖不自覺地紅了起來:「我覺得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但你的世界好像並不缺我,我反而可能連累你。」
「你胡說什麼?誰說不缺了?」餘越用力地拍了我一下,「我很早就知道我喜歡女生,我在國外的時候就發現了,所以回國後沒有人願意和我玩,除了你。」
餘越和我說著那些我不曾了解過的學生時代。
「但我也不是那個時候對你有感覺的。我剛開始隻是覺得你長得好看,就想認識你。」她否認道,「你以前給我私下補課,你脾氣很好,也很會照顧人,我聽困了不小心睡著,你還會給我蓋小毯子,做錯題你也不會罵我。直到後來我看到你們家裡人欺負你,我才發現我對你的感情變了,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你生氣我也會生氣。
但我又不敢和你講,我怕我一說你也跑了。」
合著我們居然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雙向暗戀?
但現在再去糾結誰先心動已經沒有意義,反正都走到了最後的結局。
唯一的失策是。
劇本得大改。
這次輪到我先沉默了。
我鍵盤噼裡啪啦地敲著新開還空白的劇本,強迫自己不去看坐在我一旁用星星眼看我的餘越。
「周應緹。」餘越一遍又一遍地叫著我的名字,她的手撫上我的臉,溫熱又曖昧,「我喜歡你,很早就喜歡你了。」
第一眼就心動的人。
此後無論對視多少次還是會心動。
她眼神炙熱又熱烈,閃爍著明亮的星河,她吻細密逐漸落下。
可這次不同於往日,帶著些幾分感謝的意味。
我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還沒當上老板,就要被我的女一號勾搭了?
餘越似乎有些不滿:「你想什麼呢?像個木頭一樣。」
我稍稍推開她:「我覺得這樣有點不對。」
「哪裡不對?」
「昨天剛說讓你當女主角,今天我在工作的時候,你就說喜歡我。你不覺得這樣很像……」
「很像什麼?」
「嫖資。」我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餘越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隨即走開了。
就在我以為她是生氣了,準備去哄她時,她帶著一堆包包、絲帶和銀行卡朝我撲了過來,她大叫:「那我帶資進組行不行啊?」
那天的劇本隻字未動。
散落一地的包包和絲帶也沒有人再騰出力氣去整理。
我隻記得我沉睡前對餘越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真行。」
18
一個月後,我和餘越的自傳電影拍攝完成。
我們沒有收費,沒有上院線,我們在社交平臺上放了全片。
而就在我剛發完後,姜栀就用公司的官方賬號轉發了,並配字:【恆栀永遠尊重藝人選擇,感謝這些年的陪伴與成長,希望你們在以後的人生和演藝生涯上都能更上一層樓。最後借用原片的話,所有取向,都是心之所向。】
在我和餘越的熱度下。
我們的名字很快又出現在了熱搜榜。
#餘越 周應緹 勇#
#周應緹 工作室#
#周應緹 恆栀解約#
#純愛戰士來咯#
#故鄉的百合花開了#
#你倆誰上誰下#
而下面的爭議聲已經很少了。
純愛死士:【我先憐愛周應緹,這種家庭誰活誰壓抑, 還好有餘越。這很難不喜歡上。】
真嘟假嘟:【芥末甜, 真嘟假嘟?】
三潭應越:【不是我說,真不是我說, 你們分手,我吞針。】
餘越勇敢飛:【所以那些帶節奏可以去死了吧, 人家兩人好著呢。都什麼年代了, 還抨擊這些事?男愛豆男演員塌房的也不少啊,我們小情侶搞搞純愛還不行了啊?別太賤!】
越越越越越 V:【我宣布今天互聯網女兒又多了一個。】
AAA 咖啡豆批發商:【不是, 有沒有拍攝花絮啊?放出來!給我磕!給我磕!】
三潭Ṱü₉應越:【制片說那場吻戲 NG 了很多次, 因為她們拍攝的太投入, 不像初戀小情侶,但兩人親完又害羞。】
AAAA 咖啡豆批發商:【不信, 除非給我看!!(嘶吼)(扭曲地往前爬)(猙獰)(向前奔跑)(摔倒在地)(扭曲地往前爬)(嘶吼)(試圖站起來)(向前奔跑)(摔倒在地)(嘶吼)(努力站起來)】
彩虹:【要 99 啊!姐姐們!】
可樂:【又被感動到。就要美女貼貼就要美女貼貼!】
愉悅餘越:【隻有我注意到導演, 編劇和後期都是他們兩個嗎?這業務能力有點東西。】
清澈的眼神:【他們工作室招人嗎?我可以和影後貼貼嗎?】
餘越:【不可以哦~(微笑)】
「他們好像更喜歡你。」餘越有些吃味地說道,「都說要和你貼貼。」
我笑了一下, 鑽進她的懷裡:「那我先和你貼貼。」
我抬頭看到餘越強忍不往上的嘴角:「好吧。先羨慕死她們。」
19
這一次, 我們賭對了。
餘越的人氣開始回升, 甚至比之前漲得還快。
#拜託,快樂小狗誰不愛啊#
越月越:【嗚嗚嗚終於被人看到了, 之前寶寶狀態好差,現在才慢慢恢復的。誰欺負她,我真的會生氣, 原本這麼開朗的一個人, 被活生生搞 emo 了。】
而之前拒絕了餘越的劇方, 又找了回來。
「之前不好意思啊,我們試了很多人, 但發現還是餘小姐,您最合適。」那個劇組的制片說道。
餘越點了點頭:「行吧,我接。」
對面制片聽到餘越答應, 激動得要過來牽我的手。
結果下一秒餘越開口:「畢竟我也是給老婆賺錢, 給老婆花, 她開銷大, 我得多努力。」
我:「……」
制片:「……」
制片懸在半空的手又默默放下。
20
餘越的那部電視劇是大女主劇。
很適合她。
而且熱度剛好,她一下就入圍了年底視後候選人的榜單。
而恰巧當夜, 我就是給她頒獎的人。
餘越:【老婆,給我露個底唄。】
正在另一個休息室做妝發的她給我發來消息。
【休想。】
【可憐.jpg】
【一會兒上臺你就知道了。】
那夜餘越上場領獎時, 全場的呼聲很大。
我第一次看到餘越臉上閃過無措的表情。
身側的那主持將屬於餘越的視後的獎杯遞給我, 示意我親手交給餘越。
餘越從我手上接過她心心念念已久的獎杯。
我看到身後大屏幕上不斷閃過的彈幕。
【救命,影後視後是情侶,誰敢想。】
【好抓馬啊, 老婆給自己頒獎。】
【餘越臉上笑都掛不住。】
「餘越在後臺準備了好久的獲獎感言,我在後臺的時候都看到了。」主持人上場 cue 著流程,「說兩句吧, 餘越。」
餘越在聚光燈下發言的那一刻。
我好像看到了那時獲獎的自己,隻不過她比我更從容也更自信。
原來她喜悅時我也會喜悅是真的。
「勇敢的堅持會被獎勵新的開始。謝謝一直支持我的粉絲,我的父母。Ṱų₄」餘越說到這話時,穿過人海和坐在臺下的我對視。
那一刻的燈光不再刺眼, 是閃耀著的金色。
好像日出東升的太陽,照耀著我們之後的路。
我聽見餘越在鏡頭前宣告。
她的聲音好像就落在我耳邊,震耳欲聾。
「單獨感謝周應緹。
「感謝你和我在千萬人中相遇。
「和我並肩青春和未來的愛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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