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禮站在旁邊看著,一言不發的看著。
他那兒是背光處,所以江會會瞧不見他現在的表情。
護士調節好輸液的流速之後離開。
周宴禮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江會會笑著說:“我現在應該不招蚊子了,咬上一口全是藥味,就連蚊子都嫌棄。”
周宴禮沒笑。
江會會反思自己大概真的沒有幽默天賦。
她喊他的名字:“周宴禮。”
還是沒反應。
直到她看見他腳邊的水。
一滴,兩滴,三滴。
像是下起了雨。
他的眼睛下起了雨。
帝都城裡有名的刺頭二世祖,出了名的混不吝,向來就是靠拳頭講道理。
骨頭硬脾氣更硬。出生在背景顯赫的家庭裡,被爺爺奶奶無底線溺愛的長孫,心頭肉。
沒人敢觸他的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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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那麼不可一世的人,卻在一天之內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江會會恍惚了一下,聲音也開始哽咽。
“我不會死的,我會好好活著,哪怕是為了小禮,我也會好好活著。”
她這麼說。
周宴禮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他抬手胡亂地在臉上抹了抹。
“你不許騙我。”
一開口,全是委屈的鼻音。
江會會笑著點頭:“不騙你,我還得和小禮一起參加高考,然後讀大學,所以我會好好活著。”
那幾天總是陰雨陣陣,晴了沒幾天又開始下雨。
雨勢現在也不見小。
好在周晉為來得及時,他讓司機送周宴禮去的學校。
同樣的,他也看到了他紅腫的眼睛。
待他走後,周晉為過來為江會會量體溫,三十六點八,沒發燒。
他將體溫計收好:“剛才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
他停了一瞬:“開始瞞著我了嗎。”
她笑他:“你幼不幼稚,又吃醋。”
他點頭,不遮掩:“嗯,所以不要瞞我。”
江會會說出了剛才的事情,包括他們最後的對話。
周晉為全部聽完後,隻是沉默稍許,然後說:“他最近變懂事了不少。”
“他不壞的,隻是缺一個正向的引導。”
這話的所指未免太過明顯。周晉為笑說:“說起來還是怪我。”
哪怕是二十年後的他。
江會會也笑:“和我也脫不開關系,那麼早就死了,沒有盡到媽媽的職責。”
周晉為的臉色因為她這句話,當即就沉了下去。
“說什麼傻話,你不會死,你會長命百歲。”
她點頭:“嗯,我會長命百歲。”
學校裡的人發現最近真的是變天了。
周宴禮居然開始學習了。
上課也不見他睡覺或是逃課,反而異常認真的聽起講來。
老師一開始還以為又是什麼障眼法。
結果一連好幾天都是這樣。
甚至下課了,都能看見他苦大仇深的坐在那裡,研究上節課講過的題。
隻可惜他在學習這方面實在沒什麼天賦,很簡單的一道題,他都能用掉十幾張草稿紙。
秦宇原本搞了個新的遊戲機,想拿去和他一起玩會兒。
結果剛過去就被嚇了一跳。
周宴禮眉頭緊皺,桌子上的草稿紙密密麻麻寫滿了演算過程。
頭發在他思考時被薅亂了,凌亂的像雞窩一樣頂在他頭上。
一道題算了這麼久,結果得出到數字和正確答案相隔萬裡。
努力努力白努力。
他不耐煩地撕掉那頁草稿紙,翻到下一頁繼續算。
秦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老大,你這是中邪了嗎?”
他讓他滾蛋,別在這裡煩他。
他答應過江會會,會和她一起參加高考,一起考上大學。
他不會食言。
—
那幾天平江終於放晴,距離江會會的手術日期也近了。
爸爸買了明天的火車票,二十四小時後到家。差不多是大後天能到,手術的前一天。
周宴禮最近一有空了就往醫院跑,但他隻在裡面坐一會兒就會離開。
江會會最近開始嗜睡了,總是容易犯困。
他怕打擾到她,所以都是自己坐在走廊。
那本高考真題都快被他做完了,認真算了那麼久,最後得的分數還不如瞎蒙的多。
周晉為前兩天單獨給他補過課,又另外出了幾道題,讓他利用課後時間寫完。
周宴禮雖然不愛學習,但他很有毅力,一旦決定好要去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完成。
甚至連來醫院的公交車上,都能看見他奮筆疾書的身影。在籃球場上打籃球也戴著耳機在聽單詞。
江會會雖然嗜睡,可睡的並不踏實,半夢半醒間,她還是醒了。
從病房出去,燈光慘然的走廊,周宴禮居然就這麼坐著睡著了,那本剛寫完的作業還來不及放下。
是有多累,才能坐著睡著。
江會會在他面前蹲下,她心疼地伸出手,隔空描繪起他的輪廓。
冷硬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拼湊成一張乏累憔悴的臉。
她的小禮最近瘦了好多,也懂事了好多。
他一定很害怕吧,害怕會再一次失去媽媽。
那麼堅強的孩子,最近卻總是偷偷躲起來哭。
第63章 第六十三時間
周宴禮醒的時候,江會會就蹲在旁邊,手上拿著他的作業在批改。
長發隨意的側扎馬尾,松松垮垮地垂在肩上,奶白色的蕾絲發繩。這些日子以來,她身上瘦了,頭發卻長了不少。
此時低著頭,眉目舒展,帶著一種與世無爭的柔和與平靜。
全部批改完後,在上面寫下分數,又畫了一個大拇指。
周宴禮坐起身,調侃她:“什麼時候養成的壞習慣,在別人的作業上亂塗亂畫。”
她抬起頭,眼底笑意寵溺:“最近不錯嘛,看來學習很用功,居然考了五十三分。”
被一個數學幾乎滿分的人誇五十三分是考得不錯。
周宴禮懷疑這人是不是在嘲諷自己。
他把作業本拿過來,上下翻看一遍:“這道題怎麼還負分了。”
她說:“字太醜了。”
他嘁了一聲:“我這叫創意。”
她笑著點點頭:“對,創意。”
他放下作業本,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將她拉起來:“別蹲太久,容易血液不循環,會腳麻的。”
經他這一提醒,江會會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自己的腳的確有點發麻。
她順著他手上的力道站起身,在他身旁坐下。
走廊很安靜,這個點幾乎都在休息,就他們兩個坐在這條長椅上。
她身上隻穿著病號服,怕她冷,周宴禮脫掉外套給她穿上。
深灰色的夾克,有點沉,搭在她的肩上。
江會會伸手輕輕拉了拉。
她突然覺得,愛是能夠具象化的,就像這件外套。
沉甸甸的外套,也是周宴禮對她的,沉甸甸的愛。
“我最近總會想到第一次見到小禮的時候,好像每次看到你,你都在打架。”
周宴禮語氣無奈:“還不是因為每次看到你,你都在被欺負。”
“可現在不會了。”她坐直身子,裝出一副兇狠的樣子來,“我現在學會反抗了。”
周宴禮笑她,像個傻子。
江會會也和他一樣笑了起來。
兩個人就這麼手臂碰著手臂,坐在一起。
第一次見的時候,覺得面前這人又兇又狠,個子還高。
在瘦小的江會會面前,像個巨人一樣。
那麼高,那麼高,得有一米九了吧。
平江幾年統計一次的平均身高,女性在一米五八,男性在一米七二。
周宴禮在這裡,儼然就是鶴立雞群。
這一年多來,她雖然長高了一些,可坐在他旁邊,還是被襯託的像一隻瘦弱的小雞仔。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小禮說我是在二十三歲那年死去的,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現在就死了,那小禮該怎麼辦,小禮甚至都沒被生出來,小禮也會消失嗎?”
周宴禮從聽到她口中的那個“死”字時,臉色就垮了下去:“亂說什麼。”
江會會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打個比方。”
他罕見這麼嚴肅的時候:“比方也不能打。”
江會會順從的點頭,伸手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死亡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等待死亡,到死亡來臨。
周宴禮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被灌輸著一個思想。
他沒有媽媽。
即使家裡人都在盡力規避這一事實,可外面童言無忌的小孩太多。
一起玩耍的時候,總會談論到家裡的父母。
彼此爭搶誰的媽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周宴禮每次都會霸道的說:“我媽媽才是全世界……不對,是全宇宙最好的媽媽。”
那群小孩總會糾正他:“你沒有媽媽,你媽媽早死了。”
再然後,周宴禮一個人揍翻他們一群,讓他們跪在地上朝著天邊磕頭,和他媽媽道歉。
周宴禮討厭死亡這個詞。
是它,將媽媽從自己身邊帶走的。
這場雨下了很久,周宴禮來的時候還在下。
陰雨天總能影響人的心情,醫院最近總能聽到哭聲。
江會會朝外看了一眼,窗外,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陽光的折射下,居然出了彩虹。
“彩虹代表幸運。”
她說,“周宴禮,我們都會幸運的。”
的確如她所說,看到彩虹的她終於等來了幸運。
手術很成功。
麻藥效果結束後,她在觀察病房昏昏沉沉的醒來。
爸爸媽媽都陪在她身邊。
她動了動胳膊,渾身綿軟無力。爸爸看到了,急忙起身過去:“是哪裡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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