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委屈
唐辛這才發現她之前全都想錯了。
虎毒不食子是真的,但是石玉不是虎,人都不是,就是塊沒有感情的破石頭。
她說我知道了,忽然有些泄氣,不知道還能再做些什麼,更不知道原先想的那些方法是否還有用。
她想告訴自己:我可以,再試試。
可是整個人都提不起勁來。
一時間,懊喪,無力,又委屈,卻不知道在替誰覺得委屈。
腦子裡混亂閃過不同的可能性,她可以對著石玉如何如何,她可以笑也可以哭,或者撒嬌耍賴或者痴纏蠻橫,再或者繼續勾引,她無所謂的,怎麼樣都可以,隻要有用,可是心裡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頭暈,眼花,惡心得想吐。
不斷有畫面交織閃現在眼前。
剛到異國他鄉時,沒有親人和朋友,每天都是一個人。
那時還小,十四五歲,想家,也不想。
就是那時認識了梁言,是她的鄰居,和她一樣也是一個人,住在一棟大大的房子裡面,空蕩蕩的。
走路,看書,吃飯,睡覺,都是一個人,說話也是,回聲都沒有第二道。
梁言比唐辛大十歲,溫柔又安靜,像朋友,像姐姐,有時還像母親。
鄰居做了七八年,幾乎沒有見過彼此的家人,仿佛這個世界上就隻有她們倆,沒有人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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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梁言有個弟弟叫梁橋,偶爾會來看她,有時住上一天,有時兩天。
偶爾遇上,唐辛會和梁橋打招呼,那兩天就不過去打擾他們家人團聚。
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時間裡,各種年節不管中式的還是西式的,都是她們兩個人一起過。
梁言從來不回家,唐辛偶爾回家,回家住上幾日又回去那棟大大的房子裡面,去隔壁看梁言,和她一起吃飯,說話。
後來梁言懷孕了。
再後來梁言哭了。
那時的梁言總會哭,身體很不好,可能根本就撐不到把孩子生下來。
那時唐辛總問梁言:“孩子的爸爸呢?他怎麼不來?”
梁言不肯說。
那麼溫柔的女人,總是副笑著的和氣模樣對誰都好,這個時候咬牙堅持,一個字都不肯說。
終於唐辛不再追問,有一天聽見個名字——石玉。
總是哭著的人忽然笑了,看向她時的那雙眼睛像是越過面前所有,也越過時間,回到很多很多年前,就連說話時的語氣都像個年紀尚小的女孩子。
石玉在梁言的敘述中是最美好的存在,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人,是她幼時鄰居。
唐辛感嘆,原來是青梅竹馬,真好。
後來突然想起,她認識的人裡就有一個叫石玉,說認識並不準確,一面之緣而已,隻是這一面於她,並不是什麼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霸道,強勢,年紀很大了還特別不禁逗,無趣得很。
唐辛覺得,她和梁言認識的石玉肯定不是同一個人。
幾經確認,就是同一個人。
多巧啊,她們倆跨越了那麼遠的距離相識於異國,竟然有一個共同認識的人,還是這樣的淵源。
此時,那人就在門外,和她離得這麼近隻隔著一道門的距離,可是梁言沒了,遙遠到隔了人間。
梁言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念著她的孩子,來不及見面的孩子。
可石玉呢?
他壓根就不關心,他什麼都不關心。
唐辛瞬間覺得不值得,什麼都不值得。
梁言不值得,她也不值得,就連石墨都不值得。
當初為什麼要把他生下來呢?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要他。
最愛他的人,早沒了。
第25章 熟悉
石玉輕緩地推開門。
一時間沒看見人。
外面的日光越亮,房間裡面越是見暗。
適應了光線,石玉看見唐辛走到最暗的地方去,撐著梳妝臺站了好一會,躬著背,低著頭。
隻是個背影,無精打採,完全不是平時的模樣。
他把門全部打開,就著光線看著她慢慢地坐到床上去,兩隻手撐在身旁。
原來,她會哭。
真哭的時候沒有聲音,也沒有表情,特別安靜地坐在那裡,連擦一下都不。
哭起來的樣子有點熟悉,好像哪裡見過。
想起來了,是孟既景發給他的視頻,一個據說是他兒子的小小男孩坐在床沿,也是這樣撐著床鋪,低著腦袋在哭,不管誰說什麼,拿什麼吃的玩的哄他逗他,緊閉著嘴不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孟既景說長得像他,連DNA都不用測就能分辨出來,石玉看不出,此時想起視頻中的畫面倒覺得那孩子有些唐辛的影子在身上,傷心的樣子尤其像。
身後不遠處有細微的腳步聲,石玉回頭看去,是於媽來送吃的,站在回廊下面等他的示意。
石玉使了個眼色讓她送進去,於媽輕手輕腳邁進門去,把託盤擺到書房窗邊的桌案上。
擱在平時,總要打聲招呼,今天沒有,於媽放下就走了,頭都沒抬一瞬。
石玉心說讓你進去幹什麼的?悄沒聲地放進去,還不如不去。
唐辛眼皮都沒抬一下,反而側身躺下,手腳規矩得完全不是她睡著時的樣子。
石玉抬步邁進去,先去書房看了一眼,挺精致又地道的英式下午茶,也不知道於媽上哪兒搞來的,桌案上擺放著一本書,是唐辛無聊時翻看過的,還夾了枚書籤在裡面,已經看了不少。
原以為會看見畫紙,畢竟她學的是設計,他還讓人給她準備了免得闲極無聊,紙筆工具竟然一丁點都沒動過。
從糖罐裡捏了一小塊方糖從書房出來,躺在床上的人已經蒙在了被子裡面。
石玉立到床邊,一手挑起被角,彎下身去看。
唐辛閉著眼仍是側躺,忽然張嘴,話還沒說出來先被塞了塊糖在嘴裡。
眼睛腫著,嘴鼓著,五官尷尬地糾結著,想要吐出去又強忍著,臉都憋紅了。
石玉低笑,松開被角蓋回頭上,說:“睡吧,過幾天來接你。”
被子猛地掀開,人應聲坐起,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堵在嘴上。
石玉嘖了下,對上那雙難掩憤怒又強顏歡笑的眼睛,忍著笑說:“就得是你——”
後面那半句“哭完了還能打起精神接著演”沒能說出口,被甜糖給硬堵了回去。
唐辛伸著舌尖舔了下他嘴裡咬著的糖,又在唇上流連一二,啞聲問:“你現在就要走?”
沒問他打哪兒來,也不問往哪兒去,隻關心留多久。
他知道她是裝出來的,可是裝得特別好。
或許是剛哭過顯得特真誠,眼睛通紅,嗓音沙啞,想讓他留又不敢說的泫然欲泣把握得恰到好處。
唐辛極力仰頭望他,好半晌才擠出一句:“過一會兒天就黑了。”
石玉看向房間裡立著的鍾表,剛好就響起來,三點整。
外面正是陽光好時,離太陽落山還早呢。
第26章 你乖
還真讓她說中了,一會兒天就黑了。
說是一會,鍾敲四響時外面驟然陰沉如黑幕。
唐辛被鍾聲驚到,縮在石玉懷裡抖得厲害,滿目茫然。
大雨忽至,雨點噼啪砸在門窗上,冷風順著窗縫往房間裡面吹。
懷裡的人冷得直顫,越發纏得緊了。石玉扯過被子蓋到身上,連著她的腦袋罩到了黑影裡。
半點光都不見。
揚著頭的人極力湊近他臉旁,小聲地問:“是不是下雨了?”
他說是,低頭碰到顫動的唇上,試了試,甜糖的味道早已經沒了,隻一股濃鬱香氣自她汗湿的發間直往鼻端衝,在院子裡時就聞見了,隻是沒有這麼重,風一吹若有似無。
唐辛緩了會神又問:“你還走麼?”
他反問:“你想讓我留下?”
像是無用的闲聊。
要不是他忽然又動,她都差點睡過去,強打起精神配合,攀著肩膀又和他說:“平城的雨總要下很久,你要是開車就等雨停,安全些。”
一句話說得斷續,幾乎被雨聲打散。
他在她身後拍了下,她扭著腰不依,“別打,疼。”
嬌裡嬌氣的。
聲弱得像貓在叫。
原本他就沒使力,更輕地摸了摸,貼著她的臉頰耳朵嗯了聲:“你乖,就不打。”
唐辛乖得很,極力配合。
事後枕靠在他懷裡,莫名想到不知道是他帶得好,還是像他說的她乖,好像兩個人在這件事上有了默契。
她不知道別的男人舒服了什麼樣,但她能夠感受到石玉是舒服的,所以心情也好吧,沒打她也沒再詐她的話,比前兩次都更體貼些,還好興致地誇了她幾句。
唐辛不是那種會害羞的,床上聽到幾句私語也不至於沒臉見人,反倒得了鼓勵般更樂意配合互動,感受也比前兩次都要好。
也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吧,人也更加放松,昏頭脹腦這話就從她的嘴裡吐了出來,感嘆似的。
石玉聽見了,揉著細軟頭發的手頓了下,在她頭頂上方笑:“三回巧。”
唐辛勉強睜眼,呢喃:“什麼?”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熟能生巧,誇你呢。”
她哦了下,“聽著不像誇我,倒是像逗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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