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那麼說,但是有一次沒忍住,在石墨因為分隔太遠太久而忽然傷感時,對他說:“媽媽暫時沒辦法去看你,如果你想,可以過來看看媽媽。”
石墨說好,卻沒有說什麼時候,可能因為他要問過爸爸才行。
每一次聊天都是她和石墨,從來沒有看到過石玉,連聲音都沒聽到過。
她沒有和石玉聯系過,石玉也沒有找過她。
就好像,那一年。
她去上京,傍晚時抵達,匆忙趕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第二天早上又匆忙地坐上飛往佛羅倫薩的飛機。
之後的三年多時間裡,再沒有聯系過一次。
這一次,也會這樣麼?
也許吧,唐辛不那麼確定,畢竟這一次他們倆結婚了,她還懷著孩子,他知道的。
即便如此,他仍是沒有主動聯系過她。
她有時甚至會想,她在這裡的一言一行,他知道麼?是不是也像在上京時一樣,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還是不聞不問,一如當年。
有時夜裡餓醒,會發現石墨在上京時間的清晨發來的語音消息,對她說上一句早安,再加一句意語的晚安。
她就會笑,小孩子多有心啊。
家裡的阿姨還是之前那個,看到她笑便小聲地問:“是不是墨墨呀?”
她說是。
阿姨就會悄悄地嘆上一口氣,喃喃自語著走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多可愛的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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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辛仍是笑著,舀上一顆餛飩吃進嘴裡。
猝不及防,眼淚掉進碗裡。
忽然間視線就模糊了,什麼都看不清。
……
立冬這天,佛羅倫薩下起雨來。
傍晚時分,唐辛在門口拿了把傘,手才剛剛碰到門把,門鈴乍響。
嚇得她下意識把門拉開。
門外,站著個男人,抱著個孩子。
天陰,昏暗,看不清。
唐辛往後退了半步,站定,腦子還沒來得及轉動,嘴先動了:“你,你怎麼不自己開門,按門鈴做什麼?石墨,你可以自己掃指紋呀。”
話說得又急又快,滿帶著指責。
說著就要哭,半側過身去用手指抹掉眼淚,嘟哝著說:“你都嚇到我了。”
被指責的小孩子仍是半張著嘴,吃驚地看著她的肚子,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朝著她又笑又叫:“媽媽,我來了,我帶爸爸來看你了!”
唐辛知道有這一天,哪怕她沒深想過,但她就是知道。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有點不知所措。
母子倆對視著,誰都沒再說話,大眼瞪小眼。
石玉這才開口:“請我們進去?”
唐辛像是才看到他,視線從他的臉落到肩頭,已經淋湿了。
他是傻麼,不管從哪裡過來,下著雨不能找一把傘?
還是說,離開了上京|城,他石玉就什麼都不是了?
連把雨傘都弄不到?
他淋雨也就算了,石墨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他是不是傻!
忽然聽見一聲,依然奶聲奶氣,就是說話特別氣人。
“爸爸,看,媽媽高興傻了!”
又一聲:“爸爸,媽媽胖了!”
唐辛差點把門甩上。
石墨的小嘴還在發表言論:“爸爸,媽媽的肚子好大!”
唐辛特別後悔,昨天就應該把準備好的離婚協議發給石玉,他同不同意都沒關系,她有心理準備,但是至少……能夠避免掉今天的見面。
第233章 攤牌
避不開,就攤牌。
唐辛要離婚,石玉要理由。
沒什麼理由,就是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
石玉問:“哪樣?”
就好像,她說了一句好笑的話,無端惹得他發笑。
她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之前她想過很多,也想得很明白,一時間卻說不出來,隻讓自己昂著頭與他對視。
石玉又問:“兩地分居,這樣?”
唐辛點了下頭,又搖頭。
她以為他會追問是或不是,但他就那樣安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第一次,唐辛感受到切實的壓力,來自於石玉的無聲凝視,張不開嘴,也邁不開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石玉傾身向前,低緩出聲:“你想繼續學習,我支持。你的身體不方便長途飛行,我帶著兒子過來。我以為,你滿意現在這樣。”
是滿意。
但是生活中還有更多的……唐辛說不出來是什麼,真的不是對他有什麼不滿意,隻是不合她的意。
對於這段婚姻,她嘗試過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反正,她和他一直都說不明白,那就不說了。
用手機把離婚協議發給他,示意他看時,石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忽然往後一靠,右腿搭上左腿,說:“我人都已經坐在這裡了,有什麼話當面說。”
無法,打印了一份出來,遞到他面前。
石玉掃了一眼,看清楚離婚協議四個字,捏在她手裡沒幾頁,下巴抬了抬讓她放在桌上。
唐辛憋悶得喘不過氣,放到他身旁的沙發上,深吸了口長氣又緩緩地呼出去,說:“我要離婚,石玉,我要離婚。”
他“嗯”了下,手抬起來又放回到交疊架起的大腿上。
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鬧脾氣時的石墨,一邊強忍著因為困極而想要哭鬧的欲望,一邊對他不停地說著:“我不睡覺,就不睡覺,就不。”
唐辛太清楚他這個眼神代表什麼意思,無語,包容,放縱,讓你先鬧上一會兒,等鬧夠了自己就睡了。最後,他再輕輕地拍兩下以示安撫和理解,像個慈愛的父親。
可她不是石墨。
嘆氣,然後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去的動作很緩慢,一隻手撐著沙發扶手,一隻手撐腰。
坐下去了,又盡量調整著讓自己坐得端正顯得正式,然後才說:“石玉,我是認真的。”
石玉知道她是認真的,卻沒想到……到了這個月份她也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看著健步如飛挺輕盈,其實坐下或站起時也會像個孕婦,還是個快要生了的孕婦。
快要生了,和他提離婚。
他不能理解。
但是她這麼認真,他得給她個回應,要不然得急。
他來之前,他媽聽說了,還特意囑咐他一定要把人給照顧好,要是能帶回來就回來,實在不行就讓他留在那邊。
他媽那麼看好唐辛這個兒媳,肯定沒想到今天。
隨意挑了一句,石玉說:“你知道我有多少錢麼?”
唐辛搖頭,“我不知道,也不需要。”
是,她自己能掙,不缺錢。
剛懷孕那會兒,他讓梁橋給她安排了不少工作,掙了點錢。
前兩個月她剛回到這邊時,怕她闲得無聊,又安排了一些。
所以底氣足得很。
那就不說錢的事,石玉又問:“孩子呢?”
“什麼孩子?”
“石墨,還有你肚子裡那個,咱們倆,怎麼分?”
唐辛一時啞然,怔了好一會垂下眼,剛要開口聽見他說:“所以,你還沒有想好,那就先等等,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她倏地抬眼,“你要,就給你。你要是不要……我可以——”
“你可以?”石玉笑了一聲:“我要是一個都不要,你可以兩個都要?”
她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他那麼喜歡石墨,至少會留在他自己的身邊吧,他的父母家人也不會允許他把兒子扔給她的。
男人,真是……
唐辛很無語,又不得不表態,難得他肯接著往下談,她得說。
“我可以,如果你一個都不要,我可以兩個都要。”
她說得特別認真,他卻揚著頭笑起來,不認同地說:“那多不合適,多耽誤你。”
唐辛愣住,後知後覺懂了,突然就理解了他為什麼笑,因為現在的她也很想笑。
男人的想法真的太好笑了,她隻是和他提離婚,在他的心裡已經認為她在找下家了。
一笑起來心情都好了,剛才憋悶住的那股氣也通順了,學著他的樣子掸了掸腿上的裙擺。
想站起來,作罷。
站起來費勁,氣勢一下就弱下去了,不可以。
石玉卻站了起來,還很紳士地繞到她這邊,伸出一隻手問:“需要我幫忙麼?”
見她不答,還瞪起眼來,收回手去插在褲子口袋,又問:“這事兒,你父母知道麼?”
“不需要——”她頓了下,又說:“這是我自己的事,等到離婚之後,我自然會告訴他們。”
見他不語,唐辛繼續說道:“放心,我不會再和他們告你的狀,一句壞話都不會說的,不會像之前那樣。我會告訴他們,是我自己的問題。”
“你有什麼問題?”石玉問,提了下褲腿坐在她面前的桌上,玩笑似的說:“你在這邊,找著真愛了?”
唐辛聽得直皺眉,繼而舒展開來,笑眯眯地說:“你認為是,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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