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越的目光黯了黯,老師們恐怕對李渺消失的事情略知一二。
拿完檔案,溫越在走廊上被另一間辦公室的火鍋叫住。
”怎麼沒填B大的天文學?”火鍋說,“今年B大的天文專業,你的分數本可以夠著的。”
看到溫越張口,火鍋擺擺手:“行了,少在那兒說什麼不夠喜歡。”
溫越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祝您在下一屆能夠找到合適的苗子。”
火鍋聞言,笑了笑:“我帶完新一的屆暑假班就辭職了,打算回大學深造。”
溫越一驚:“為什麼?”
火鍋沒有解釋,隻說:“去了F大,嘗試著不要再約束自己,你身上是有股勁的。”
溫越怔了怔:“謝謝老師。”
她有些羨慕火鍋,這麼大的年紀還能恣意去追夢。
或許有一天,她也能的吧。
隻是在那之前,她得獨自走過很長的一段路。
離開學校,她回首望去,看著門前大理石上林蔭中學四個字,有些恍然。
如果當時他們沒來這裡讀書,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可惜時光無法倒流,她制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她往前慢慢走著,走到路口,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住,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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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卻對她視而不見,或許是因為近日摔倒訛錢的新聞正火爆,也或許是本就對此漠不關心。
她眼中有些酸澀,但她很快站了起來。
前面的路還那麼長,她得學會習慣孤獨。
溫越走之前,把路辰煥送她的禮物全都丟了。
鬧鍾,拼圖,畫冊,情書,掛飾,戒指……
收拾的時候她沒注意,那塊紫水晶跌落到地上,摔裂成了好幾塊。
仿佛他們的十二年,也一起成了碎片。
溫越蹲下去撿,沒撿多少,碎片劃破了手指,浸出鮮血。
她看著指尖上的鮮血,有種莫名的快意。
溫越沒有帶走多少東西,就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還有父母的照片,一個行李箱就輕輕松松地塞下。
九月才開學,好在許黎讓自己在海城的朋友幫溫越找了臨時住所。
溫越想把許黎之前給她的卡和首飾還給她,許黎說不著急。
溫越也沒有堅持,畢竟她也確實需要錢,等她能賺到錢後,再還給許黎吧。
溫越買的高鐵票在中午,從錦城到海城的高鐵要坐十多個小時,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是深夜,最後一班,票價要便宜一些。
她一大早就拉著行李箱離開了路家。
路過主樓時,或許是阿姨在打掃衛生,大門沒有關,美短忽然蹿了出來,跑到她腳邊,抓住她的褲腳不放。
說起來,五隻貓也是路辰煥給她的禮物。貓不能隨意丟棄,好在家裡佣人多,應該能繼續照顧它們,最多也不過把它們送人或者送到寵物寄養中心。
溫越俯身,把它抱起來,走進主樓。
路過客廳時,她看到了那張的全家福。
等她走之後應該就會取下來了吧,她本來就不屬於這個家。
她隻是有些不確定,路老爺子會怨她嗎?怨她這麼果斷地和路家斷絕關系。
可全家福上的路老爺子笑地那般慈祥,仿佛在安慰她,沒關系的,無論她做什麼決定,他都支持她。
溫越把美短放回貓窩出來,拉著行李箱往大門口走。
她看到了那個水缸。
剛來路家的時候,她就把路辰煥惹哭了,她躲在那後面,他給了她一顆糖。
那顆糖真的好甜。
隻是再甜的糖也有吃完的時候,嘴裡已隻剩下苦澀。
溫越這次離開路家,沒有和一個人說再見。
應該不會再見了吧。
她不知道,一夜未眠的路辰煥雙手握在防盜欄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走出去。直到她上車,消失在門口,他也一動未動。
溫越沒有直接去高鐵站,而是去見了付東至。
他們約在錦江邊上。
這日的江風很大,大到她感覺自己隨時會被吹走。
“要不要試試?”付東至忽然拿出一盒煙,還有打火機。
打火機剛點燃,就被風給吹熄了。
試了好多次,兩人終於抽上人生中的第一支煙。
“咳咳……”溫越被嗆地要死。
她好不容易咳完,付東至也嗆起來,咳了老半天。
最後兩人相視而笑。
這是他們這些天來,頭一次露出笑容。
付東至說在李渺的事情上,他原諒不了路辰煥。
溫越說路辰煥什麼都不知道,歸根結底怪不上他,真要說錯的話,都應該怪她,怪她那時候沒有和路辰煥好好溝通,以至於陰差陽錯坑了李渺。
不過從今往後,也不需要溝通了,因為她和路辰煥再也沒有關系了。
“其實我更沒法原諒我自己,我什麼都做不了。”付東至捂住臉,“我媽現在那樣……”
“我明白。”溫越放下了煙。
付東至沒有辦法繼續追查下去,她又何嘗不是呢。
她馬上就要離開錦城了,可真正作惡多端的人卻活得好好的。
她確實不甘心。
可他們的力量太渺小,付出再沉重的代價,也無法撬動那座大山分毫。
一陣靜默。
“海城挺好的。”付東至說,“畢竟是金融中心,比錦城的發展前景要好上許多。”
“但那邊東西很清淡,去了恐怕根本吃不飽,都可以不用減肥了。”溫越笑笑。
“到了那邊,想吃什麼,我給你寄。”
“好,先謝謝你了。”
他們又抽了一會兒煙,時間差不多了,溫越和付東至告別。
“阿越,”付東至欲言又止,“如果隊長來找你,你要記得在第一時間聯系我。”
溫越點點頭:“一定。”
她拉著行李箱,獨自一人坐上去海城的高鐵。
或許是之前太過疲憊,溫越在高鐵上很輕易地就睡著了。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和路辰煥手牽著手漫步在教學樓後面的林蔭道上。
她很清晰地知道這是夢境,因為校園裡不可能牽手。
他的手越來越涼,她感覺自己在握一塊冰。
但她還是努力握著,因為這是他的手,她不想放開。
可是太冷了,那股冷意從手心沿著手背爬上來,竄到心裡,渾身的血液都要被凍住。
終於,她堅持不住,松了力度,他的手從她掌心裡滑落。
她轉頭的時候,發現他已經退到了遠方。
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灑落在教學樓牆面的爬山虎上。
倏然間,牆上的爬山虎燃燒起來。
火海迅速蔓延,形成一片帷幕。
將她與他隔斷開。
他的面容被火焰模糊。
遠方有鍾聲敲響,仿佛舞臺劇落幕時分。
這青春終將落幕。
溫越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旁邊的男生問她是否需要紙巾,她禮貌地謝絕了對方,隻用手背隨意地擦了擦眼睛,把目光投向窗外。
列車已經離開城市,周圍的高樓大廈消失,視野實現變得開闊起來。
曠野上野草瘋長,在狂風中翻湧,如大海般可以包容一切。
她的人生也隨著列車一起,駛向一望無際的荒原。
第九十章
和路辰煥分開, 對溫越而言無異於 抽經剝骨。
在劇痛之後,還有無盡如回音般綿延的鈍痛。
到海城的第二天,溫越接到了錢皓的電話。
對面沒有說話, 許久後, 隻長嘆一聲, 說了句對不起。
她說沒有什麼對不起的,她也放棄了。
良久沉默後, 他們就互道再見, 掛了電話。
開學前, 路博濤給她轉了一大筆錢,相當於她的股份折現。
溫越原封不動地給他轉了回去。
沒幾天,路博濤又轉給她了,她再次轉了回去, 如此好幾個來回,忙完開學那段時間後, 她就去辦了新卡, 把原來錦城的卡給注銷,終於得以一刀兩斷。
林蔭每一屆都有差不多十來個上F大的, 開學後不久就有人組織聚會,她不想和曾經的人有太多交集,一切校友聚同鄉聚會通通拒絕參加。
溫越的宿舍是組合宿舍, 有兩個同學院的女生,一個叫蘇茉,是海城本地人,家境不錯, 有點潔癖,一個叫黃琳, 是個東北人,爽朗大方。
還有一個是建築系的學姐,經常在教室裡通宵畫圖紙,平常幾乎見不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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