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遠難忘和他產生交集的夜晚。
她抱著花敲他的車窗,哥哥胃疼得直冒冷汗。
也就是那一晚,感激上天。
她陪他去醫院,給他煲湯,來到他的身邊。
那晚醫生問她是誰,她小聲回答是他的妹妹。
禮汀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
她從來沒有因為禮桃的事情,和他有過一點點矛盾,甚至從內心深處感激那天的相遇。
她不會讓任何外在因素破壞他們的關系。
哥哥是對她而言,命運的饋贈,是蒙恩的奇跡,是沙漠裡長出的新綠。
“大學嗎,我在花店兼職過,他在我的店裡訂過一束鮮花。”禮汀說。
“更早之前呢,大概五年左右,五年前...”
霍鴻羽說:“有過和一大束香檳玫瑰有關的記憶嗎,哪怕隻是路邊看到一大捧。”
“五年前?”
五年前,Phallus六十歲。
江明旭在澳洲,康佩幗在溫哥華,兩人南北分居狀態。
都鐸的本宅,在寸土寸金的京域,足足十萬呎,隻住著江衍鶴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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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親情陪伴還是其次,娛樂項目被悉數掠奪。
初中以後,每年生日。
翡老師都會帶他坐私人索道去京觀山頂,陪他在觀景臺,俯瞰山下京港和聖保羅教堂。
聽教會唱聖詩,到最後傳出頌歌,教他握槍手法,教他哪條水路是京域命脈,教他螺旋槳和噴氣式飛機發動機的區別。
耶穌天父,滿天神佛。
他的最後一個學生,偏偏一身反骨,忤逆不堪。
兩人最嚴重的分歧是在夏至。
Phallus想讓他,跟著去見幾個位高權重的朋友。
江衍鶴寧願和姥爺的下屬,待在房間研究軸承。
那時候他十六歲,會開飛機當主飛行員,也能替姥爺康刿的船掌舵。
白無常已經離開他一年了。
時間讓他越來越冷酷英俊,銳利孤傲,也讓他越發沉默。
phallus在明面上或者暗地做了很多事。
年輕的時候他在港口上收輪渡保護費,在萬國博覽會上當過天價扒手。
再到後來金盆洗手,有流域交匯處的壟斷生意。
紫荊花回歸前,不見光的他不碰了。
依仗多年積累,在東南亞撐起一邊天,橡膠大王見了他都得上供。
他有許多學生,都是商界大亨,別國的政界奇才。
他在意大利落腳,原是為了安享晚年,做幕後的教父。
陰私宛如蟲卵,覆蓋在一葉扁舟之下。
下場就是遭遇背叛。
phallus離開湄公河那晚,雨已經停了。
火盆裡燒灼著繡袍錦帶,他身上的槍傷被雨浸得潰爛發炎。
浮華名利,一夜傾覆。
圓日升起來,熹微的日光照亮河灘。
他渾身染著鼠尾草的氣息,跌跌撞撞地往前爬,渾身血窟窿。
終於在一輛轎車前停下,踉踉跄跄地求他救自己一命。
白色賓利裡坐著江衍鶴的爺爺,江成炳。
鶴發濃顏,黑西裝,泰語流利,眉目沉穩。
來人語氣懇切,邀請他到京域去。
他獨子在臨近四十歲,和著名汽車生產商的名媛終於育得一子。
江成炳千裡託孤。
給予了phallus無上的權利,甚至請他命名。
他逃命的那幾日,夜夜大雨瓢潑,唯有孤鶴唳於蒼茫天際,江衍孑孓。
phallus在渥太華的沃倫私人產護室前,接過江衍鶴。
看見掌心襁褓,嬰兒不哭不鬧。
他說,就叫小鶴吧,江衍鶴。
他做了很多惡,對很多人,唯獨把江衍鶴捧在掌心。
在江衍鶴青春期以後,察覺到少年的躁動和無法控制。
十五歲,他殺死了少年摯愛的狗。
但是這種程度的欺凌,更深層次地激發了江衍鶴的反骨。
十六歲的江衍鶴更是越發叛逆。
他對phallus給他規劃的商業帝國和未來版圖都不感興趣。
私下結交的好友,一個比一個頑劣愛玩。
他生日當天在都鐸本家,邀請了國際班所有人開party。
膚色不同,人種不同的吵鬧高中生,零星地遍布十萬呎屋企的每個角落。
phallus哪容得下這種忤逆?
江衍鶴在牌桌上,輕輕松松揭穿霍鴻羽玩的低劣千術。
霍鴻羽羞恥得臉紅脖子粗。
顯然,開過葷的莫浠就在一旁,情緒穩定多了。
他也有老師,和江衍鶴身邊的六十歲老頭不一樣,是當紅女明星,他親爹養的雀兒,叫冼薔。
冼薔比他大九歲,教他賽馬調香。
他年少氣盛,喝完酒腦子一熱,稀裡糊塗把親爹帶回來的人給睡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滋味實在是生仙。
他也想拉著兩個比他年輕五六歲的朋友共沉淪。
霍鴻羽早和他父親下屬找來的性感女人滾到一起過。
隻有江衍鶴什麼都不沾。
“我說,兄弟你活了這麼多年,就沒有喜歡的人嗎?”霍鴻羽痛心疾首。
他唱紅臉,莫浠就唱白臉。
見江衍鶴神色淡然,莫浠用上激將法:“看他那副清心寡欲的樣,你不是說他連女同桌都沒一個,他這輩子對女人都沒有感覺了。”
江衍鶴修長手指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上的牌:“隨你們怎麼說。”
“少爺有喜歡的人哦。”
當時接送他的司機梁叔,對兩個頑劣不堪的富家公子哥憨厚地笑。
“他經常和我去世域港灣那邊的海景別墅,或者德威英看望一個女孩子。”
梁叔看著幾個人央求的目光。
他一邊掏出手機,一邊接著說:“那個女孩子頭發長長的,身體很弱,也不愛笑,很孤僻的模樣,一個人獨來獨往,長得白淨。”
梁叔把手機裡拍攝的禮汀晚歸時候的照片,給幾個人看。
禮汀穿著一件灰色外套,黑發擋住臉,皮膚白到透明,嘴唇很紅,站在紅綠燈等待。
所以,多年後霍鴻羽看見禮汀,才覺得尤為熟悉。
他見過。
他們早就看過她的照片,她的樣貌。
“我操兄弟,表白啊,還許什麼生日願望啊,還裝什麼暗戀啊,直接表白啊!”
霍鴻羽覺得江衍鶴有喜歡的人這件事,堪稱奇跡,把他激動壞了。
莫浠用拇指和食指捻起香煙濾嘴,呼出白煙:“怎麼著,小鶴,什麼時候看對眼的啊。你什麼時候把她帶回來,介紹給我們看看。”
顧堅白探出腦袋:“鶴哥你要去表白嗎,我們都支持你。”
江衍鶴靜默片刻,良久才說:“不會。”
他習慣性看向遠處停車場上,phallus沒開走的黑色Lexus。
他由著班裡同學胡作非為,已經對老師足夠忤逆了。
但沒一會兒,Lexus被開走了。
給予江衍鶴一種錯覺。
他生日當天,可以放肆到隨便玩。
看著同學們泳池邊放肆大笑。
男生黑睫微顫。
他終於願意打破桎梏。
想要在生日當天,去世域港灣看望一下他深埋在心底的女孩子。
禮汀。
想要和她看海,在外面散步,並肩吹海風,看海鷗在遠處日暮蹁跹。
隻是如此就夠了。
霍鴻羽還在一旁出主意,想法直男透頂:“我覺得吧,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香檳玫瑰,兄弟,你送一個999朵大捧花,我保證她永遠屬於你一個人。”
聽完江衍鶴笑了,沒說話。
司機梁叔不懂什麼浪漫情調,卻認認真真地聽到了心底。
梁叔:“少爺,我陪你去給小禮妹妹扎一束花吧,像你朋友說的一樣。我們背著翡老師去看了她幾年了。我知道你心底很喜歡她,為什麼你不肯主動一點呢,再說隻是送花,如果你覺得不太好,我們偷偷放在她家門前,這樣她就不會知道是誰送的。看她笑,你也會開心是吧。”
看著梁叔臉上溫柔的笑紋。
江衍鶴說,好。
他們停在全京域四環最大的一家花店門口。
車是江衍鶴的名下的,一輛捷豹。
反光鏡上面掛著一隻小招財貓,是梁小斌的孩子送給他爸爸的。
梁小斌知道僱主不會介意,於是樂呵呵地掛在他的後視鏡上。
江少性格特別好,他們一家都很喜歡他。
梁叔去花店捆花,很久都沒有回來。
江衍鶴在停車場上,等待了很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夕陽已經把整片天空染紅了。
過了大概兩個小時,梁叔回來了。
他臉色晦暗,灰撲撲的頭發擋住眼睛,渾身難受地眉,艱難地衝著江衍鶴招手。
他身上都是塵土,灰頭土臉的,在泥裡滾過一樣。
見她回來,江衍鶴唇角帶著笑意:“梁叔,怎麼等了這麼久,我們不是提前叫別人捆扎好了嗎?”
梁叔把花捧到後座,晃了晃腦袋,擠出笑容,說:“剛在外面跌倒了,不小心睡了一會兒,耽誤你時間啦,對不起呀少爺。”
他穿著短褲,身上還有一些傷痕沒有消腫。
但是他堅稱是摔傷,堅持否認說不是被別人打傷的。
江衍鶴穿著白襯衣,車裡沒開空調,他後頸汗涔涔的。
他以手支頤,側頭衝梁叔關切一笑,說:“回家我讓家庭醫生給你包扎一下。”
四環通向禮汀家裡的那條路,隻需要半個小時。
但是梁叔的眼神渙散,越來越煞白。
他斷裂的肋骨在開車的途中不斷攪動,腦袋也越發眩暈。
江衍鶴也察覺梁叔狀態極差,渾身冒虛汗。
“梁叔你沒事吧。”他擔心地蹙眉:“要不我來開吧。”
梁叔努力撐起來回應他:“少爺你還沒拿到駕照呢,再說我的職責就是讓你安安心心回家。隻是摔了一跤而已,能有什麼事兒,你放心吧。”
香檳玫瑰是梁叔挑選好,親自放在禮家的別墅前的。
裡面夾著一張字條:“祝小禮妹妹天天開心。”
江衍鶴憂心梁叔的情況,甚至沒有心思在門前久待,就急匆匆地打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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