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商店街透出暖融融的燈光。
這裡快接近聖誕了,Regent Street到處都星光熠熠,有情侶在天使燈下擁抱親吻。
禮汀舉起卡片相機,耳機裡傳來宇田多光的《Forevermore》
女生裹著兔毛圍巾,用快門記下了這浪漫又雋永的一幕。
雖然他不在身邊,但這短短幾個月特別充實。
韓國同學名叫成敏微,她很容易crush上各式各樣的英倫帥哥。
她一路都笑意盈盈地,和禮汀講她現在的目標,“你對一個叫Castiel的男生,有沒有印象啊。”
禮汀搖頭。
成敏微:“算啦算啦,你沒有印象我就不講了。”
兩人去Tesco買了一些朗姆酒,再出來和其他人回會合。
成敏微對付款的禮汀說:“我好餓哦!我們回去吧,等會我在Hungry panda上點個火鍋外賣,暖和一下身體。”
兩人挽著手,提著購物袋出來。
成敏微最近和一個樂隊主唱非常來電,那人邀請她去酒吧喝酒。
挽著禮汀右邊手腕的,是一個叫澤理子的日裔女生,她今天穿得單薄,有些為難:“可是我們還沒吃飯呢!”
“我們這裡有烤串,披薩,和自助海鮮。”
發出邀請的金發帥哥熱情洋溢:“來吧姑娘們,今天調的雞尾酒非常成功,喝完每個人的舌頭都變成了紫色,看起來非常迷幻,可以帶朋友來選擇色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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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汀想拒絕。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幾個女生一起拉上了出租車。
出租車的玻璃上,鋪滿糖霜一樣的白霧。
街道兩側隱隱約約傳來聖誕的鈴鐺歌,歌聲帶著蘇格蘭特有的口音。
慕尼黑同學漢娜說:“反正你回去也是一個人看法蘭克福學派的reading和近現代國關資料,不如去pub一起過個周末。”
“Lynn,你這麼急著回去,家裡有人等你嗎。”
禮汀垂下眼睫,“沒有。”
中午和同學吃飯,給他發的Wechat,他現在還沒有回復。
包括她拍攝雪霽的午後,傍晚的微光,以及剛才漫天簌雪。
一定是哥哥在物質上對自己實在太寵溺和優待了,才會生出寂寞的情緒吧。
“上次給她介紹曲棍球隊長,Lynn一點興趣都沒有,乘著seminar我偷看了她的手機。屏保上是一個超級大帥哥好嗎,英俊到窒息的那種,”
“然後汪佳認出來了,和我說,這是國內首富的兒子,叫江衍鶴。”
成敏微語氣誇張:“別人屏保是他,我會認定她是夢女。可是Lynn長得實在太漂亮了,純摯地就像天上的仙女,我暗暗猜測,她一定是江衍鶴的情人。然後我用谷歌搜了一下,兩人的關聯詞條真的好多。”
“來來來,給你們看照片,網上找的,圖好糊,真的很帥好嗎!”汪佳把手機遞給漢娜。
“和他那種男性在一起,一定會頗具危機感吧。”
坐在一旁的澤理子摸摸禮汀的兔毛垂耳帽:“看起來是非常危險的情人呢。”
“他就像《季候風》,王菲的季候風,可能你們沒聽過這首歌。”
禮汀憐人的唇像花瓣,抿出一點溫柔的笑容:“他會讓人心痛,但是會讓人迷戀那種冷,想被他席卷....我很想一直黏著他。”
“才不能一直黏著,你一定要讓他患得患失!”
汪佳從副駕駛扭過頭:“我那些攀上公子哥的滬圈朋友,分手費一個比一個拿得少,問就是付出真感情了。女人嘛,就是應該把男人當玩物,就當用他們的錢給自己投資唄,幹嘛想著愛啊愛的。”
“上次小型聯誼會,你說你都單身五年了。”
成敏微推了推前排座椅:“你一點理論一套一套的,看到帥哥,就推辭說自己恐男。”
“我又不像Lynn,一茬一茬的人追她,偏偏她男朋友都不出來宣誓一下主權。看起來清冷脆弱,誰不想保護她啊,小龍女都沒她遺世獨立好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要分開十六年呢。”汪佳笑著說。
“走,Lynn,等會喝酒的時候就去選一個,反正異地嘛,你說圈子裡的誰不是一個地方處一個對象啊。”
“噓,她睡著了。”澤理子小聲制止道:“她暈車。”
漢娜有點心疼:“她眼睛湿漉漉的,睡也睡得不安穩。都怪敏微,和教授交涉的事情都讓Lynn去做!”
成敏微把腳下的酒踢得一陣脆響,她辯解道:“胡說,明明是她思念她男朋友了,我早說有錢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男人嘛,短暫曖昧就好了.....等會我一定給小汀介紹一個性感野狼型腹肌大帥哥。”
“笑死,有這種男人你自己先下手了吧。”
汪佳捂住嘴,克制住自己大笑的聲音:“再說你要在漫天大雪裡看見男人的腹肌,無異難於登天。”
禮汀顯然不知道發生什麼。
她下車時,腦袋就有一點眩暈。
這裡是酒吧街。
並不是大學內部的pub,自然充斥著各式各樣的狩獵者。
燈光斑駁曖昧,她為了迎合周圍的氣氛,放松心情,喝了一些酒。
這裡全是青年男女,灑脫肆意,揮霍青春幾個女孩都隨著聲浪變得熱情起來。
她腦袋迷迷糊糊地,看到江衍鶴似乎回了她的消息。
紅黑的燈光在頭頂變幻,電子樂敲出霧氣纏繞的節奏。
禮汀實在沒精力回復他了。
她撐著小小的臉,眼神迷離,帶著笑意觀賞著她喜歡的幾個女孩子跳舞的樣子。
她的手背上有一個小小的磷光藍色戳記。
雖然別人都有一樣的,但她白到透明,這個印記就像圖騰一樣美。
就在恍惚裡徘徊那一刻,一個人坐在紅絨布沙發旁,隔絕了她的視線。
“你也喜歡聽Javier Navarrete?”
禮汀側頭,看見一個五官深邃的男生坐在她身旁,金黃的頭發看上去別具一格。
他眼睛顏色很淺,看起來接近灰色,在燈光下有些孩子氣。
禮汀從模糊的記憶裡搜尋到了這個人,是一個學國際政治方向的英國同學。
上次兩人讀基辛格的《大外交》,在梳理觀點時出現了衝突。
聽說這人的私生活很混亂,但不得不否認,他的確有放浪行駭的本錢。
“抱歉,我有點頭暈,想不起來你說的歌。”
青年有點興味地用手搭在她身後的沙發上:“Fiamma's Theme,讀書分享會的時候你選了這首歌當伴奏。
他仿佛在回憶:“那天,你用一種很婉約又清冷的聲線娓娓道來,就像來自東方的一尾妖冶的白狐。”
禮汀鴉羽一樣的眼睫顫抖著。
她回憶起來了,她細聲道謝:“那天其實我很緊張。”
“你就像出現在我世界裡的“Fiamma”,離群索居的你實在太美麗高雅了,要不是今天你和你的幾個朋友來到這裡,我還以為你隻喝露水。”
“《Cracks》嗎。”禮汀搖了搖頭,她看著酒液裡晃動的迷幻色彩:“劇情我大概忘記了,我沒有F那麼完美,我更喜歡小戴。”
他不依不饒地追著:“可在我心裡你比Fiamma還完美,可以陪我喝一杯酒嗎,冰茶底,味辛清冽,就像我眼中的你。”
舞池的幹冰嫋嫋彌漫,蜿蜒到禮汀的周圍,她渾身雪白,猶似聖女降臨。
他繼續攀談道:“我能約你去巴塞羅那玩嗎,打聽到寒假你有去南法的實習,我可以當你一個人的導遊。”
“抱歉,我有男友了,他也在這裡念書,我和他非常相愛。”
杯子裡的冰塊發出脆響。
禮汀被凍得刺痛的手指,被眼前崇尚浪漫的男人握住。
她不解風情地從他的掌心裡滑出來。
玻璃杯傾瀉,裡面的酒液在搖晃中灑在桌面上。
“相愛的話,你這幾個月會過得如此寥落?”
他用腳試探性地在觸碰著,禮汀並起來搭在沙發前的腿。
“我尊重你們中國人委婉的拒絕手段.....你很美,美得簡直讓人心碎.....”
禮汀用冰涼地手指貼了貼臉,喝醉了以後臉變得好燙。
手上的酒液裡鼻尖很近,她幾乎要被薰暈了。
“你好可愛,是不是喝醉了,我陪你回家吧,我的邁巴赫停在外面,是今年剛提的新款。”
他語氣充滿自信,仿佛篤定今天能在這裡釣到她。
“真的不用。”禮汀腦袋裡一團漿糊,她很想對身邊的陌生人再戒備一點。
哥哥不在這裡,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可是自己好笨,不知道應該怎麼拒絕別人。
她拿起手機,試圖尋求朋友的幫助。
【我好醉,我在pub右側第三卡座等你們,能不能給我幫我倒一杯水。】
【這裡很熱,我臉紅紅的,暈暈的....】
禮汀給成敏微發著消息,她實在撐不住了。
她宛如毫無保命能力的絨毛小貓,靠著牆壁邊緣,身前坐著高大的法國青年。
這裡的氣氛湿潤而曖昧。
一切就恰到好處,就等著有人落下來一個吻。
他逐步靠近,手指觸碰到禮汀垂下來的一小绺頭發。
很軟又細,烏黑柔澤。
在無人知曉的角落,他終於和他痴迷的Fiamma有了接觸。
他能聞到禮汀身上的香味,冷冽清淡,就像一支開在十二月牛津的白色鳶尾花。
-
酒吧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卷著店外的冷風,進入溫熱的室內,周圍的空氣染著一層薄霧。
Pub裡的燈光幻彩迷離。
那人利眉眸冷,稜角分明,神色疏淡,在光怪陸離的光線裡行走,踏入半明半昧的光暈。
因為角度模糊,所以給他增添了幾分神秘莫測的色彩,
他氣質清傲,眼神看起來很危險,在白人裡也英俊地矚目。
澤理子發現了,用手戳了戳身邊的成敏微:“這人好帥.....好眼熟....是Lynn的幕後神秘大佬嗎?”
他的確在找人,環視四周的眉眼冷峻孤拔,後頸延伸出一截冷白的幅度,沒有一點求助於人的意思。
汪佳也注意到了他,留學圈裡無人不曉江衍鶴在這裡就讀。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江衍鶴。
對方堪稱絕色,身材高大,神情沉鬱,讓人心跳如鼓的同時感到心悸,陷入某種不知道是心動還是恐懼的旋渦。
“你在找禮汀嗎。”她湊上前詢問道。
看見對方冷淡又疏離地嗯了一聲。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我們系有個男的,生日包下了整座翰瑟山莊,家裡有爵位,特別心儀禮汀,找我們幾個要了幾次她的聯系方式了,剛才小汀喝醉了,他說他開車送她回家,看見他對她挺禮貌的,我們就放心讓他們回去了。”
江衍鶴目光落在桌面上打翻的酒漬上,沉聲說:“謝謝。”
他旋即離去。
成敏微目送他走出店門,神色興奮地叫住汪佳:“我的天,好帥,我完全不敢和他講話,距離感和壓迫感太強了,一看就不像是什麼玩咖。”
“這算不算你說的性感野狼型腹肌大帥哥。”漢娜笑道。
“救命!床上一定,但我完全不敢褻瀆人家,一是Lynn專屬,二是他眼裡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好吧,看起來好像冰山哦,和他戀愛一定患得患失到死。”
成敏微感嘆道:“我可能一輩子都沒勇氣去找他要聯系方式,他倆絕配好嗎!”
“可是他看起來根本不渣欸,就無法觸摸的感覺。”
澤理子放下手裡的甜牛奶威士忌,說:“渣男都有一種倦怠感,但他的英俊看起來很鋒利。”
“誰叫你們放任那個爵爺帶走禮汀啊!”
汪佳小聲叫了起來:“糟糕,感覺風雨欲來,我們不會被大佬謀殺吧。”
禮汀的戒指上有一個微型的信號發射器。
是兩人在牛津同居後,擔心她在英國遇到危險安裝的。
江衍鶴簡單地敲下一段密碼,隨即在屏幕上看到禮汀的紅點正在往兩人的住所移動。
速度很快。
她一定帶男人回家了。
江衍鶴一直有歐盟的通用駕照。
他今天在飛機上,直航接近11個小時,他戴眼罩睡著了,緩解最近沒有深度睡眠的疲倦。
所以下飛機才看到禮汀小心翼翼地問他有沒有吃飯,為什麼不理會她呀。
她一定情緒低落。
江衍鶴心髒悶疼。
預想的陪同過聖誕的驚喜被摧毀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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