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喜歡上孟絲玟,本來就是憑感覺做事,不在意禮節。
現在看見兩人拉拉扯扯的,更多是覺得可笑。
他轉身欲走,隨即回頭對朱茵敏說:“你問我江衍鶴在哪裡?那我告訴你,他搭載私人飛機去西班牙找他的女人去了。”
朱茵敏捏皺了衣擺,臉色有些難堪:“......她有什麼資格能讓他這麼愛她?”
“愛情是談論資格的嗎,你以為是在拍賣?”霍鴻羽身上的酒意消散了一些。
隨即,霍鴻羽漠然道:“你可能會覺得積怨難平,禮汀各方面條件都不如你,憑什麼江衍鶴選擇的不是你。那我告訴你,在你許願空頭支票酬謝我的時候。我和江衍鶴的每一次聚會,禮汀都會貼心準備醒酒茶和胃藥,拜託小賈給我們拿過來,甚至連溫水都會準備好。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彼此相愛的一雙眷侶......別拉著江衍鶴炒作你們朱家的股價了,他從來沒把你們放在眼裡。”
“你.....你憑什麼認定我在炒作股價。”
朱茵敏辯解道:“我隻是為了我能和他在一起造勢,這是愛情!”
“契合的戀人不用全世界都來喝彩,我說的隻是微不足道的細節......他們兩人才知道,對彼此的感情究竟多深刻。”
霍鴻羽露出一抹笑容:“你別做不切實際的夢了,禮汀剛失蹤,她早已經滲透進江衍鶴的每一個生活細節裡,他怎麼可能離得開她呢。”
“隻要禮汀在江衍鶴的身邊,我一次去他倆家裡去做客,總覺得很溫馨,有家的感覺。”霍鴻羽回憶道。
朱茵敏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就像今天的宴會。”
霍鴻羽淡淡地說:“作為唯一一次沒有得到禮汀醒酒茶的例外,連我都對她的情況牽腸掛肚,更何況阿鶴。”
“發自內心地愛一個人,並不是靠聲勢浩大做文章。我以前不明白這個道理,我也和人分分合合。”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轉身離開了:“朱茵敏,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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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他說得沒錯.......怪不得他能和江衍鶴做朋友,也不全是靠父蔭的紈绔子弟。”
蔣嘉禾轉過頭來:“小敏,你說呢。”
“沒錯?”朱茵敏怔忪地轉過頭來,神情有點恍惚:“.....什麼叫沒錯。”
她的眼淚順著眼眶滾落下來:“憑什麼....我真的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愛情哪有高低貴賤,憑什麼連我的愛,都比不過她!”
朱茵敏聲嘶力竭地叫起來:“你不是允諾我的八個月嗎,現在隻剩下六個多月了,如果你兌現不了當初的承諾,就和他們一起滾出我的生活!”
她崩潰的捶打著蔣嘉禾,焦慮又困頓地嗚咽著。
蔣嘉禾走上前去,把她摟緊在懷裡。
“好了.....不哭不哭...”他揉著她波浪般的長卷發,輕聲哄道:“霍鴻羽懂什麼愛情啊。他爸媽在婚姻裡,就是個合作伙伴....我承諾過幫你得到江衍鶴,一定說到做到。”
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一次,朱茵敏沒有反抗。
“拍照沒?”
霍鴻羽站在走廊的盡頭,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盯著身旁江衍鶴臨走前,吩咐祁彌聯系的攝影師,嘴角微微有些上揚。
“嗯,我很滿意。”
離別前,江衍鶴的話言猶在耳:“如果他們有什麼異常舉動,立刻告訴我。”
“閃了十多個鏡頭。”
顧堅白盯著攝影師,調試著焦距和方位:“需要召集娛樂視頻號嗎。”
“你鶴哥交代說,這件事絕不能當娛樂八卦一樣處理,現在和朱鄂撕破臉沒什麼好處。”
霍鴻羽想起江衍鶴的話:“以後可以當成一張倒扣的王牌。”
“那我先把照片備份起來。”顧堅白說:“還好你擊垮了朱茵敏的心理防線,要知道這兩人關系不清不楚的,但從未讓人拍到過,都是捕風捉影。”
“這件事是江衍鶴臨走之前,讓我在走廊上等他們的。他說聖誕的時候,朱茵敏衣服凌亂,總覺得有貓膩。他也厭倦被他們裹挾來炒作股價。”
“我操,不愧是鶴哥。”顧堅白感嘆道:“他在我身邊,我是真的心裡踏實。”
“你啊,要想揣測你鶴哥的缜密心思,至少還要修煉個十年。”
霍鴻羽收回目光,笑道:“就連我,除了他喜歡小汀以外,也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
-
江衍鶴的判斷果然沒錯。
直到他下飛機一天一夜以後,禮汀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
遙遠的戀人維系的紐帶總是分外脆弱,這也是他不想她離自己分外遙遠的原因。
之前女店長在焦糖山上,調完了去年的最後一杯。
酒體絲滑輕盈,浸泡著香茅草,薄荷茶,苦橙,丁香和姜葉。
她用龍舌蘭和香水調了於龍舌蘭炸彈和日出之間的微醺的蒸餾酒。
黃麗珺想取名叫“曖昧”。
禮汀嘗了一口味道,輕咂了一口,舌尖短暫地發麻。
她輕聲說:“顫慄”吧。
“顫慄?”中年女人笑了:“好特別的詞。”
“Lynn的心髒是為了國內的戀人而顫抖嗎?還是皮膚顫慄?”
禮汀睫毛的陰影扇動。
她溫聲解釋:“曖昧期的選項太多了,兩人在觸碰的頂端,會產生生理反應,神經猛地一顫,我覺得這更能形容這杯酒給我的感覺。”
店裡的唱片機發出悠揚的聲音。
“就像在茫茫人海裡,忽然遇見一個人,獨一無二,讓人瞬間心動。”
禮汀說:“我喝的酒很少,這杯是唯一讓我心髒顫動的。”
女店長的眼睛裡有光:“如果你和你在國內的男友終成眷屬,就帶他到我這裡來品嘗一次顫慄的感覺吧。”
禮汀點頭:“一定有機會的!”
女生在臨走之前,得到了一瓶橡皮木塞住的特調酒。
她在午夜告別了店裡的人。
她之前出門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帶,隻帶了手機。
禮汀手裡提的紙袋,裝著江衍鶴的黑毛衣。
在遙遠的異國,禮汀懷著少女心思,覺得這件衣服就是他的陪伴,能讓她匯入人流,不再害怕。
現在已經進入深夜了,古老的城市進入了半明半昧的狀態。
沿著街道一直走,禮汀穿過低矮房子的小巷,正垂著眼睛看導航。
她想步行從加泰尼羅亞國家藝術館到威尼斯雙塔。
就在電光火石的剎那,身後忽然有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衝過來。
路過禮汀的時候,那人側身瞬間抽走她手上的手機。
在禮汀怔忪地間隙,這個男人開始大力拉扯她的紙袋。
紙袋裡面裝著江衍鶴的毛衣。
禮汀怎麼又不舍得放手,她死死地拉拽住袋子的另一端。
因為她很瘦,體重也很輕,被搶劫犯足足被拖行了七八米。
她也不說話,也不哭,隻是當成命一樣護住紙袋。
袋子被暴力扯破。
衣服從裡面掉下來,滾落在地上,顯得灰撲撲的。
穿夾克的男人借著昏暗的街燈,發現裡面並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僅僅是一件衣服和一個錢包。
男人迅速撿起錢包,他低聲啐了一口,想著手機已經到手了。
此刻,得手的手機,正在他手裡發出熒熒的藍光,不斷地震動著。
“電話....哥哥給我打電話....”禮汀手肘膝蓋上全是被磚瓦磨破的血痕,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不要.....”
男人一咬牙,手裡的手機還在不斷震動著。
他心想這人身上也沒什麼好搶的,於是快步離開了現場。
禮汀嘗試著去追男人,但是對方很快就鑽進七拐八彎的小巷,再也看不見人影。
她膝蓋破皮的地方,被料峭春風一刮,疼得鑽心。
借著路燈,她這才看見膝蓋上面劃破了一個長長的口子,血痕裡有碎砂礫。
之前裝著龍舌蘭的酒瓶,被打碎了,玻璃碎片在地上,月光下灑出一地的銀白。
“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源隔座看。”
原來和顫慄相得益彰的,是破碎的月亮和疼痛。
禮汀看過緊急自救,用酒精消毒,撕碎衣擺,但是輪到實際操作的時候完全不行。
她撕不開衣服的布料,隻能作罷。
顫慄。
這瓶酒接觸到患處皮膚的一瞬間,禮汀不禁小幅度地發起抖來,疼到顫慄。
龍舌蘭的香味浸人心脾,微醺的酒精氣味彌漫。
瓶身被敲碎,尾部唯一的留存,成為止血消毒的工具。
沒有包扎,沒有他溫暖的懷抱。
寒冷,害怕,孤獨無依。
深夜的街頭甚至連警局都找不到。
唯一帶出來的他的衣服,已經被塵埃弄髒了。
禮汀撿起來,心疼地拍了拍。
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好難過。
原來,離開他是這麼痛苦的嗎。
她一個人在巴塞羅那,天寒地凍。
哥哥這個時候,在宴會上,會不會紳士地給別的女人披上衣服,溫暖別人呢。
“我也有的。”禮汀咬住下唇,眼睛裡瑩然有光。
禮汀她抱緊他的衣服。
雖然是偷來的。
雖然可能在不久的將來,要把他還給別人,和他有關的物件也會一件件被收走。
可是在這一刻,無依無靠的女生,確確實實得到了他給予的溫暖。
手機不在身上,也沒辦法在這裡使用apply pay和bizum。
禮汀隻能等到天亮再找警局,因為往哪裡走,夜晚都不太安全。
那人說的對,這裡確實頻繁發生偷竊和搶劫的情況,今天發生這種事,是自己安全意識太薄弱了。
禮汀坐在街沿的公園椅上,冷得瑟瑟發抖。
她把那個人的毛衣套在身上,身體漸漸溫暖了起來。
毛衣其實很薄,也許是心理作用把。
可能是想到他,就覺得很治愈。
禮汀把長襪卷下去看了看,襪子上的血已經凝固了。
手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輝,剛才沒被搶劫犯訂上,可是最珍貴的,還是冬夜裡給她溫暖的毛衣。
“我再也不要把他讓給別人了,我要向他求婚。”
禮汀在心裡默默做了一個決定,為什麼要一再地逃避呢。
江衍鶴明明就是屬於我的。
朱茵敏,翡珊,那些女孩子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而我隻有江衍鶴了。
再也不要,因為害怕他擔心,就一個人藏進角落,逃到很遠的地方,不讓他發現我對他的戀慕。
禮汀穿著髒兮兮的毛衣,一個人在長椅上抱著膝蓋坐了很久。
中間短暫的有經過的車輛,都呼嘯而過,沒有任何的停留。
那個人,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她蜷成很小的一團,原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羈絆,隻剩下他了。
禮汀甚至想到了很多年前,哥哥一個人在車裡,和梁叔冰冷的身體呆在一起,是不是也是自己這樣無助呢。
這裡晝短夜長,夜實在太過於漫長了。
禮汀終於支撐不住,滿懷戒備地耷拉著眼皮,心想我就睡一小會。
被來往車輛的聲音吵醒的時候,天已經呈現了深藍色。
禮汀在外面呆了一晚上,衣服上湿湿的,應該是春霧遇冷所以液化了。
在一位遛狗的老婦人從她面前經過的時候。
禮汀終於戰勝對陌生人的心防,試探性地詢問她,警局在哪裡。
女人圍著厚厚地圍巾,說話又快又急切,但她用手指明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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